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風將這些拓荒者的尸體檢查了一遍,又吩咐他們去樓里其他地方找找有沒有被遺忘的尸體,準備把這些尸體都帶回去。
整個過程大家似乎都沒有說話,孫鈺善和范凱兩人在得知這些拓荒者來自幾十年前的時候,也變得很沉默。
他們都選擇了拓荒者這個職業,也許這也是他們將來的下場,喪命與荒獸口中,被荒獸寄生。
這條路很難走。
可是他們都有自己選擇這條路的理由。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葉長風說道,“拓荒者從來都不是一條好走的路,若是想要退出,誰也不會去嘲笑你們。”
拓荒者并不是一個長久的職業,大家選擇這條路的目的不盡相同,但無論是哪個目的,每個拓荒者在域外荒境里的情況幾乎都是一樣的。
每天的精神都會繃得很緊,隨時注意著身邊突然躥出來的荒獸,活在高度的壓力下,很容易崩潰。
所以很多人嘗試了一段時間,就退伍了。
但凡經歷過拓荒者壓力的人,都不會去嘲笑那些退出的人。
其他沒做過拓荒者的人,就更沒資格去嘲笑。如果自己做不到這件事,又有什么理由去嘲笑曾經做過這件事的人呢?
不管初衷是什么,他們也曾經都在為人類的未來奔波,都值得尊敬。
“我不會退出。”孫鈺善低聲道,“我一開始就選擇了這條路,沒有離開的理由,我家里人都是拓荒者,有家族的使命感。”
她并不是因為系統任務而選擇拓荒者這項職業的,而是因為家里人。
“我也不會。”范凱笑了下,說道,“我爺爺是個守衛者,他希望我能夠在域外荒境中歷練幾年,將來去他那里工作。我爸走了文道,爺爺都氣死了,我要是不走這條路,爺爺不會高興的。”
“那你呢?項北飛,你將來會走這條路嗎?”范凱又問道。
武道學院雖然培養武道者都是以拓荒者小隊的規模來培養,但不代表學生將來就一定要當拓荒者。精英學院更像是在為未來突發的情況做準備,若是獸潮來臨,大家都應該懂得怎么保護身邊的人。
“不管走不走這條路,學會在域外荒境行走,總歸不是一件壞事。”項北飛說道。
他不想把自己的未來定得太死。
未來的事情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找到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但他將來實力高了,肯定會去做一件事。
比如去一趟要域,找找那兩個人,了卻一些心愿。
那么自己就要從拓荒者做起。
拓荒者只是一個起點,但絕不會是他的終點。
葉長風看了眼項北飛。
他知道項北飛父母的事情,都是駱老教出來的人,他也認識項天行。但他一直看不透項北飛這個孩子,總覺得項北飛身上充滿了未知的謎團。
但他也明白,項北飛也有自己的選擇。
他們在三樓找到了兩只聞麟,這兩只聞麟倒是真的吃掉了他們的誘餌,被他們給放倒了,遺貌鬼須沒有去動它們,想必也是在吸引他們進廢樓。
遺貌鬼須的智慧似乎不容小覷,它懂得偽裝,也懂得利用誘餌來蒙騙域外荒境的拓荒者,它對付項北飛的時候,整棟廢樓里的荒獸并沒有被它殺死,都活得好好的。
范凱和孫鈺善他們需要聞麟的內丹來湊足實踐分,項北飛只需要把尸體交給學校的老師即可,三人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他們離開了廢樓,前往舊日之城的拓荒點。拓荒點已經被破壞了,很顯然是剛才的荒獸破壞的。
葉長風帶著大家把整座舊日之城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找到遺貌鬼須的痕跡后,才準備回去。
“這里我已經做了標記,會上報聯盟那邊,他們會派拓荒者來這里調查并重建拓荒點的,我們先離開。”葉長風說道。
“好。”
范凱范凱拽住了他,直接帶著他們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們離開大概一個小時后,有一股氣息從遠處疾馳而來,迅速地覆蓋在了舊日之城之上。
方才項北飛他們戰斗的那棟廢樓似乎隱隱有道詭異的氣息在流動著,很快干裂的墻縫里爬出了黑色的觸須,迅速地凝聚著,那些黑色的觸須纏繞在一起,組成了一個裹著黑衣的人影。
是個成年男子。
這個男子臉上帶著血淋淋的傷口,像是被什么利爪抓過臉頰,皮肉都翻白了。喉嚨上還有一道傷口,深可見骨,喉骨已經開裂,還在流血。但奇怪的是,那些血流下來后,就順著皮膚消失了,好像又重新被吸回了體內。
男子似乎在搜尋著什么,摸著三樓破損的窗戶,那里有些許燒焦的痕跡。男子伸出一只斷了根手指的手,觸碰到了那些痕跡,但瞬間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立即縮了回來。
那是項北飛方才疾炎留下的氣息。
男子灰白色的眼眸中微微亮起了一道紅芒。
半晌,男子從樓里躍了出去,在舊日之城逛著,停在了那個被項北飛燒死的嬰孩位置上,盯著那個地方發呆著。
男子摸著下巴,然后又沿著舊日之城的道路前進著,大概五分鐘,他停在了項北飛隨范凱遁走前最后站立的位置。
這個男子被割斷的喉嚨鼓動著,像是自言自語地發出一聲極為沙啞的低語:“怪…怪…怪的人。”
大概是因為喉嚨給割斷的緣故,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費了很大的勁,聲音含糊不清,說話的時候,嘴巴里還有血流出來,但那些血很快又被他吸了進去。
“桀桀…”
男子怪笑了一下,身體又重新化作了密密麻麻的觸須,順著大樓攀爬著,迅速地離開了舊日之城。
回到學校后,葉長風需要去處理那些拓荒者的事情,孫鈺善和范凱他們沒有課,但是也得去黑科技部門那邊做報告。
黑科技研發部門專門研發各種對付荒獸的工具,這些工具可不是免費使用的,但施展之后,需要把使用的效果反饋回去,收集數據,并做出改進。
但凡想要申請這些黑科技物品的學生,都需要配合這些,認真報告,因為那邊負責研發的學生,也是有自己的系統任務。他們很多都是靠改進黑科技的威力來完成任務,可以給學生使用,但學生必須配合寫使用報告。
項北飛不需要在意這些事,直接回自己的宿舍,好好地睡了一覺。
葉長風沒有馬上去九州聯盟那邊移交這些拓荒者的遺體,他先去找了駱老,然后把在舊日之城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那東西又出現了?”駱老皺起了眉頭。
“是,我沒想到它們會跑到甸域來,按理說它們有自己的存在方式,甸域絕不是它們喜歡的生存環境。”葉長風說道。
駱老正在仔細地查看著這些拓荒者遺體,神情十分凝重,少了往日那絲老頑童的氣息,難得變得很正經。
他蹲下來,手中覆蓋著靈力,落在了遺體上,將遺體全方位掃描了一遍,觀察著遺體的傷勢和損傷情況。
許久,他才站了起來,說道:“這東西出現在這里,絕對不是偶然。”
葉長風點頭道:“我知道,正常來說,它們不應該會出現在舊日之城,但不知為何——”
他說到這里,又遲疑了片刻,沒有把話完全說完。
“你在想什么?”駱老問道。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今天我不放心,所以一直暗中跟在項北飛他們三個后面,然后發現這東西并不是突然出現在舊日之城的。”葉長風說道。
“你是說——”
“它們是跟過去的,也就是說,這東西半路就開始尾隨著項北飛他們三人,又或者說——”
“是在尾隨項北飛那孩子?”駱老說道。
葉長風不太確定,只是道:“它的目標不是孫鈺善和范凱,一直都是項北飛,想要抓住項北飛,但它又很懼怕項北飛的火焰,這我覺得很奇怪,項北飛的火焰居然是它的克星。”
“火焰?”駱老思忖了下,說道:“我記得當初我遇到這東西的時候,它并不怕火焰。”
“它怕的不是尋常的火焰,而是項北飛制造出來的火焰。”葉長風說道。
“我明白了,是他的靈力!”駱老微微點頭,“我一直發現他施展靈力的方式非常巧妙,他的靈力似乎很特殊,應該是這荒獸無意間嗅到了什么。”
項北飛的天賦給了駱老很大的驚喜,所以他一直都在研究項北飛,想要幫助項北飛找到自身不足的地方,把項北飛培養成才,因此對于項北飛的情況,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葉長風也知道這一點,自己的劍道系統都判定項北飛為天賦強大的傳承者了,這小子哪里能夠小瞧。
不過他想到了什么,說道:“駱老,你還記得那件事嗎?當初項天行…”
“我知道。”
駱老沉重地點頭。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再開口。
駱老也低著頭在檢查著幾十年前死去的拓荒者遺體,他們到現在為止對這種荒獸還不是很了解,無法知道它們的弱點是什么,所以就不能給它們分類。
荒獸分類是有一套嚴格的要求的,如果要教導給學生,必須要掌握好每種荒獸的弱點,什么東西能夠正確殺死它們,要如何下手,如何布防…每個過程都要摸透,然后才能編進教科書。
沒有挖掘出弱點的荒獸,只能把自己的意見當作參考的課外教材,供有需求的人去學習探索,但不能亂下定論,怕誤導別人。
像駱老和葉長風這種高手,遇到這種荒獸,都是直接靠著強大的修為轟死,可是拓荒者里不是所有人都有他們這么高的修為,所以每次遇到這些相對神秘的荒獸,他們都很謹慎,需要去觀察它們的弱點,供更多的武道者掌握殺死它們的辦法。
“不過現在應該可以給這種荒獸取名了,它不應該叫慘叫怪,因為今天一直在哭,但說它愛哭鬼好像也不太合適。”葉長風說道。
“你想取什么?”
“遺貌鬼須?”葉長風說道,“這是項北飛說的,他取的名。”
“他可真是個取名鬼才。”
駱老想起了這兩天的“閑魚叫我來巡山”,忍不住搖了搖頭。
“行。”
大學老師平常帶學生去域外荒境探索,發現荒獸的新弱點,他們都會發表論文去更新九州聯盟的荒獸資料庫,供所有武道者參考學習。
葉長風對這種荒獸的認知算是比其他人要熟悉了,以前他們很少見過這種荒獸,每次見到對方也只是慘叫,但這次是在哭泣,那么就可以增加這條信息,給這個名字注解一下,下次其他拓荒者也能有個清楚的認知。
“對了,那荒獸的弱點呢?”
“當然是空著了,難道你還能把荒獸的弱點寫成項北飛的火焰不成?”駱老說道。
“也是。”
葉長風其實也很想找出這種荒獸的弱點,但目前他所掌握的資料,也只有項北飛的火焰,但他們是不可能把項北飛的秘密說出去的,那可是閑云野鶴家的天才小白鶴,寶貝得緊,要護著的,不然被有心人給盯上,到時候問題就大了。
駱老掏出一把瓜子,往前一撒,瓜子自動散開,在空中化作一道道精純的靈力,微微震了一下,將這些面目全非的遺體上的傷勢都給修復了起來。
“你去處理這些人,我把他們的樣貌復原了,也算讓他們體面地回來,看能不能找到他們的后代吧!”
駱老把一個鐵球扔給葉長風,又道:“這些是遺體掃描的所有信息,聯盟那邊要研究的話,就拿著這個去研究。”
“好。”葉長風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