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駱老才把目光放在了地面上被返璞歸真侵蝕掉心臟就快要喘不過氣來的秦洪義和林龍身上。
“他們就是存活的不羈?”駱老問道。
“對,他們的心臟都被我給掌控住。”
項北飛這兩個月臥底在這里的時候,也實時把自己發現的情況上報給駱老,本來是等自己摸清楚不羈老巢在哪里,就讓駱老帶人端了。
說實話,今天發生的事情,純屬意外。
“他就是我提過的那個,秦洪義。”項北飛說道。
秦洪義一直都捂著自己的胸口,神情很痛苦,因為缺乏獸丹被限制的緣故,他渾身的靈力都沒有辦法凝聚起來。
不過躺在地上的時候,仍然一臉陰沉地看著他們,并不是有多畏懼。
“他還是人?”駱老問道。
“不好說。”
項北飛打量著秦洪義的狀況,不是很確定。
尋常的不羈,平時換心臟的時候,身體都要用特殊的機器維持血液運轉,獸丹一離開心臟,人就會失去意識,必須盡快移植才行。
但是上次在手術室的時候,項北飛把秦洪義的獸丹取出來觀察了大半天,秦洪義仍然還能虎視眈眈地看著項北飛。
這家伙似乎和其他不羈不太一樣。
“那只有一個辦法確定了。”駱老朝溘世示意了下。
溘世手中立馬出現了明晃晃的手術刀,直接剖開了秦洪義的胸腔,他是用刀的行家,一把手術刀用得出神入化,一刀下去,要流多少血都是按滴數得明明白白。
秦洪義的心臟此時血液嚴重被滯澀住,陣玉溢散出來的“返璞歸真”氣息讓心臟的一些血管直接被堵塞住,使得靈力無法從中散出。
一道寒芒閃過,秦洪義的獸丹已經被項北飛勾了出來!
宿主:秦洪義S級,武神系統境界:開脈中期 他的修為果然倒退回去了!
然而秦洪義顯然還活著,并沒有像其他不羈那樣,直接殞命。
秦洪義費勁地抬頭,目光異樣地看著駱老,說道:“駱統領,久仰大名。”
“沒了獸丹,你還能活著,所以你還是人了?”駱老問道。
“是荒獸,是人,又有什么區別呢?”秦洪義反問道。
“當然有區別。”駱老眼中流出一絲厲芒,“這決定了你能不能活下去!”
秦洪義緩緩地說道:“我本就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對我而言并不算什么。”
他似乎已經明白自己接下來的下場是什么,反而變得坦然了許多。
“你還有原先的記憶,那么你就應該明白,自己是個拓荒者,而不是荒獸!”駱老嚴肅地說道。
“人和荒獸,又有什么區別?”
秦洪義嗤笑一聲,“在九州當一個人,一切都被系統束縛住,一切都以系統為主,高等級覺醒者可以隨時命令低等級去送死,你讓我當的,就是這樣的拓荒者?”
駱老微微皺起眉頭。
項北飛出聲道:“你還在為柳生東事件耿耿于懷嗎?”
“沒錯!”
提到柳生東,秦洪義的臉色變得扭曲了起來,“這種棄大局于不顧的人,如何能夠穩坐高位?他把我們低等級系統的覺醒者當作隨時都可以拿來送死的工具人,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強行讓下屬去送死,這就是聯盟存在的意義嗎!”
“我已經殺了他!”駱老低聲喝道,“當初那件事,他已經付出了代價!既然你還能活這么久,就應該清楚這點!”
秦洪義看著駱老,眼中似乎閃爍著一些奇怪的光芒。
半晌他才說道:“我不否認這件事,我也很感激你能站出來為我們討回公道。我承認,聯盟像駱統領你這樣的人不多。
然而駱統領,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殺死一個SSR級的柳生東,聯盟是怎么對付你的?SR的你殺了一個SSR,究竟改變了什么?你什么都沒有改變!你只是把自己也給搭了進去!”
駱老沉默了下去,他無法反駁。
“死了一個柳生東,聯盟依然有不計其數的柳生東!這樣的聯盟根本沒有存在的意義。”
秦洪義譏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刺耳,久久地回蕩著。
許久,他才停止了大笑,意味深長地說道:“不信,我們可以看看接下來的獸潮防御中,還會出現多少個柳生東?”
駱老和項北飛兩人都皺起眉頭:“接下來的獸潮?”
“你覺得滅掉這個所謂的遺貌鬼須的老巢,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秦洪義問道,“還是你們覺得遺貌鬼須真就那么傻,這么多年的準備,你僅僅端了老巢就能夠連根拔起?”
“你知道些什么?”駱老沉聲道。
“什么都知道一些。”秦洪義得意地笑道,“九州的防御號稱堅不可摧,那里一直被你們稱作最后的凈土,沒有荒獸肆虐,聯盟高層可以安然無憂地身居高位,做他們的人上人,對著低等級的頤指氣使——但是,以后的九州,再也不是了。”
“你們做了什么?”
“荒獸的卵——”秦洪義面色露出一絲狠厲的神色,“已經深藏在九州的每個角落,就等著慢慢孵化,然后侵蝕掉九州的每一寸地盤!”
“你——”駱老面色微變!
九州一直都是人類守護的最后凈土,能夠活著進入到九州地界得到荒獸,基本都是各種沒有危險性、用來食用的荒獸,還要經過層層檢疫,根本不可能那么輕易混進來。
可是當遺貌鬼須能夠寄生到人類身上,并且瞞過九州邊境的檢查,那就意味著他們可以將各種培育的荒獸卵遍布九州各地!
“秦洪義,你本也是個拓荒者,九州也曾經是你發誓要保護的地方,就因為一個柳生東,你就要完全毀掉它?”駱老怒道。
“是啊,我也曾經是個拓荒者。”
秦洪義聲音顯得很古怪,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回憶著什么,片刻后,他忽然變得極其瘋狂,朝著駱老咆哮道:
“九州也曾經我要發誓守護的地方!我為了保護九州,保護自己的隊員,我可以義無反顧。可是聯盟是怎么對待我的?那些高層又是怎么對待我的?在我被迫離開防線,去獸潮中送死的時候,聯盟高層在哪里?在我浴血奮戰的時候,那些高等級系統覺醒者又在哪里?
他們在看戲!他們在幕后!他們在觀望!
他們明明實力強大,明明有很強大的實力,明明一拳就可以橫掃一大片荒獸,可是為了彰顯身份,為了表明自己是統治者,他們讓低等級的覺醒者拼死拼活去上戰場,自己就站在城墻上,當一個指揮官,什么都不做!
然后呢?
擊退獸潮后,所有功勞都是他們那些高層覺醒者,說他們指揮有方!說他們領導有功!聯盟表彰這些高等級覺醒者,為他們頒獎,為他們歌功頌德!把所有功勞都歸咎他們身上!
可是浴血奮戰的是我們這些低等級的武道者!送掉性命的是我們這些低等級的武道者!真正在奮力保衛九州的,是我們這些低等級武道者!
他們只需要一個可笑的高等級系統,沒有任何經驗,沒有任何能力,就可以騎在我們這些人身上!一個犯了死罪的SSR,那么多聯盟高層都在袒護他,我到底為何要守護這樣的九州?為何要守護這樣的聯盟?我守護的究竟是九州,還是守護他們的統治?”
秦洪義狀若瘋癲地低吼著!
這些情緒一直都埋在他心底,沉寂了這么多年,就好像潛伏的火山,在今天突然被勾起,盡數地爆發出來!
當年柳生東逼迫他離開邊境城墻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是那個秦洪義!
他看透了九州這個制度,厭倦了自己被無能的人踩在腳下。
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守護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要反抗!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對抗聯盟!
“我厭倦了這種被欺壓的滋味,我要讓那些聯盟高層付出代價!讓他們的統治土崩瓦解!看著他們從內到外被荒獸侵蝕,讓他們明白,躲在背后當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人,是多么地可悲!”
秦洪義的眼光通紅,就像是一只狂怒的狼低吼著。
駱老握緊了拳頭,喝道:“你看不慣的是聯盟高層,但你這樣做,會牽連九州所有的平民!會害死所有平民!”
“平民?”
秦洪義冷冷地笑了起來:
“在這樣的聯盟統治下,他們活著的意義是什么?只不過成為那些高等級系統統治的工具,成為那些高等級系統覺醒者做任務的目標!這些低等級覺醒者就像是被圈養的牲畜,等著被高等級覺醒者壓榨!
他們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去做系統任務,就能夠變強自己,讓自己活著更好。殊不知,這些N級R級覺醒者,一輩子都突破不到煉神期,他們只能當最底層的韭菜,被人收割著,一茬又一茬。他們的人生在覺醒系統開始就已經被決定了,再怎么努力也改變不了自己的未來!他們這樣費勁地活著,與那些荒獸有什么區別?”
秦洪義嘴角極具嘲諷:“與其活著被人榨干掉最后一滴價值,不如去域外荒境博一線生機,哪怕死在域外荒境,也比給那些高等級覺醒者當變強的工具人好!”
“胡說八道!”
駱老憤怒地喝道:“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他們要怎么活,是由他們自己選擇,而不是你來決定的!你沒有資格決定任何人的生死!這個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說得那樣,去壓榨其他人,把別人當作工具,也有無數的人為了讓這個世界朝更好的方向發展而努力著,你不要一句話就否定了那些人的努力,你怎么敢——”
他一把揪住了秦洪義的衣領,將秦洪義抓起來,憤怒地盯著對方。
“你知道什么!你能看見所有人的系統嗎!你能夠看見每個人的思想嗎!你不能!你只是看到你想看到的,卻選擇性地對那些只想要穩定生活的人視而不見!他們勤懇本分地活著,保護自己的家庭,保護自己的親人,從不放棄希望,可是你因為一己之私,就去摧毀他們的生活!去替他們做決定!我們拓荒者從來都不是在保護誰的統治,而是在保護人類的希望,保護那些真正要活下去的人希望!”
駱老身上的靈力狂暴地席卷著,遍布整個峽谷,將峽谷所有人都震懾得膽戰心驚。
然而秦洪義依舊沒有膽怯,只是冷笑著看著駱老。
“你有你的觀點,我有我的立場,我只是想要把這些可憐的低等級系統解救出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助他們看清楚這個世界。他們安逸了太久,也該明白這個世界的本質到底是怎樣的!”
他仍然堅持著自己的看法,不為所動。
“你可以殺了我,但獸卵已經在九州大陸各地孵化,我能做的已經都做的,已經死而無憾了哈哈哈!”秦洪義大笑道。
駱老身上涌現出一道恐怖的殺氣,直襲向秦洪義,盤旋在他身上每個角落。
只要一個念頭,秦洪義就會被撕成碎片!
只要一個念頭,秦洪義就會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然而那股殺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收斂起了自身的殺意。
“我不會殺了你。”駱老冷靜地說道,“我不會讓九州滅亡,我會去保護九州,保護所有人,摧毀任何想要覆滅九州的陰謀,我需要你看著自己的計劃一點點地破滅。”
他盡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殺意。
秦洪義嗤笑道:“駱統領,你變懦弱了!這不像是嫉惡如仇的你。當年你可以為了我們,當著那些聯盟高層的面殺死一個SSR,現在卻不敢為了整個九州,而殺了我么?你難道也像那些人一樣,享受權力帶給你的快感?享受統治他人帶給你的滿足感,你現在也害怕失去這一切嗎?”
“那是因為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底線在哪里,改變的希望在哪里,我一直都不曾放棄尋找。”
駱老冷漠地瞥了秦洪義,就像是在看一只可憐蟲,“而你不知道,你所知道的,只有報復,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你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本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