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章 二選一
血站最后8個單位的AB型血正在送往三博醫院，后續，啟動應急程序，召集家屬、志愿者緊急現場獻血，也需要一定時間，目前能夠用上搶救的，只有這8個單位。
“這個是司機，隔壁還有一個學生，這兩個傷情都很重，韓主任說，都需要你們看看。”
呂醫生簡單介紹病情，這兩個病人，能不能救過來，只能看楊平，別人沒有這樣快的速度。
急診手術室走廊盡頭的大門口，站著兩個警察，這個女司機涉嫌毒駕，直接沖入人群，沒有任何剎車的動作，第一次沖撞人群被障礙物阻擋后，她倒車，然后瘋狂加速，又第二次撞向另一群人，而且專選人多的地方沖，已經涉嫌犯罪。
了解情況后，楊平快速的瀏覽屏幕上的CT圖片，腹腔盆腔一塌糊涂，多處大血管應該破裂，如果暫時保守治療，靠輸血輸液抗休克，無法維持血容量平衡，即使臨時裝上骨盆的外固定架，維持骨盆容積，照樣無法維持容量平衡，盆腔現在到處是出血點。
如果請介入科來做介入栓塞，也沒辦法栓塞這么多地方，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
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介入主動脈球囊阻斷技術。
從一側還算完好的股動脈穿刺，將球囊送進腹主動脈，然后在腹主動脈內擴張，阻斷腹主動脈，將這個平面以下所有的出血幾乎可以阻斷，大大減少出血。
甚至還可以將球囊送到更高的位置，控制出血，配合輸血補液，暫時穩定血壓，為手術爭取時間。
這個操作，一兩分鐘就可以完成。
方案快速在腦海中成形，楊平立刻命令：
“準備REBOA！”
REBOA，復蘇性主動脈球囊阻斷術！
跟來的呂醫生聽到楊平的命令，立刻從手術室的儲物柜拿出復蘇性主動脈球囊阻斷術的套件包。
這些在急診手術室是常備的，只是沒人能夠將這種技術運用得像楊平一樣熟練。
這時歐陽主任和老金已經趕過來，楊平將這個傷員交給他們，帶著宋子墨等人去隔壁看那個學生。
“你們先做REBOA！”
楊平交代一句，立刻來到隔壁的2號手術間。
急診科現在有6個手術間，全部是檢查手術一體化的多功能手術室。
“失血性休克，骨盆粉碎性骨折，骶椎粉碎性骨折，雙側股骨干骨折，多發肋骨骨折，血氣胸，縱膈血腫，肺破裂，骨盆嚴重粉碎，血壓無法維持——”
負責這個病人的急診科醫生向楊平匯報病情。
“這個女學生，高中生，跟剛才哪個司機，傷情最重的。”
呂醫生又跟過來了，他是負責現場急救的醫生，要隨時給楊平匯報病情。
屏幕上的圖片一掃而過，楊平判斷立刻做出，這個病人病情跟剛才那個極為相似，都處于生死邊緣。
小五不等急診科醫生動手，直接從柜子里拿出REBOA套件包，打開，楊平和宋子墨已經帶上手套，宋子墨做助手。
穿刺，置入套管，從套管里送進收縮狀態的主動脈阻斷球囊。
楊平的腦海里依據患者的身高、CT掃描的圖像，圖像的比例，各部位出血的多少，快速地判斷傷者主動脈各段的精準解剖位置，球囊需要送到的高度。
動作快速，球囊被送到合適的位置，立刻打開，打開的球囊瞬間堵塞主動脈的管腔，就像自來水關閉總閘一般，大部分的出血被及時控制。
但是這只是臨時堵住了出血，如果要讓傷者活下來，還需要補充血液，才能維持身體重要器官的灌注，氧氣的輸送需要足夠的血液。
再在這個窗口期，抓緊時間手術，實現真正地長久止血，傷者才有希望活下來。
這種手術無非就是跟出血搶時間。
在大量失血引起臟器崩潰之前完成止血和輸血，一切尚可逆轉；如果沒有在臟器崩潰前完成止血輸血，重要臟器缺血缺氧一旦越過臨界點，立刻引起雪崩，出現衰竭，這時將無力回天。
“繼續輸血！刷手上臺，我去隔壁看看，馬上會過來。”
隔壁，金博士和歐陽主任正在進行穿刺，置入主動脈球囊，但是因為對位置判斷不夠準確，一點一點往上送，正準確擴張球囊。
“低了！往上，再往上！”
楊平干脆自己上去，將球囊往上送了差不多十五厘米，才擴張球囊。
“你們做這臺，我要上隔壁的。”
楊平過來只是幫忙置入球囊，完成緊急止血。
當楊平回到2號手術室的時候，宋子墨已經完成消毒鋪單，準備開胸，他們都是擁有外科全套權限，根本不需要胸外科協助。
胸外科主任站在門口，只是看了一眼，看到做手術的是楊平和宋子墨，什么話都沒有說，更換了會診的目標。
有這兩哥們在，還要什么胸外科醫生。
“處理完胸部，等下要做骨盆和雙側股骨干，骨盆需要重建鋼板，雙側股骨需要交鎖髓內釘——”
急診手術室有備用的骨科全套器械，從脊柱、骨盆到四肢，滿滿的幾大箱子，這個時候被派上用場，很快，幾個被無菌單包裹的金屬箱子被推過來。
“直角血管鉗！”
楊平接過血管鉗，發現是彎鉗，立刻提醒器械護士。
“蘇宜璇呢，快叫蘇宜璇！”
這種搶時間的手術，一秒鐘都可以決定生死。
楊平需要最好的助手，最好的器械護士，將手術速度做到最快。
這個時候也沒什么顧忌別人面子，簡單直接的溝通方式最有效。
“來了！”
熟悉的聲音，挺拔的身姿，手術門口，蘇宜璇已經舉著雙手走進來，她已經完成了刷手。
真及時！
臺上的器械護士看到這場景，只好默默地讓出位置，等候調遣。
緊接著，巡回護士周燦，麻醉醫生梁胖子就位，接替原來的巡回護士和麻醉醫生。
“肌松不夠，腹肌太緊張，等下我要用腹直肌旁入路。”楊平提前告訴梁胖子。
梁胖子打了個OK的手勢，立刻加大肌松藥的用量，讓傷者肌肉松弛，方便牽開顯露。
“血不夠！怎么還沒來。”
梁胖子掃一眼監護儀上的數據。
已經送來的血已經輸完，最后的8個單位剛剛到血庫，急診護士已經去取，還沒回來。
“現在庫存只有8個單位懸浮紅細胞！隔壁的傷員也是AB型的，只能分配4個單位給我們，后續的必需等！”
周燦很快掌握情況，她也一直在催取血的護士。
靠！4個單位，楊平心里罵了一句。
不夠，遠遠不夠，8個單位都不夠，別說4個單位。
8和4，雖然只差了一個4，但有時候徘徊在臨界值附近，推一把，就活了，差一點，就沒了。
“把8個單位全部拿來，全部！”楊平命令周燦，又投入手術。
梁胖子快速估算累積的出血，正在丟失的血液，需要補充的血液。
4個單位鐵定不行，但8個單位能夠將傷者推離臨界線，他明白，為什么楊平這么堅持要8個單位，這是生命臨界點的問題。
“8個單位！快！”
既然主刀下了命令，負責催血的命令就交給了梁胖子和周燦。
拿血的護士回到了2號手術間，推車上堆積這8袋懸浮紅細胞，周燦將整個推車都拉過來。
拿血的護士很為難：“孫院長說，平均分配，一邊4個單位。”
也就是，只給這邊4個單位，還有4個單位要送到隔壁的1號手術間。
可是，如果8個單位紅細胞分開用，兩個重傷的，一個也別想活，如果集中使用，這個學生還有希望。
“都放這，有什么問題，韓主任會跟孫院長溝通！”梁胖子緊緊抓住推車的把手。
梁胖子不敢耽誤，截留了4個單位的血，立刻向韓主任匯報。
韓主任就在附近，不久就出現在手術室。
“情況怎么樣？”他探頭問了一句。
楊平埋頭做手術：“正往回拉呢，沒有血不行，8個單位很勉強，4個單位現在可以歇手了。”
“情況我知道了，隔壁歐陽和阿金正撐著呢，救一個是一個。”
韓主任圍著手術臺轉圈，但是也看不到什么。
兩人就閑聊一般，這么聊著。
可能剛剛拿血的護士也向自己護士長、急診科主任做了匯報，孫院長跑到2號手術間。
“老韓，你糊涂呀，只有這8個單位血，平均分不就得了？”
孫院長焦急地勸說韓主任。
他是官場老油條，有自己的考慮，現在兩個傷員，都是AB型的，都傷情很重，如果平均分配，從倫理和流程上滴水不漏，至于能不能救過來，另當別論。、
但是這8個單位的血一旦分開，給一個人用，集中給誰？
不管集中給誰，沒人知道，什么事都沒有；一旦有人追究，上綱上線，那就是大麻煩。
如果給了學生，就有人說，這個女司機雖然醉駕涉嫌犯罪，但也是一條生命，憑什么學生優先，人道主義在哪。
如果給了女司機，學生是無辜的，好好的，被這個醉駕的司機撞成重傷，憑什么跟她平均分配救命的血。
“必須平均分！司機的家屬、學生的家屬，全在外面呢，記者也圍了一大堆，市政府的專員也在外面，督導搶救，女司機的家屬還請了南都附一的教授，正趕過來支援搶救！我們在程序上不能出任何問題。”孫院長還是勸解的語氣。
弦外之音，只要程序沒錯，挑不出毛病，就沒事，至于這兩個能不能救活，看造化。
這年頭，醫生累了喝瓶葡萄糖，都有人上綱上線。
韓主任慢悠悠地說：“危重優先嘛！經我們幾個專家一致評估，這個傷員最危重，最需要這8個單位血，圍在外面的那些人，他們又不是醫生，懂個毛呀，叫他們來上臺開刀？”
“你這？老韓呀，我怎么說你呢？”
孫院長怒在心里，夏院長出去開會，他現在第一負責人，要擔責任的。
旁邊的趙主任正言道：“嗯，孫院長其實也是這個意思，現在這個學生從病情來說，最需要這些血，有限的資源給最需要的，后面還有血嘛，血站正在想辦法呢，就是等一等嘛，不就8個單位血，多大的事。”
孫院長沒辦法，只好默認了。
“我去隔壁看看，你們忙。”韓主任轉一圈又出去。
梁胖子死死地盯著幾袋血，生怕一眨眼睛被人搶走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有時候，必須選擇。
比如，急診病人的分級處理，紅色病人優先處理，這也是一種醫療上的選擇。
因為紅色病人，是生命體征不穩定，不搶救就會死亡，黃色的還能等一等，綠色的無大礙。
有時候，兩條生命擺在前面，只能救一個，究竟救誰，二選一！
非常殘酷，但是也必須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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