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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高車這個死仇,且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時有動蕩,故而柔然正值內外交困,還哪來的精力報仇?
況且,此次可是竇領擅自動兵南侵在先,柔然只能吃個啞巴虧…
與鎮將陸延勾結,犯境寇邊,竇領此舉對元魏而言堪稱欺到了頭上。若是太武帝時期,絕對會盡起大軍,來個第十次北征。
只滅竇倫部算什么,十之八九會打到漠北,逼著柔然再次遷都。
可惜,就如一對難兄難弟,大魏此時不但是傳柄移阼、繼天立極之時,更逢內亂四起,國難當頭之際。
所以,誰都騰不出手里,至多也就遞遞國書,打打嘴炮。
也是這個緣故,竇領才會見逢插針,斷決元魏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想著能搶一把是一把…
但李承志壓力依舊很大。
但凡柔然的國書中提一句西海、提一句天雷,所謂的涼州遺部的謊言便不攻自破。
李承志在考慮,如何才能想辦法,提前把消息截下來…
除此外,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被李松一手覆滅的杜侖部,其實就是十數年之后,由胡太后親自遣派特使,與元淵南北合擊,平定六鎮之亂的主力之一。
六鎮還會不會再亂,李承志不敢保證。但他至少有把握,若真有那一天,李松完全可以反客為主,充當這個角色。
不多,只需給他兩到三年的喘息之機。
再退一步,若是操作得當,未必不能使李松舉部遷到山南。
一想到富的流油的河南地,李承志就饞的想流口水…與西海相比,這才是名符其實的龍興之地。
心中盤算著,李承志不知不覺就到了關衙。
羅鑒與元鷙也才入衙不久,都還未來得及拾掇,依舊滿臉風塵。
看到李承志,元鷙連忙起身,臉上浮出一抹潮紅,聲音更是擲地有聲:“屬下幸不負大帥所期…”
數日前,他何曾想過,竟能生擒竇領?
柔然號稱控弦之卒三百萬,但能有個五六十萬到頂到天了。而只杜侖部,就可征逾四萬精騎,是名符其實的大部,整個柔然,這般大的部落也就十數個。
所以竇領這個部落大人,已有堪稱汗王的資格了。而自太武帝駕崩之后至今六十年,如此勝績,還是首次。元鷙怎可能不激動?
他本性憨實,也非自大之輩,故而深知:若非李承志運籌帷幄,他豈會立下如此大功?
故而除了敬畏,元鷙對李承志更有佩服。
“將軍辛苦!”
李承志接過兵符,又攔住了做勢欲拜的羅鑒,“有勞都督了!”
這話很是怪異。
按理說,他是六鎮都督,是主,李承志遠來是客。所以該是他羅鑒說這句話才對。
但莫說生惱,羅鑒連不舒服的念頭都生不起來。
若非李承志,沃野早亂了,竇領更是早已侵入關內,搶的西三鎮千里赤地,血流成河了。
更何況,陸延還欲挾元懌南投元懷…
到時他羅鑒又會是如何下場?
便是不被問斬,至少也是一捋到底。
這只是其次。
若元懌真被羅延擄至梁州,于幼帝、于他羅氏而言,堪稱霜上加雪…
心中感慨萬千,羅鑒重重的往下一拜:“郡公之深情厚義,羅某銘記于心,日后定有所報…”
定有所報…幫著我造你外甥的反么?
李承志暗中哂笑,不在意的回道:“盡臣子的本份罷了,都督言重…”
客氣了幾句,幾人坐定,羅鑒又好奇的問道:“元縣南提及,此次我沃野幸免于難,遺部助益良多。羅某感激不盡,欲當面拜謝。但又怕冒昧,故而可請郡公引薦?”
莫說羅鑒了,就連元鷙都突的就來了精神,眼中好似有光閃過。
李承志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李松啊李松,看看你給我惹出來的麻煩?
這涼州遺部是我李承志找來的,便是要謝,羅鑒也該是謝我李承志才對。此時非要喧賓奪主,也并非是羅鑒不知禮數。而是對這如同天降一般的涼州遺部怕是好奇到心都要炸了吧?
看看元鷙的表情就知道了:數日連滅杜侖十二部,攻克數百年屹立不倒的頭曼城?
易地而處,若是換成鎮軍,更或是朝廷中軍,若是無十萬大軍,想都不要想。
而李松才用了多少兵?
獎砲兵也算上,堪堪才六千。就算翻一翻,號稱一萬有余,又何止才是驚掉了一地眼球?
但凡是人,只要生出好奇之心,必會追根究地,試問白甲兵的秘密還能藏多久?
“可惜啊,都督晚了一步:入關之后,我便令遺部退至關外,最遲明日,就會退出高闕,比干二城,令其予三十里外扎帳…
某方才還想著提醒都督:若是鎮騎還有余力,最好稍做歇息后就出關,盡早于關中駐守,以防夜長夢多!”
這么快?
羅鑒的好奇心更重了:這遺部怎就如李承志的家奴一般,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看這兩個一般的欲言又止,急的如同貓撓一般,李承志呵呵一聲:“二位莫要將那遺部想的如天兵下凡一般。也不怕二位知道:此次覆滅杜侖部,以遺部為主力不假。但若無我遣家臣為其先鋒,以天雷開路,區區遺部何以貪此奇功?”
天雷…又是天雷?
羅鑒與元鷙二人幾乎同時想到了李承志率百余家臣,壓下沃野城的那一日。
當日故然有元鷙兵臨城下,令陸延猝不及防之故,更有李承志大發神威,如天將下凡一般。但更多的,是那雷。
若非那如神跡一般的神物,何至于陸延連打都未打,就斗志皆失?
要知當時陸延麾下足有三午心腹,而李承志只有百余家臣,相差足有二十余倍。
如此一想,那涼州遺部足有五六千甲騎,以天雷這般神物,勝三萬杜侖部精騎也沒那么難以接受。
更何況并非一撅而就,而是打完一部,再打第二部…
羅鑒瞳孔微微一縮,頓時將好奇心轉到了李承志所說的“天雷”這里:怪是得那涼州遺部如此神勇,能立此奇功,原來是靠的李承志的天雷?
他眼神晦暗不明,幾次欲言又止,終是沒好追問。
如此利器,誰又能不好奇?
但羅鑒又想起了元懌說過的一句話:李承志此人學究天人,卻又至大至剛。若他不愿講,親爹也問不出來。先帝在時,也不止一次因好奇他那制冰、熬鹽、豆腐之法而生過爭執…
那時的李承志才只是從五品,都能和皇帝說翻臉就翻臉。此時已然貴為郡公,數鎮之都督,已與他羅鑒不相上下了。更不會將這等神物輕示于人了。
可惜,原本想著求一些防身的。就如元懌被陸延以難之時,若有此物,怎會被囚?
可惜…
暗暗嘆息著,羅鑒又抱了抱拳:“確如郡公所言:重關空懸,并非長久之計,某即刻便去遣軍鎮守,就只能怠慢郡公了…”
李承志聞言站了起來:“郡公客氣,軍務要緊。待來日都督回到京城,你我再把酒言歡也不遲…”
羅鑒微微一愣:李承志要走,且是今夜就要拔營?
不然何至于說“回到京城”?
便是不回鎮城,今夜予這金壕關內喝頓酒又何妨。
他中一頓,他頓時就想到了李承志為何如此急迫。
就如李承志方才予他而言:只是怕夜長夢多。
陸延十數日前已南逃,若高猛并未將其截下,此時怕是已逃至薄骨律。若再快一些,只多五六日,陸延就能將沃野事敗、李承志未至關中,卻予北鎮平亂的消息送至梁州。
說不定,就會因此生出變故…
羅鑒好不失望:“某還想著:再有兩日便是年節,借此機會,定要予郡公、并清河王殿下好好的醉上一場。卻不想,今日就要別過?”
“還請都督海涵,委實是軍情緊急:予前日,夏州高刺史就送來急報,稱連接數日,薄骨律均有甲騎出城往西,應不日便有異動,故而某只能先行一步…
機會多的是,待都督回京之時,你我再敘也不遲…”
還能如何?
羅鑒惋惜道:“只能待以后了,那就祝郡公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又是這一句?
李承志郎聲笑道:“借都督吉言!”
時間不等人,羅鑒再是舍不得,也不可能置重關之要沖空懸,而與李承志惺惺惜別。略恭維了幾句,他便急去予營中遣軍,只等白騎退出關外,便立刻接手關城。
羅鑒一走,堂中就只余元鷙。
他沒羅鑒那般靈醒,依舊眼巴巴的看著李承志。
“莫問了,若有機會,自是會讓你見識,那天雷是何物,又有何等威力…”
元鷙眼睛一亮:對啊?
即然大帥能將其用于平定沃野,自然也能用于討伐元懷、于忠之戰中,自己又何必急于一時。
看到元鷙興奮的神色,李承志陣陣頭痛。
名言果然沒有說錯: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來掩蓋。
就算能用天雷,將數千遺部覆滅杜侖十二部之事遮蓋過去。而遠在西海的遺部,又是如何突然現于陰山之北這一點,又該怎么糊弄?
朝中諸公可不是羅監,更不是楊鈞、元鷙這般好哄,就算哄不下去也能拖。
被李松給害死了…
李承志暗暗的咬了咬牙,又交待道:“元鷙、李亮,知會下去:即刻拔營,連夜行軍。若是快些,應予丑時就能到五原。最多歇息至天明,便直赴涇州…”
二人悚然一驚:之前與羅鑒道別之時,你還稱薄骨律鎮的于景異動頻煩,此時卻又稱,要直赴涇州?
你連羅鑒都不信?
李承志微微一笑,坦然道:“羅都督自是無虞,但由陸延之亂便知,六鎮并非鐵板一塊,難保其親信、心腹之中無心生向背之流。故而能防則防,能避則避…”
這般應著,李承志又想到一年前在涇州,誆騙舅舅郭存信之時。
莫說羅鑒和郭存信了,即便換成李始賢,李承志怕也是照騙不誤。
又不是沒騙過?
兵不厭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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