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傷導致的瘛疭?
聞所未聞!
怕被打臉,一眾醫師沒敢做聲。但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眼巴巴的看著李承志,滿臉都是求知欲。
王顯實是沒忍住,拱手道:“敢問李候郎,是何醫書所載?”
醫書?
哪有什么醫書?
嗯,原本應是有醫書的,但五胡亂華的時候,被劉淵在洛陽皇宮里放了一把火,之后就失傳了。
元恪突發奇想,滿臉古怪:“不會又是史書吧?”
李承志陣陣錯愕,好似在說:你怎知道的?
還真是史書?
但凡不是元恪,或是再換個場合,絕對會有人贊出聲:感覺皇帝與李承志仿佛心有靈犀一般…
“陛下明見,此癥首載于《漢書》,而臣欲救治殿下之法,則出自《三國志·華佗傳》…”
便是他告訴高英需割瘡的那一段…
王顯聽的好不驚奇:“史書?”
要說是從醫書中看來的,還真就無人想的起來。但一聽漢書,徐謇腦中有如靈光一現:“莫不是《漢書》中所載的‘金創瘈疭’?”
李承志由衷的贊道:“金鄉伯果然淵博,正是此癥…”
行醫六十載,見識還不如一個毛頭小子,淵博什么呀?
徐謇滿臉蕭索,拱手道:“是李候郎淵博才對!”
是李承志淵博么?
還真不見得。
王顯、徐謇等人是御醫,治療的患者皆是養尊處優之輩。平時擦破塊油皮都是慎之又慎,小心對待,何至于拖成破傷風?
沒碰到過這樣的病患,再加沒有前賢著作可參考,自然不會留心。
而這樣的病在軍中不要太多。可惜軍中醫吏大都文化水平不高,見識不足,技術也有限。只以為疼極所致的抽風,哪會去刻意鉆研。
李承志比軍吏要強一點:至少知道因傷引起的痙攣,九成九是破傷風。
再由根溯源,就要容易許多了。雖然各醫書典籍中確實未見有·文藝志》的目錄中看到《金創瘈疭方》是才聯想到的。
可惜被劉淵一把火燒了個干凈,相應治療的劑方已然失傳…
元恪陣陣無語,心想也真是難為李承志了:敢憑著史書中的寥寥幾句,就敢在活人身上下刀,且能讓他治好?
絕對是天下獨一份。
之前是《三國志》,如今又是《漢書》,也不知下一次又會是哪一本?
不過也算天幸,看他如此淡然,定然是有幾分成算的…
元恪又給他吃著定心丸:“你非御醫,并不專精此道,因此莫要畏難,放心施為…但有所需,盡管言傳…”
意思是高英即便沒救過來,也是一眾御醫的鍋,與他無責。只需盡力就好…
到這一步,李承志哪還敢藏私?
他暗暗一嘆,拱手回道:“臣定會竭盡所能…”
剩下的,自然是聽天命了…
李承志轉了一圈,選定了涼風殿外的一處偏房。地方不大,也就三丈方圓,好處是除塵便利、陰涼且避光。
先令宮娥清掃,上上下下盡皆擦洗清潔了一遍,連房梁都未漏過。又用綢帛設縵,將墻壁、房梁等全部裹粘了三層之多,以求盡量不起塵。
而后在房內燒醋薰一遍,再蒸酒薰一遍,再噴灑一遍酒精,以用除菌。
高文君拿來了一應物事。當看到其中除了刀、剪、針、刺之外,竟還有比手掌還大的斧,寬有四五寸的鋸?
一眾御醫被驚的汗毛倒豎。
不是只割瘡么,怎還要用到這般利器?
“用不到這般多!”
李承志淡淡的回了一句,心里氣的卻想罵娘:李睿簡直是豬腦子?
信里寫的那般清楚,只需刀剪之物。他倒好,竟把截肢所用的斧鋸也讓高文君帶了過來?
還有那成包的傷藥、十幾囊藥酒、酒精等…怕不是將藥庫搬了個空?
治不好皇后自是不用提。但凡見了效,這那一樣都是寶物,皇帝難道還能讓他帶出宮?
做什么美夢呢?
酒精好辦,無非就是費點時間蒸餾提純。
藥酒、傷藥也好辦,無非就是費點心泡制、配制。
但那些刀具,可全是用烏茲鋼打造的…
李承志陣陣肉痛,挑出幾樣合用的刀具,令宮娥用猛火燒炙、烈酒蒸煮。
翻揀傷藥的空子里,他狀似淡然的問著高文君:“怎帶來了這般多的無用之物?”
相交已久,怎看不出李承志藏著什么心思。高文君暗暗一嘆,柔聲道:“是三弟去尋的李睿,竟不知搬了這許多?”
高湛?
怕不是高肇派去的吧?
我說李睿膽子怎這般大了,跟日子不過了一樣,什么都敢往外拿?
李承志隱隱生出一絲不快。
這也就是皇后,高文君還姓高,但凡換個人,今日說不得就要搞點事情出來。
罷了,先忍忍,事后再說…
吐了一口氣,李承志將酒精、藥酒、傷藥、棉紗等一一揀好。翻到最后,竟還翻出了一塊卷在一起,好似有些發霉的牛皮。
李承志心里一動,猶豫了少許,最后還是做罷了。
他要說這里面卷的是青霉素,怕是沒人信?
還真就是!
大蒜素雖然無毒,但含量太低。感染嚴重,或傷患自身體質太弱,抵抗能力太差時,大蒜素起到的作用就比較有限了。
李承志不得不挖出心思的想辦法。什么黃大米、爛桔子、爛水果、蔬菜、臭肉等等,只要是腐敗后會長出藍毛綠毛的東西,能試的李承志全都試了。
不知毒死了多少條狗,毒傻了多少只羊,就連情急之下不得不用未試好的藥的傷兵都藥癱、藥壞了不少,才試出就皮子里長出來的青霉菌毒性最小。
其中青霉素的含量絕對不低,抗菌效用比酒精泡的大蒜素不知強了多少倍,但其中有毒的霉素類也不少,副作用依然很大。
用藥后活下來的傷兵中不乏有得了黃疸病、腎病之類的。不過與不用抗菌藥就會感染丟命相比較起來,用了至少能多活個幾年。運氣好的活個十幾幾十年也說不定。
皇后只是誘發了破傷風,感染程度并不高,李承志便考慮先用大蒜素,不行再說…
收好了牛皮,將多余的刀具、藥粉、酒精等讓高文君盡皆收好,李承志又開始配好。
首先是止血藥粉,主藥依然用三七與蒲黃,另外又準備了一些狼毒、烏頭粉備用。
其次便是麻醉藥。
也根本不用李承志費盡心思的鉆研華佗的麻沸湯是什么樣的,用酒精煎曼佗羅花絕對夠用。
其中的東莨菪堿本就是后世醫用麻醉濟的主要成份,美國中央情報局可是拿這玩意當吐真劑使的。
包括所謂的失憶水,“米辶女干”水都是這東西…
莫說只是清創引流的小手術,李承志給傷兵鋸腿的時候,都不帶有一絲反應的。
劑量都是反復試驗過的,大致差不離,除非皇后運氣差到逆天…
除此外,李承志又減輕了點劑量,配了些鎮定劑。
一是鎮痛,二是防止皇后反復痙攣…
諸般就緒。將高英抬至偏房,清退了無關人員,包括皇帝和高肇,身邊只留下了高英并六個女醫官。
李承志本是要用男醫官的,比如王顯與徐謇。至少見慣了生死,心理素質要強許多。但奈何高英是皇后?
只能將就著用了…
生死間有大恐怖!
高英半靠在榻上,身上只穿著一件白絲中衣。秀發挽作一團,亮如黑緞。臉色隱隱泛著青,無半絲血色。目露驚恐,就連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便是如此,皇后依舊秀美絕倫,高貴清雅。
高文君端著一碗亮如琥珀的藥湯,正散發著絲絲異香。正是麻醉湯,但皇后卻死活不張嘴。
面上盡是驚懼,眼中似是蒙了一層水霧,凄然欲滴。聲音微微發顫,語氣更是帶著一絲肯求之意:
“李承志,看在三娘的情份上,你莫誆我:這碗藥湯喝下去,我是否…再無清醒之日?”
李承志暗嘆一口氣。
皇后也是人,平日再是跋扈、剛強,也有軟弱的時候。就如此時:我見猶憐!
“殿下寬心,不至于此!”
李承志微一沉吟,索性說了實話:“其實臣還是有幾分把握的,不過醫家所言向來如此:便是有八九成,也只敢言三四成…”
“八九成…你還敢說不是誆我?”
高英一聲悲愴,竟真就流下了眼淚。但骨子里的好強還在,只哭了一聲,她又猛的一咬牙,“罷了,連王顯、徐謇都束手無策,你敢救我,就已是大恩情…也悔不該早不聽你之言,割了這瘡…”
說著一頓,又楚楚可憐的看著李承志,“只念你莫要真讓我一睡不醒…便是已無時日,也該再見貞兒(高貞,高英親弟)一面…”
李承志哭笑不得。
那有那么夸張?
便是治不好,高英也得疼個好多天才會死…
“殿下肯定能見到高侍郎的,臣發誓…”
李承志就如哄小孩一般指了指藥碗,“這酒本就是止疼之用,若是殿下不想昏睡,少喝兩口便是…正好可以看臣是如何施為的…”
高英眼睛一亮:“竟是酒,不是藥?果真不用睡過去?”
李承志頭點的斬釘截鐵:“臣發誓!”
說著又一回頭,看著高文君:“本是一碗飲完最佳,既然如此,可讓殿下用個三四匙既可…”
那能想到李承志的耍詐,高文君竟有些擔心:“不會有何關礙吧?”
李承志搖搖頭,笑吟吟的道:“無妨的!”
連誓都敢發,想來不會騙人…
心里轉著念頭,高英真就張開了嘴。
藥入了口,她頓時就皺起了眉頭,咽下后還咂吧了兩下嘴唇,點評了起來:“果真是酒?但過于辛辣,不如叔父獻于陛下的那壇合口…”
你以為,這可是酒精,合口才見了鬼…
李承志只是笑吟吟的點著頭:“殿下所言甚是…”
不多不少,就只喝了四勺,李承志就收了碗。又交待著高文君并四個醫官:“盡快予殿下更衣,好了就喚我,莫要耽擱…”
說著就起了身,避往房外。
一說更衣,高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夜調笑時,李承志羞紅了臉的模樣。
青白的臉上竟泛起了一抹桃紅,心中更是生出了了一絲異樣之感:竟比陛下還要生的好看,三娘好艷福…
越想越是羞赧,等李承志出了門,她才貼著高文君的耳朵低語道:“孤…不會被他看去了吧?”
高文君被驚的頭發直發麻,見了鬼一般的盯著高英:皇后雖偶有玩笑之舉,但那是私下里姐妹相處之時。莫說外臣,便是予宮娥面前都極少有輕浮之時。
但今日怎地了,這般輕挑的話竟都能說的出口?
要是傳到皇帝耳中,哪會有李承志的好…
心中驚詫致極,剛要勸皇后慎言,但無意看到高英雙腮有如撲粉,桃色怏然。眼中媚意如絲,似是要化成水滴出來一般…這分明了動了情欲…
高文君然變色:那藥有問題?
郎君給皇后吃的是什么東西?
就連高英自己都察覺了不對:“怎會…怎會如此?嗯,好困…”
“好困”兩個字剛出口,高英竟恢復了一絲清明,咬著牙罵道:“李承志,你發過誓的…”
一句話都沒說利索,皇后頭一歪,竟然昏睡了過去。
呵呵呵!
發過誓又怎樣?
我能指著天不重樣的發個幾蘿筐你信不信?
正得意著,聽到有人急奔了出來,稍一側目,卻是高文君。
“殿下她…她…她…”
一時羞急,高文君竟不知怎么說。
李承志初時還有些懵,但見高文君臉紅的似是血都要滴出來的模樣,李承志福至心靈,恍然大悟…
我去,竟忘了這一茬?
這玩意本就是催情利器,不然哪來的“夜店神藥”的名頭?
不過以前都是給燥漢子用,便是有亢奮之時,李承志也以為是疼極從而促使腎上腺素急速分泌所致…
他是真沒想起來這東西還有這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