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稍微差十萬
自從那天從善德村回來之后女鄉長就一直有點煩，這得從周一那天開會說起。
九點一到，會議正式開始。
講了幾句開場白之后，女鄉長切入正題：“今年我們鄉的經濟發展情況非常樂觀，與去年同期相比…”
女鄉長說了一大堆話，給出了第一個發展目標：小河村熊貓文化建設要加強。
這點都沒有異議，小河村村支書還很激動。
第二個發展目標：給小河村翻修一下道路和地皮。
這條大家都同意，小河村作為鄉上的旅游金字招牌，路和地皮已經完全跟不上需求。
得到了大家的同意她又提了第三個目標：給小河村修5G。
會議室也不是沒討論過4G，最后女鄉長覺得現在修4G已經有點晚了。直接來最好的，說不定以后還能發展發展比較新興的經濟模式。
這個想法非常高端，財務辦的樂主任“蹭”一下站了起來，跟彈簧一樣快：“給小河村修路的錢已經要節衣縮食，還得等到年底！修5G…沒錢！”
肖云馨一聽錢就有點頭疼，咬著牙硬氣道：“想辦法再削減一下開支。”
樂主任頓時急了，這不是再削減開支就能解決的問題：“5G需要大量的電力。現在鄉上電力已經吃緊，要是再修個5G鄉上還不得三天兩頭停電？”
肖云馨沉默了一會兒，揉著太陽穴緩緩道：“你坐下說…電力問題有辦法解決一下嗎？”
樂主任緩緩坐下：“有！只要錢到位，再修兩個水電站。”
見肖云馨有點意動的樣子，樂主任立馬“蹭”一下又站了起來：“目前咱們手里的錢加起來也就勉勉強強夠修條路到小河村的…修路、修地皮、修5G、修電站，您自己選一個吧！”
肖云馨差點沒一口老血噴他臉上…5G看來是暫時沒戲。
“你給我坐下，沒讓你發表意見不準再說話！”
樂主任委屈巴巴坐了下去，看了眼自己身上打著補丁的T恤，心里瘋狂吐槽：
咱們啥家庭啊，你這個鄉長就想著怎么大手大腳花錢，咋不想想怎么賺錢？
要是錢夠花，鄉上方方面面建設哪里找不到地方花，需要老肖專門把你弄過來花？
老領導把你弄過來不是讓你想著法花錢的，是讓你來想辦法賺錢的！
年輕！氣盛！不靠譜！
肖云馨好像從樂主任臉上讀出了他的內心活動，還給了他一個白眼。
她提的三個建設項目對于窮得叮當響的鄉上來說都算是大項目，需要大把大把的鈔票。
沒錢就應該努力掙錢，女鄉長想了一下：“要不咱想辦法搞點啥‘招商引資’的項目？”
這句話一出會上所有人都樂了。
這窮鄉僻壤又是自然保護區，礦不讓挖木不讓伐，要商業沒商業，要農業沒農業。
地理位置偏僻又不是什么重要交通樞紐，哪個大老財主腦子抽了愿意跑過來投資。
要是能招到商引到資，還用等到現在？
沒見鄉上那家鴿子銀行都快餓成麻雀銀行了嗎？要不是擔著一份責任，咱們鄉上連個存取錢的地方都找不到！
見眾人一副無語的表情沒人說話，女鄉長直接點名：“吳主任？”
吳主任就知道女鄉長會把自己當臺階下，緩緩站起來撓了撓頭反問道：“咱們鄉上拿得出手的好像只剩大熊貓這個噱頭了，咱們用什么項目招商引資？呃…賣大熊貓？”
吳主任說完會上都笑了起來，女鄉長俏臉一黑：“你也給我坐下，點了你名字也不準說話！”
沉默了一下，女鄉長突然又想到了辦法。
只是看樣子這個辦法有點難以啟齒，她還沒說出來自己臉上已經羞愧了幾分：“那個…不行再跟上面申請點財政撥款。支主任，這事兒…”
“我不去！”鄉建辦支主任見女鄉長又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拒絕得非常干脆，“打死我也不去了！”
這事兒也不怪支主任態度不好，主要人家受盡了委屈。
得從縣上新修到鄉上的那條路說起。
為了這事兒支主任是求爹爹告奶奶，一天往縣政府跑十幾趟，最后把縣政府的人都弄煩了全躲著他。
這頭新鄉長給他施壓，那頭縣上的人躲著他不見。
他也是夠豁得出去老臉的，最后心一橫直接抱著被子堵縣政府大門。愣是三天三夜沒洗澡刷牙刮胡子，看起來跟個叫花子一樣。
最后實在搞得縣政府沒辦法，這才咬牙取消了三個項目，撥下了款。
這件事發生之前，縣政府沒幾個人知道隱岳鄉有個主任叫“支立仁”。
這件事發生之后，縣政府沒有人不知道隱岳鄉有個主任叫“支要飯”。
肖云馨也知道這種事情可一不可再，要不是就明明白白欺負人家了。
這就很尷尬了，本來信心滿滿，結果兜里空空如也。
好像能落實下去只有修路這一條…
反正要修路，不如修長一點。
思索一下道：“小河村是咱們鄉上最富的村，善德村是咋們鄉上最窮的村，兩個村居然還挨著！下一步也要考慮給善德村修條路…”
女鄉長這想法簡直是天馬行空、羚羊掛角：跟實際情況一點都不沾邊！
政府上的人還沒發表意見，在坐的各村村支書全不干了。
一下子呼啦啦站起來一堆人，神情很是激動。
也是，這里這么窮，大家都嗷嗷待哺的，善德村又小又偏又沒啥值得開發的，有這錢還不如開發一下自己的村子。
等一票支書們平息下來，樂主任忍不住“蹭”一下站起來繼續補刀：“從小河村修條路到善德村少不了開山架橋，這筆預算應該比修路、修地皮、修5G、修水電站加起來還高…沒錢！”
“我沒說馬上修，這是規劃！”肖云馨見反響這么激烈知道這事短期之內都否想，“還有…你給我坐下，沒點你名字！”
樂主任還有點小情緒，坐下前還嘀咕了句：“我坐下也還是這句話：沒錢！”
雖然樂主任說的是實話，但一點都不好聽。
肖云馨選擇性無視他：“我就是告訴你們這個事要開始納入規劃，沒說現在就修…”
支主任見女鄉長郁悶的樣子，出了個好主意：“現在善德村就剩下二十個人，可以考略讓他們搬遷。”
女鄉長一聽這個頓時眼睛一亮，搬遷可比修條路上去劃算多了！
她還沒開口，王副鄉長淡淡問道：“誰能搞定岳老頭？”
一想到老支書肖云馨頓時俏臉有點黑，她可是昨天才被老人家暴擊過。
的確，岳老頭年紀大級別高，在座所有人去了都不夠看，甚至王副鄉長去了多半都沒戲。
王副鄉長比肖云馨她老爹小兩歲，二人可謂黃金搭檔，一干就是近40年。
他今年年底也該退了，平日基本不說話任由肖云馨自己發揮，他在會議室里面完全就是個透明人一樣的存在。
問完這一句他老人家就不說話，一時間會議室很安靜。
“咳咳！”女鄉長咳嗽兩聲緩解尷尬，“那鄉上下一步就先落實小河村道路問題。也不用等到年底，先把其他預算削減削減，最好趕在放暑假前修好…那個支主任，回頭擬一份招標文件。”
一看是靠譜的正事，支主任也不跟她杠：“招標方案有啥具體要求沒？”
肖云馨早就有了想法，要修就要修最好的：“工期一個月，質量按國道，保修過五年…可以提前給他們小小透露下，價格要低低低低！”
支主任無奈了，這個要求好天真！
要滿足你這么多要求，能有乙方公司主動來投標那都鬼了：“這恐怕沒有哪家公司會主動來競標吧？”
肖云馨給了他一個你好笨的眼神：“你不會主動去找？”
我…！
我這是主動去找的事情嗎，我這又是去求爹爹告奶奶的吧？！
“好了，散會！”
完了，跟著女鄉長混，我“支要飯”的名號是一輩子都洗刷不了了。
會后只花了一天時間，支主任就已經寫好了招標方案，送到了肖云馨的辦公桌上。
肖云馨拿起來詳細看了一遍，她拿起筆二話不說把“水泥公路”劃掉，換成了“瀝青公路”，這個項目就正式確定下來。
支要飯…哦，不對！
支主任再一次發揮他獨一無二的長處，從網上找了一大串工程公司名單，厚著臉皮挨個打電話過去。
好說歹說，最后終于有幾家公司可能把這個項目當成“公益事業”來看，表示會考慮一下。
一晃過了10多天，最后來投標的一共有五家公司，最低一家報價850W。
現在鄉政府手上縮衣減食只有830萬，女鄉長就該為剩下的20萬發愁。
回到家看見院子里自己剛買沒幾天的摩托車…
一咬牙，火速出售。被買家壓了一半的價格，還差10萬。
她又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老爹身上。
反正我是女兒，不就干點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嗎，一點愧疚心里都沒有！
二話不說摸出電話打了回去：“喂，老肖啊，吃了嗎？咱媽你夫人吃了嗎？咱姥姥你丈母娘吃了嗎？”
老肖一點都不慣著她：“不用故意裝傻犯二，要錢不給！”
“不是不是…這回不是我要錢！是這么著…咱鄉上準備修條路！您也知道的，要想富先修路嘛！就差、只差、微微差個十萬塊的樣子，您少出去旅游一圈…”
“哼！你這個鄉長就這么當的？公私都分不清楚了？作為公職人員，別把公家的變成私家的就行，拔苗助長？要是鄉上發展靠鄉長自己掏錢就行，我用你？”
在老肖一通無情反問之下，肖云馨自尊心極度受挫，氣哼哼掛了電話。
沒有你這個肖屠夫，我還吃不了帶毛豬了？
不行，必須從哪里弄十萬過來，不然還真是：女鄉長提案未行而項目統統將要崩殂。
女鄉長有一百種把隱岳鄉建設的美麗富饒極具特色的想法，可惜她只有一種不成功的可能。
哎呀，錢錢錢，你就是個混蛋，可你長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