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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覺醒年代

  “一,二,扔!”

  楊豐站在岸邊,喊著號子指揮那些士兵。

  后者抬著一個個木頭架子,上面是那些受了刑罰的官老爺們,然后在楊豐的喊聲中同時用力,把這些木頭架子拋入長江…

  “此輩自詡清流,當付之濁流!”

  楊豐高喊著。

  儼然那些傳說中的大反派附體般。

  因為都是綁在木頭架子上,所以他們短時間也不會沉下去,隨著江水的流淌很快就會被帶入江心,然后繼續在那里隨波逐流,就像展示桀紂之君的標志般被下游士紳們看到,激勵著他們與萬歷劃清界限。

  至于這些人本身,已經沒有再繼續行刑的必要,他們就算還沒死的這時候也就剩下一口氣了。

  那些屠夫們終究不是專業人士。

  手法相對粗糙。

  不專業啊!

  就在這邊往長江里扔的時候,江面上陳薦乘坐的戰船完成掉頭,然后開始順流東下返回揚州。

  其他戰艦有掉頭跟隨的,也有留在那里沒走的。

  那些水師士兵已經看到了岸上的親戚朋友,后者明顯不像有危險的,實際上都歡樂的很,還有不少就在跟著扔那些木頭架子,雖然這些水師士兵們依舊搞不清情況,但這種時候明顯不需要再戰斗了。

  最終只有一半的戰艦跟隨陳薦。

  而隨著他們的離開,南京之變也正式落幕。

  但是…

  真正的戰爭也拉開序幕。

  就在當天傍晚,順流直下的陳薦到達京口,得知南京屠戮群臣的慘劇,之前已經組建了鎮江義勇隊,并且派往淮安前線的鎮江知府,毫不猶豫地召集各縣士紳并宣布組建第二支義勇隊勤王。

  當然,是勤弘光這個王。

  就在同一天晚上,得知萬歷南下消息的鄧子龍,率領部下反攻揚州,但卻被揚州徽商以三十萬兩銀子收買部下將領,后者臨陣倒戈襲擊鄧子龍中軍,鄧子龍不得不帶著親兵逃亡。緊接著淮安城內義勇隊襲擊了同樣準備反正的汪弘器,后者混戰中被殺,他是漳州衛籍,祖上還是朱元璋時候的將領。

  不過淮東各軍內亂,也讓茅國器趁機攻破天長,緊接著清流關守軍棄守,以松江義勇隊為首的一萬義勇隊,在滁州登船沿著滁河趁夜入長江東逃。

  絕望中的滁州士紳組織義勇隊死守滁州。

  但終究已經沒什么用,緊接著朱文達攻破滁州和茅國器部會師。

  不過這已經是五天后了。

  南京。

  勉強維修了一下的大善殿。

  這里就相當于京城的慈寧宮位置,因為朱元璋當皇帝時候不需要修建太后所居,所以這里就是大善殿,朱元璋用來讀書的地方,后來永樂遷都,這里也沒變過,這些年雖然殘破,但卻因為規模小,匆忙維修一下也就能住人了。

  萬歷現在就以這里當前殿,至于他和皇貴妃居住后面九五飛龍殿。

  “看看,看看,都跳出來了,都是些逆賊!”

  楊豐拿著一摞急報憤然說道。

  這是他派出到附近各地接收政權并逮捕偽官的新軍送回的報告。

  這些千人級別的分隊,無一例外遭到各地士紳抵抗,太平府士紳繼續以原太平府知府為首,不但沒有允許新軍進城,反而組織義勇隊襲擊了新軍,攻城失敗的新軍退到馬鞍山,緊接著前往和州的新軍,也遭到士紳義勇隊襲擊兵敗并且同樣退到南岸。

  同樣對鎮江的接收,也遭到弘光軍的阻擊失敗。

  所以在這五天里,南京的皇帝陛下只是收獲了句容,溧水,以及江北的六合,江浦,滁州,連全椒都沒拿下,那里的士紳以從清流關南逃的太平府及和州義勇隊在縣城固守。

  總之皇帝陛下是回來了。

  但他的士紳們已經徹底拋棄了他,這幾天各地都在誓師勤王,而且勤的都是弘光這個王。

  尤其是不少死尸也漂到了下游。

  高攀龍和顧憲成倒是沒有找到,估計已經真的喂魚了,但顧允成的死尸在鎮江被撈起來,雖然已經被魚啃咬的面目全非,但熟悉他的人還是能認出,緊接著陸續又有幾具死尸被撈起,他們正在作為萬歷這個桀紂之君的罪證,在以隆重儀式送往家鄉。

  而到達常州的顧允成立刻引爆了官員士紳的怒火。

  短短五天時間里除了已經被拿下的滁州和鳳陽之外,南直隸其他各府全部明確拋棄了萬歷。

  包括廬州府。

  之前被吳惟忠留下的幾個將領,全部在士紳收買下倒戈。

  甚至就連朱文達部下,都出現了將領兵變,部分將領直接帶領所部叛逃,所以這幾天他雖然拿下滁州,但卻不敢再動了。

  甚至他都不保險。

  畢竟他和吳惟忠的家人都在義烏。

  之前他們愿意為萬歷而戰,只是因為他們對皇帝的忠心,但他們忠于的是過去那個萬歷,而且萬歷在鳳陽境內挺正常的,沒看到有換畫風跡象,他們這些的確是忠臣,但他們也是傳統的大臣,對一百零八人凌遲這種事情,其實也是很驚詫的,更何況他們的家人還在士紳手中。

  總之朱文達按兵不動,就連之前沖的最勇猛的茅國器也開始裹足不前,他家可是遠在溫州。

  總之一時間皇帝陛下隱約都有了點眾叛親離的味道。

  雖然他已經進入南京并控制了這座京城,但實際上反而更像孤家寡人,而這都是楊豐凌遲造成的…

  “開原伯,老朽倒是有些好奇,你這樣做究竟是何目的?”

  李贄笑著說道。

  他目前還是沒有官職的白身。

  實際上這個老頭不但做過官,而且做了很多年的官。

  他之前最高做到知府,舉人出身這已經很高了,哪怕這個府是云南的,據說做官做到家里挺窮的,連女兒都能餓死,而且居然在做知府時候棄官講學了,這個人就像很多哲學家一樣,一輩子充滿了正常人無法理解的行為。總之是個性格很叛逆的,而且越老越叛逆,之前講學的時候公然收女弟子,聲稱好女子便可立家,何必男兒,但這個叛逆的思想家卻有不少高官弟子。

  比如萬歷末年的薊遼總督汪可受。

  現在他倒是很受萬歷的青睞,目前思想也很混亂的萬歷,因為袞袞諸公們的背叛,也開始有點叛逆傾向。

  畢竟他之前受到的帝王教育已經崩潰。

  那些儒家弟子們灌輸給他的那些東西,已經被袞袞諸公們用事實證明,統統都是用來騙他的。

  然后叛逆的李贄就眉清目秀了。

  皇帝陛下正幻想著自己是朱棣,這就是自己的姚廣孝。

  “什么是何目的?難道這些逆黨不應該凌遲嗎?”

  楊豐很純潔的說道。

  “開原伯,老朽人稱狂生,但老朽只是性子狂了些,并不蠢,我雖說不齒于那些勾心斗角,但也是做了幾十年官的,咱們既然也算共同經歷生死,那老朽就實實在在問開原伯一句,你如今被稱為活董卓,那不知開原伯,是真欲為董卓還是欲為曹操?

  閣下總不至于覺得自己更像伊霍吧。”

  李贄說道。

  “像誰很重要嗎?”

  楊豐反問道。

  緊接著他站起身看著外面。

  “董卓,曹操,伊霍,都不過是對帝王而言,你自認為狂生,但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狂生,你依然跳不出君臣這個牢籠。

  可我想問一句,為什么要有君要有臣?

  如果你局限于君臣這個牢籠里,那么你可以說我是董卓,我自己都覺得我比董卓也差不了多少,你也可以說我是曹操,曹操做的其實還沒我狠,可是如果跳出君臣這個牢籠,我不是董卓也不是曹操,我就是我。我的確在做陛下的官,可我不認為他是我的主人,我與陛下都是平等的人,如果說我忠于什么,那我只忠于這片土地。

  甚至不是大明。

  大明只是朱家皇帝給她的名字,劉家皇帝給她的名字是大漢,李家皇帝給她的名字是大唐,朱家皇帝給她的名字是大明。

  可她是什么?

  她就是這片土地。

  我不忠于陛下,不忠于大明皇帝,我不忠于任何人,因為任何人都平等的,誰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忠于他,我忠于的只是這片土地,如果說她有一個名字的話,那么你可以認為我忠于華夏。

  那么跳出這個君君臣臣的牢籠,跳出朱家皇帝的臣民這個身份,跳出朱家皇朝這個范疇,你再來評價我做的這些。

  我有什么不對嗎?

  腐朽的制度禁錮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我打碎它,貪官污吏殘害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我凌遲他們,土豪劣紳魚肉百姓,我抄他們家,胡虜侵略這片土地,我把他們的頭砍下來做肥料。我做的一切都沒有錯,站在儒家那套君君臣臣的陳腐思想體系下,你們可以說我是董卓是曹操,但跳出這個牢籠后,我只是在做一個華夏人民該做的。

  我在掃清這片土地上的一切污垢,重新還她一個玉宇澄清,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民過上富足而且有尊嚴的日子,而不是給什么人當奴才。”

  楊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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