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勝負已分
微風輕拂過庭院。
在一棵數人難以環抱的大樹下，圓形石桌上有黑白棋局正在對弈。
此時，兩人已經博弈了超過九十個回合。
因為張易目前的身份為“易玄子”的緣故，故而他只展現出了三重天圣者應有的修為。
而武道境界也是只施展了不久前從枯竹道人畫卷中參悟的些許生死奧義。
以此為基礎，張易和對方在棋局中以黑白棋子演繹各自的神通奧義，展開兇險萬分的武道對弈。
若是哪一方失手，在這般氣機層層交錯的氣氛下，將會牽一發而動全身，陷入萬劫不復的困境。
棋局對弈，
不是刀劍交擊生死相博，但兩者間的危險程度卻更要甚之！
如此，又是數個回合過去，棋局來到了第九十七回合。
到了此時，整個棋盤已經將要被黑白棋子所沾滿，缺少靈活調整的空間。
而原本似仙風道骨的雁月宗太上長老，此時也臉色發白，額頭有冷汗止不住的流淌。
對弈到了此時，他的體內已經有某種虧空感浮現，似武道底蘊將要被掏空，有一種肉眼可見的虛弱感。
“可惡！”
“在五岳谷之行閉關后，我的修為又是有所精進，在三重天圣者中足以位列上游水準，但依舊被逼到這一步。”
“這個易玄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何之前從未聽聞過。”
此時，郭金滿心疲憊，精神也是頹靡到了極致，他心中控制不住的有怒意升騰。
繁奧的棋局，一開始他還能閑庭散步，留有余力。
但此時，兩人對弈將近百回合，棋局中所呈現的武道變化和種種奧義已經數不勝數，眼花繚亂，令人難以把握。
僅僅只是稍稍推演下一步的落位，便讓他自身感覺難以承受，有種精神晦澀之感。
然而他對座，易玄子卻依舊表情淡然，頗為從容，和他此時的狀態形成截然不同的反差。
這令郭金有些不能接受。
“到底是裝腔作勢，還是另圖所圖，早有準備？”
郭金發狠想到，將目光再度落在棋局中。
他竭盡所能，看向張易武道奧義所演化的那一片林海，想要窺見其中的破綻，而后，第九十八枚黑棋悍然落下。
“轟！”
黑色棋子降落棋盤，頓時如一聲驚雷于平地炸響，令四方驚劇。
而后，這一枚黑色棋子微微發光，有璀璨刀意噴薄而出，勾動棋局上此時存在的另外黑色棋子。
剎那間，先前郭金落下的眾多黑色棋子頓時依次被點亮，散發璀璨刀芒，在虛空互相交織勾勒，最后化為了一方侵染鮮血的斬仙臺。
而其斬仙臺的中心，有著千丈大小的實質刀氣蘊含其中，似要斬落仙神般，氣息恐怖到了極致！
這正是雁月宗的鎮宗神通，是傳承漫長歲月的底蘊。
到目前為止，就連三位圣境長老也是沒能入門，唯有郭金，依靠三重天的修為，才堪堪修煉出了一道斬仙刀氣。
此時，郭金一棋落下，勾動諸多黑色棋子展開這斬仙臺，顯然是在無法破局之后，感覺自己逼近極限，再不能接著對弈下去，打算最后一搏了。
第九十八手，郭金率先發難！
一時間，棋盤內的平衡頓時被打破，無盡璀璨刀芒沖霄而上，盡數融入斬仙刀氣中，使之越發的恐怖。
而白色棋子卻就被壓縮了生存空間，開始接二連三的破碎，泯滅。
棋盤所化的天地內，此時張易靜立于森林中心。
在歷經武道演化后，此時他身處的林海經過滄海桑田，歲月枯榮，已經無比廣袤，一眼望不到邊際。
而他抬頭看向高空，便是看見了那龐大的斬仙臺。
斬仙臺并不大，雖白玉雕砌，但也就一座尋常宮殿般大小，在浩瀚林海面前并不起眼，分外渺小。
但此時，張易能感覺到，林海的邊緣正在不斷破碎縮小，被斬仙臺所散發的氣息壓制。
牽一發而動全身。
此時郭金一手落下，將之前所布置的黑色棋子盡數激活，顯然是打算結束這一場對弈，分個高下了。
“對弈九十八回合，卻突然發難，看來這位雁月宗的太上長老已達到了極限，心力憔悴，不愿再繼續下去了。”
張易若隔岸觀火般，清晰的把握著整個棋局的態勢，此時，他瞬間便是把握了郭金的狀態。
而后，林海中的張易便是微微一笑。
“也罷，既然已經心神憔悴，想來他陷入棋盤足夠深了。”
“此時，我也該進行下一步了。”
張易喃喃低語道最后，眼底驟然閃過一絲淡漠之色。
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那定然不只是蜻蜓點水，只泛起漣漪，便再沒有下文。
雖然張易決定出手幫助周池，但他不會一直停留，不久后便會離開。
為了雁月宗不會卷頭重來，這位周池無法應對的三重天圣者，雁月宗太上長老，張易必須給予沉重一擊。
使之一蹶不振，無力回天，徹底斷了念想。
想到這里，張易的眼眸里泛起生滅場景，那是他所參悟的部分枯竹道人的神通奧義被他展現到極致的異象。
而后，張易那明滅不定的眸光便是落在了棋局內。
他縱觀全局，推演著交織縱橫的武道變化，最后拾子亦然落下！
“轟！”
第九十八回合，張易的白旗也是落在了棋盤上。
頓時，一陣狂風從虛空憑空誕生，迅猛吹拂而過，橫掃天地，而互相鉗制交錯的黑白棋局，頓時有一顆顆黑棋消散而去。
而這反應在棋盤所化的天地內，則是張易的廣袤森林內，其內存在的高山峽谷，地下裂痕，此時被盡數抹去！
頓時，所有的白子頓時連成了一片，有著生滅的氣息在其中隱隱展現。
“葬滅。”
見此，張易再度冷聲開口。
而隨著他話語落下，一股死寂之意從他其體內傳出，波及向整片林海。
此時，若是從高空俯瞰，可以窺見以張易為中心，有一棵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向著外圍快速凋零，更有成片的黃色枯葉隨風落地。
整片林海像是在張易的一言下，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只剩下枯敗寂滅的氣息。
枯竹道人畫卷中描繪的枯木逢春奧義，同時蘊含了生與死的些許變化。
而此時的張易，自然沒有徹底領悟，他所施展的，只是單純的枯萎意境罷了。
但應付這等程度的棋局交鋒，倒也是綽綽有余。
肉眼可見的，隨著張易白子落下，成片的林海相繼枯萎，被剝奪了生機。
而一縷縷黑色的氣息，便從樹根處誕生，向著張易所處位置匯聚而去。
那是枯敗之力。
張易此時在原地站立，他右手攤開，便是從四面八方有無數縷黑色的枯敗之力滾滾而來，匯聚于掌心。
很快，一道黑暗法球便是自他的手心出現。
并隨著時機的推移，在越來越多的枯敗之力匯聚下，那黑暗法球越發的深邃，其中所蘊含的能量波動間，似可以葬滅一切。
“束縛！”
感受著棋局內的局勢，郭金眼中頓時掠過冷色光芒，他不愿給予張易更多積蓄的時機，猛然低喝道。
“轟！”
頓時，隨著郭金放手一搏，斬仙臺越發凝實，像是實質般的鎮壓在張易的頭頂之上。
而后，有六道仙金鎖鏈從斬仙臺下方席卷而出，延伸進張易所處的虛空深處，將之完全禁錮。
此時，雖沒有鎖鏈加身，但張易能感覺到，四周虛空已然凝固，他無法動彈絲毫，也無法躲避。
這是斬仙臺的鎮壓之力。
當然，若是張易真想掙脫，他自然可以做到，不過沒有必要。
唯有正面擊潰對方，破滅對方辛苦構建的棋局，才能造成最根本的反噬。
局時，在那般打擊下，對方從此將一蹶不振，武道再難有寸進。
張易心中平靜，而高空之上，郭金眼看六道仙金鎖鏈牢牢的將張易鎖在原地，他頓時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對于這一門斬仙神通，他還是有著不小的把握，此時眼見束縛生效，郭金趁熱打鐵，再度低喝道。
“斬仙！”
“轟！”
虛空轟鳴，雷聲嘩然大作，隨著斬仙二字落下，這一門斬仙神通最為強悍的攻伐頓時爆發。
只見在斬仙臺中心，那一道千丈大小的斬仙刀氣一震，便是破碎虛空，消失在了原地。
而下一刻。
在林海中心，張易有所察覺，他猛然抬頭，便見一抹熾烈的光華浮現，有無盡光輝瞬間淹沒了他的身形。
斬仙刀氣，不動則已，一動，便是要落在張易的身上，斬他神魂！
“去！”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被璀璨光輝所籠罩之地，驀然有冷漠的聲音傳開。
隨即，便見張易掌心中的黑暗法球滴溜溜轉動，直接是扶搖直上，猛然向著要落在張易身上的斬仙刀氣撞去。
“彭！”
似毀天滅地，剎那間，天地間有洶涌的能量浪潮激蕩，一下淹沒了整個棋局所化的浩瀚空間。
就連張易和郭金的身形，也是瞬間被淹沒在了其中，不見蹤跡。
唯有在爆炸的中心地帶，有著一白一黑兩道能量相互交織，不斷的崩壞四周空間，攪動天翻地覆。
“怎么回事兒。”
外界庭院內，周池和雁月宗三位長老同時眼中露出疑惑神色。
就在剛剛，他們的耳邊傳來了一道似從虛空深處傳來的沉悶聲響，令心神都是一陣動搖。
很快，四人便都反應了過來，連忙看向此時在大樹下對弈棋局的兩人。
雖然屏蔽了感知，但在肉眼之下，四人也是看見棋局上方顯化的景象一片混沌，似空間亂流般無法窺視。
而分別坐在石墩上對弈的兩人，一人雙眸緊閉，軀體不斷顫抖，而另一人雖神色平和，但也是眉頭微蹙。
“太上長老怎么了，怎么感覺有些不妙…”
雁月宗三圣目光落在此時渾身不住顫抖的老者身上，頓時感覺不妙，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一旁，周池知道張易的真正境界，故而心中倒沒有什么擔心。
不過他眼看那雁月宗三圣憂慮萬分，面色也適時露出了焦慮之意。
演戲嗎，還得做全套。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四人注視下，棋局上方顯現的景象依舊一片混沌，無人知曉其中到底發生了何事。
雁月宗三圣所能窺見的，唯有臉色越發慘白的太上長老，和易玄子那一臉嚴肅的面容。
四人知道，棋局的博弈應該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勝負將要揭曉。
冷風吹過，不解眾人的焦慮。
直至某一刻，在眾人的注視下，那圓形石桌上忽然傳來彭的一聲，隨即肉眼可見的，有一道裂痕從中心浮現，將整個棋盤一分為二。
兩人對弈的棋盤，竟于此關鍵時刻龜裂了！
棋盤龜裂，這絕不是個好消息，雁月宗三圣頓時屏住了呼吸，雙眸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嗡。”
就在這時，虛空一顫，隨即對弈中的兩人，有一人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眸子。
那人黑發黑眸，模樣尋常，正是張易所化的易玄子。
“嘖，棋盤居然裂開了，真可惜，難得我頗為盡興。”
張易搖了搖頭，眉宇間似有些不滿意，但觀其嘴角，卻是微微勾起，有不加掩飾的笑意浮現。
隨即，張易站起身來，他也沒有去看對面的郭金一眼，而是自顧自的走向了周池。
而眼看張易緩步走來，雁月宗三位長老頓時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哼。”
好在，這般情況也就持續了十數息的時間，隨即，便聽一聲悶哼，緊閉雙眼的郭金也是睜開了眼。
“太上長老！”
見此，三人頓時心中一松，快步走了過去。
然而，還不待他們詢問棋局對弈的情況，便驟然瞳孔一縮，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
因為此時在三人的眼中，郭金披頭散發，面龐上滿是恐懼之意！
“郭金道友這是…”
就連遠處的周池窺見這一幕，也是不由眼角一跳。
他看向張易，卻見后者從容不迫，就像雁月宗太上長老此時的狀態與他無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