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繁星點點,小河村村里還能聽著一些零散的外地口音。
鄉上開發旅游線路的時候小河村就受了益,好些眼光好的人家把自己的房子改成了農家樂,吃住玩樂一條龍。
隨隨便便往院門口貼幾張大熊貓的照片,就能吸引來不少游客入住,一年下來比自己去外面打工強多了。
想要見到野生大熊貓就得往深山老林里面走,可這些年隨著大家都外出務工,好些人都不再看山吃飯。他們自己都好久沒看見過大熊貓了,何況這些游客。
村子靠山那側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那是上面安排給護林員住的地方,姜元搬進來兩天還有點沒習慣。
趙若鳴的那點家當都被打包好仍在床上,直接用他的床單被子一裹,很是省事。
里面基本都是趙若鳴的衣服,可能最重要的就是一本戶口本、一張身份證和一張銀行卡。
此刻屋里擺著一個小爐子,爐子上架著一口砂鍋。
趙若鳴送的魚有些大,一鍋燉不下,切成兩截后魚尾巴還翹在砂鍋外面。
熱氣順著排氣孔噴薄而出,可能火有些猛了,頂得鍋蓋跳了一下。
姜元面無表情盯著爐火發呆,透過熱氣看去他的臉若隱若現,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見狀隨手抽出一根柴火,鍋蓋就老實了下去。
他今天從趙若鳴那里回來后,先去了鄉上的鴿子銀行,把趙若鳴的錢轉到了自己卡里。
取上兩萬塊錢用信封袋裝好,貼身放進粗布迷彩外套里面那個兜。
順路買了兩條紅頂山七塊錢一包那種,還有兩瓶當地產的大曲酒,就往青山村去了。
嚴家兩父子正在柴房里刨著一根木頭,刨木的聲音隔著老遠都能聽見。那段木頭也有了初步的形狀,看起來是個槨子(棺材)。
人這一生,不過就生死兩件大事。
這邊村里的老人都有個習俗,上了一定年紀之后都會在家里放一口槨子,以備后事。
這不,老虞頭前天才辦了七十大壽,昨天就找到嚴家父子,要做一口。
“忙啥呢。”
姜元進了院子一路走進柴房,他們父子倆的動靜不小,直到自己進來都沒發現自己。
“姜神醫。”
“姜叔。”
父子倆發現來人連忙停下手里的活,打了聲招呼引著姜元去了正堂。
老嚴引著姜元落座,見他手里帶著東西東西,面上不高興道:“姜神醫,你來就來,帶啥東西嘛!”
“啥神醫不神醫的,恰逢其會罷了。”姜元把禮物放在桌上,接過小嚴遞來的茶水,對他道:“幺兒挺好的?”
“好著咧!”小嚴笑著點了點頭,“還是姜叔您厲害!原來去鄉上衛生院治,最多管個七八天,肯定又要犯。要說還是咋老祖宗的法子厲害,幾碗湯藥下去,這大半年沒出過幺蛾子了。”
小嚴的兒子一年前年犯了病,啥也不能吃,一吃就上吐下瀉。
醫院里去查能找著癥狀找不到病根,來來回回折騰大半年小孩兒都瘦成了猴。后來碰到老姜,給他開了一個方子,吃了兩個月好了,到現在都沒犯病。
“西醫有西醫的長處,中醫有中醫的優點,不能一偏而概。”姜元點點頭,“那也不是我的功勞,方子是老祖宗留下的,藥材是你們這山里挖的。要說還是這里藥材好,要是外面那種經過商人幾手的藥材可能還真得費點事。”
“對了姜叔,上回你不收錢說是幺兒好了再說。現在幺兒沒問題了,這錢你總得收了吧?”
小嚴說著就從口袋里一摸,他也沒數多少錢,都塞到了姜元手里。
姜元隨手把錢放在桌子上,看也沒看:“錢不錢回頭再說,這回我還要倒給你們錢呢。”
“姜神醫有啥事?”老嚴問道。
“嚴老哥客氣啥,叫一聲姜老弟就行了。”見老嚴點頭應了,他才道:“你們最近忙不忙?”
“談不上吧…以前還有人家蓋房子,現在大家都修磚頭水泥的,我們這點手藝也用不上。現在吶就幫著打點家具,打點槨子,半個月就接了一個柜子和一個槨子。”
小嚴補充了一句:“現在這兩個行當也不好混啊,家具人都上網買去了。槨子這個東西也就老人家在用,年輕人都有點忌諱。”
姜元輕輕點了點頭表示了解,現在這行當是不太好混,看來父子兩生意并不如前:“是這樣的,我有個小朋友想蓋一座房子,打點家具。我給看了下,問題對你們來說不大。地基材料啥都有,我估摸著也就一個月,就是那地兒有點偏…”
姜元說著把手機掏出來,點開照片拿給他們看了一下。
“環境還不錯呢…好多年沒蓋過木頭房子了,也不知道手藝生沒生。”老嚴翻看完照片把手機遞給他,道,“在哪個地方,怎么現在還有人想著要蓋木頭房子呢。”
“挺遠的,善德村上去還要走一個多小時。來回一趟不方便,你們吃穿住一應都得自己帶全。”
“那是挺遠的。行,姜老弟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定個時間。”
見老嚴應得快,姜元喝了口茶不急不慢道:“不急,還沒談錢呢。”
“這…幫幫忙的事…”
老嚴表情有點糾結,要是別人找他幫忙該多少就多少,他也得生活不是。
眼前這位可是自己小孫孫的救命恩人,談錢顯得自己很不厚道的樣子。
老姜作為人精豈能不知道他的顧慮,無所謂笑道:“怕啥,又不是我的錢,你還怕我吃虧?你們正常報就行,我那小朋友說那里遠生活可能有點苦,一人一天一包煙。也不是啥好煙,你們將就著抽吧。”
想了一下,老嚴才道:“那三百一天?我們吃住自理。”
“行,跟我想的差不多。”老姜說著從兜里掏出信封放在桌子上,“這是兩萬塊錢,你們就收著。反正一個月工錢,要是超過一個月呢你們就當賣我個人情,要是提前完了那就算獎金。”
約好明天一大早在小河村集合,姜元便離開。
看著桌子上的工錢還有他沒拿走的診金,小嚴對他爹道:“以前幫別人家修房子,別說提前給工錢了,修完了不被找各種理由扣咱工錢就算好了。姜叔這人可真是心好!”
他爹默默點點頭,道:“這樣,你現在去鄉上把該買的都買好。老虞頭的槨子加把勁今晚熬熬夜做出來,別給你姜叔差了那份情!”
要是趙若鳴聽見他倆的話,絕對一口老血噴死他倆。
老姜這個混蛋對別人心善無比,對自己就坑蒙拐騙,而且幾句話功夫就黑了兩萬多,賊他娘不要臉。
從嚴家父子那里離開之后,姜元又給局里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
剛開始局里還死活不同意。
也是,一開始林業局就招不到人,幸好半路撿到一只沒人要的趙若鳴。
現在趙若鳴不干了再讓他們去招人,不知道要廢多少腦細胞。
姜元直接來了句:那小子已經曠工三天以上,按規矩可以開除了。而且現在他人跑哪去了都不知道,電話也打不通,你們要是不同意自己找人去。
這才讓局里不得不接受這個情況。
解決了局里的事情,又在鄉上給趙若鳴買齊了東西,這才回去。
回到小河村天已經黑了下來,把嘉魚簡單收拾一番加上蔥姜撒上點鹽,等出鍋了就是十足的美味。
“小趙啊小趙,想不到你還有這際遇,也不知道對你來說是好是壞…”盯著火爐發呆了半天的姜元突然自言自語了一聲,又一臉蕭索嘆息道,“哎,隱居?連這小子都找到了人生目標,我的呢?”
使勁搓了搓臉,不去想這些糟心的事情。
閉上火門,揭開鍋蓋,美味出爐。
誘人的香味順著熱氣已經彌漫了整個房間,還順著窗戶縫飄出了好遠,引得門外不知道誰家的狗在瘋狂刨門。
不理會那死狗,倒上一杯自己泡的藥酒。一口魚肉一口酒,人生瞬間達到巔峰。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起手機一看,一個沒有名字的號碼。
姜元看著號碼,臉色瞬間變得無奈起來:“莫姨…”
姜元剛剛開口就被對面無情打斷:“姜元,為什么這么久才接電話!”
對面傳來一個老婦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感情或者對著姜元沒啥感情,言語卻充滿著質問。
“剛在忙。素凝她…”
“我不想從你口中聽到我女兒的名字!”老婦聲音打斷了他,“準備兩萬塊錢吧,明天我女兒要轉院,去首都。”
姜元一聽又要錢很頭疼,忍不住問道:“不是上個月剛轉了兩萬?”
“現在的醫院兩萬塊錢夠干嘛!”老婦的聲音明顯帶著火氣了,“你害了她二十二年,又害死了她父親。你知道我一個人這么多年是怎么過的嗎!要不是素凝還有一口氣,是不是我也被你害死你就安心了!”
“莫姨你別急,我說過會負責的!兩萬,這兩天轉給你。”
得到姜元的保證,對面的老婦瞬間掛了電話,感覺跟姜元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時間。
怎么現在醫院花錢越來越多,姜元忍不住頭疼。
這老太婆不會在監視自己吧,剛剛才從趙若鳴那邊坑了一筆,電話就打了過來。
算了算了,只是以后上哪坑錢去…
等等!
那個峽谷里清氣如此充裕,比炎帝嶺的還足,說不定會有符合古丹方上所需要的藥材!
姜元一陣激動,恨不得連夜再跑一趟仙居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