077 適應の周(送你回家)

　　在離兩人不遠處的健身器材區，一個穿著白褂服，雙手打太極的大爺在安靜晚練著。

　　大爺看起來五十來歲，面色有些土黃，雙眼眼袋沉黑。

　　雙腿扎著穩健的馬步，一手手掌張開向前拂起，一手成掌往低壓下，下半身如磐石不動，上半身如魚兒肆游。

　　這不過是公園里最常見的健身大爺罷了，中野三玖卻看得有些發呆。

　　“晚練而已。”

　　高杉原看了看后，低頭看向身邊的女生，“走吧。”

　　“不是…”

　　中野三玖搖搖頭，右手放在嘴角，小聲的說：“我們可以問問這個歐吉一桑，…”

　　悄悄話完。

　　高杉原想了想。

　　“可以試一試。”

　　在大爺停下練功喝水的休息間隙，兩人走到他身邊。

　　高杉原還沒開口，這位練功大爺慢慢將手中的水杯放回地上，手袖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看向兩人。

　　“年輕人，一直看著我，發生甚么事了？”

　　大爺面目和藹，比他想象中的要熱情得多。

　　“我們想搬進這個小區住，目前選了最里面的那一棟樓，剛才看了一眼房間，覺得蠻不錯的。”

　　高杉原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大爺的表情，改改口。

　　“大爺是這里住的嗎？可以給我們詳細介紹一下這里的環境嗎？中介說這里蠻好的。”

　　大爺無奈地嘆口氣，老氣橫秋地唾罵。

　　“這里的中介都是人皮狗樣的東西，他們肯定沒和你說清楚這里的情況吧？

　　…年輕人，我勸，你還是不要住進這里比較好。”

　　高杉原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些蹊蹺。

　　大爺看起來也是一個敢說話的人，他繼續問下去：“大爺，能告訴我們這是為什么嗎？”

　　大爺忌諱地悄悄一聲，“這些中介，專門騙你們這些無知的小屁孩。”

　　說著，他站遠幾步，繼續活動活動身體，準備開始練功。

　　“這里一直都流傳著一些不好的流言謠語，一些會嚇到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故事。”

　　大爺說完，就不再出聲，對旁邊一塊一人高的大理石掌拳相加。

　　高杉原攤攤手，“大爺，你這樣吊胃口，對我們不管用。”

　　說著，他和中野三玖來到一旁的小賣部，買了一盒中華。

　　回到大爺身邊，在他的水杯旁放下。

　　大爺慢慢回過頭，“這里，死過人…”

　　“…”

　　高杉原眼睛慢慢沉了下來。

　　“這小區建成初期的某個夜里，一個女人在最里面的那棟樓上吊吊死了，還是用鐵鏈，那鐵鏈，都快把她脖子給擰下來了…”

　　高杉原皺起眉頭，大爺描述的和他昨晚看見的差不多。

　　“這該不會是一些騙小孩的故事吧？”

　　高杉原試探問一聲。

　　“騙！？”

　　大爺語氣加重地重復一聲，搖搖頭，“這可不是騙人的。”

　　“可以具體說一下嗎？”

　　大爺沉默片刻，“九十年代，這個小區的業主和物業發生很大的矛盾，具體什么矛盾已經不得而知了。不過最后所有的業主全搬了出去。”

　　“我猜測，可能是因為業主知道這里死過人，所以才集體搬走吧。”

　　大爺慢慢打著太極，表情很恰意：“畢竟流言也是在那時候傳開的。”

　　“當然，這些都是流傳了二三十年的話了，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我在這住了這么久，早就當做茶前飯后的談資了。”

　　“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建筑老了，時不時墻壁掉灰，水管壞掉，都屬于正常現象，而相信的人就認為這是女尸來尋人了。

　　…你們要是信這話，就別住進來，遲早會被嚇傻。”

　　說完，他踏上一個黃踏板紅拉柱的太空漫步機，雙腿呼呼呼地前后擺動。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沒想到在這個大爺身上挖掘到這么多的信息。

　　高杉原告別大爺，和中野三玖一起走出小區。

　　半圓的紅色夕陽與地平線渾然一體，視線盡頭處的金紅色余暉為城市披上一層朦朦朧朧的面紗。

　　他沉思下來。

　　“衫原同學？”

　　中野三玖在他身邊抬起頭，眼睛帶著淡淡的疑惑。

　　中野三玖接下來并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只是單純叫他一聲，但高杉原竟然有點知道她想要問什么，搖搖頭。

　　“沒什么。”

　　他并不打算將剛才和大爺的談話內容告訴她。

　　“哦…”

　　“走吧，送你回家。”

　　高杉原恢復一下心情，單手將背包挎在右肩上，看著不遠處商場大廈玻璃上逐漸亮起的LED燈光，說。

　　“欸…不是我送衫原同學回家嗎？”

　　中野三玖抬起頭，小聲地問。

　　高杉原直直的看著前方，光彩奪目的燈光映到他眸子里，變得黯淡。

　　“別傻了，哪有女生送男生回家的。”

　　中野三玖望著他的眼眸閃過爍爍光彩，點點頭，安靜地靠著他身邊。

　　每一步，都隨著夕陽的余光和夜色漸起的燈光而拉得很長。

　　天幕越來越黑，兩個人在街上漫步，一起看向遠方的晚霞，晚霞很紅，延綿得好像連接了兩個不同的時空。

　　大谷吉繼死了。

　　石田三成挑起了上杉家和德川家的戰事。

　　明知跟著石田三成是什么下場，大谷吉繼依舊選擇和他同一個陣線。

　　大名之間參加戰爭都有著自己各自的利益目的。

　　大谷吉繼只有一個動機：不能看著好朋友戰死沙場。

　　誰讓你喝了我的鼻涕水呢？

　　關原之戰，大谷吉繼重病在身，讓人抬著自己上戰場指揮作戰。

　　他最終還是死在敵陣包圍中。

　　他死的那一天，說不定和今天一樣，也是同一個夕陽時分。

　　“很凄美。”

　　高杉原看了看身邊的女孩，說。

　　中野三玖點點頭。

　　碧梨園前，一面用花崗巖精雕成的巨大墻壁上畫著一幅山河畫，墻面的燈光金黃璀璨。

　　高檔公寓智能大門上方燈光十分光亮，兩人停下腳步。

　　“我到了…”

　　中野三玖雙手捉著通勤包，走向七米高的公寓入口，透明的自動玻璃門向兩邊開啟，門里爍著金白光柔的休息大廳如豪家皇室。

　　中野三玖踏在寬大玻璃門前的臺階上，轉身凝視高杉原。

　　背著光，柔光灑在她背后，像一條條小蛇穿過她的秀發，并攏的黑絲雙腿間，手臂與腰肢的空隙處，來到高杉原面前。

　　“謝謝你，衫原同學，我今天好開心。”

　　背光之下，她的小臉有些朦朧，看不清表情變化。

　　時間已經不早，高杉原揮揮手，轉身離開。

　　“跟著我跑了怎么遠，有什么好開心的，再見。”

　　中野三玖目送他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光與影交織的人潮街流中。

　　“能見到衫原同學，就很開心了…”

　　中野三玖的臉很暗，露出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