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羲被迎進門,終于看見了周延儒的身影。
他見周延儒尋常打扮,穿得樸素,站在門外迎接,連忙上前執禮:“怎敢讓老閣老相迎。”
周延儒也不想迎接他,可是周延儒淡出政治多年,早以不是當年呼風喚雨的大乾二號文臣,不敢得罪他這個政壇新秀。
黃宗羲雖然也在野,但是他的能量卻非常強大。
從出身來將,他父親是東林七君子,在江南士紳商賈中,黃宗羲可謂根紅苗正,是江南資本眼中的自己人。
同時這些年,黃宗羲四處講學,他的思想在江南很有影響力,許多官員都是他的門徒。
現在黃宗羲雖不在朝堂,但是卻能夠影響朝廷,不是一般人能夠得罪的。
況且自古文人相輕,周延儒擔心他沒有禮遇黃宗羲,到時候被會他整。
“呵呵,老夫辭官多年,擔不起閣老這個稱呼了。”周延儒微笑著拱手,“不知道德冰此來,是為了什么?”
黃宗羲微微笑道:“老閣老下榻南京,我早該來拜訪,今天過來主要是看望閣老,順便向閣老請教一些事情。”
周延儒見他兩手空空,輕笑道:“請進吧!我們里面談!”
兩人進入書房,分賓主落座,黃宗羲不待丫鬟把茶放下,便直言道:“老閣老,我這次前來,其實是邀請閣老加入公民黨,擔任黨魁,這是我黨的綱領,還請老閣老一觀!”
黃宗羲掏出一份材料,遞到周延儒面前,“還請老閣老不要推辭!”
周延儒接過后,大致看了一下,公民黨的主張,主要有改革體制,發展私營經濟,完善議政院制度,以及放開輿論等幾條。
“呵呵”周延儒微笑道:“德冰的好意,老夫心領了。老夫年事已高,實在擔不起什么黨魁,我看德冰你完全可以自領黨魁啊!”
黃宗羲聞語,沉聲道:“閣老真是會說笑,您既然來到南京參與領議政的角逐,便說明您還是熱衷政治的。我們江南一系,這些年一直被豫黨和楚黨壓制,這次有老閣老和陳閣老兩個熱門,是難得的機會。如果閣老加入我們公民黨,所有的黨員都會支持您參選,屆時我們包攬首輔和次輔,豈不美哉!”
周延儒搖搖頭,他看了看四下無人,出于好心,低聲提醒道:“德冰啊!陛下開放黨禁,怕是另有深意。自古皇帝,哪有允許臣子結黨的?你們這個公民黨,老夫是不會參加的,而且我勸你,也要慎重!”
黃宗羲卻不以為然,笑道:“閣老太小心了。當今陛下非比尋常帝王,乃千年難得一出的圣天子,可比堯舜。老閣老想得太多了!”
周延儒見此,內心不禁嘆息,黃宗羲還是圖樣圖森破,“哦,德冰為何如此自信?”
黃宗羲伸出兩根手指,“老閣老,我這么說,自然是有理由的。其一,便是大勢!用皇帝陛下提出的辯證思想,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來分析如今社會的主要矛盾。便是隨著經濟發展,資產階級實力日漸強大,掌握大量資源,卻沒有相應政治地位的矛盾。這些年朝廷雖然禁止傳播,關于英國和荷蘭革命的消息,但是陛下對于這些應該相當清楚。現在大勢擺在那里,對于陛下而言,只有兩種選擇,一是繼續壓制,最后導致革命,二是允許資產階級進行改良。”
黃宗羲作為江南思想大家,特別是學到高歡分析問題的方法后,看待大勢和社會發展的方向,還是比較準確的。
他感到到了,資產階級發展,帶來的社會矛盾,掌握跟多資源和階級,在實力超過原有的統治階級后,必然不會甘心被統治,肯定要分享政權。
黃宗羲頓了頓,自信道:“其二,皇帝陛下顯然是看到了這一點,而且選擇了進行改良的道路,所以需要尋求改變,并在俄國嘗試了君主立憲!這一切都是說明了,陛下是想改變的,只不過陛下對于改變,內心存在疑慮,而我們組黨,其實是幫助陛下進行改良,避免爆發革命!因此,老閣老不用擔心,陛下內心存在疑慮,但肯定是支持我們組黨,并進行體制改良的!”
黃宗羲許多思想,以及看待問題,分析問題的方法,其實都是受到高歡啟發的。
周延儒聽了黃宗羲的話,不得不承認,他的分析,大半都很有道理,不過周延儒卻并沒有被他說動。
新興的資產階級要掌權,可是原來的統治者,皇帝和一部分士大夫,會讓權嗎?
而且,權利交到資產階級的手上,他們會把國家變成什么樣子?
“唉!吾老矣!”周延儒嘆息一聲,“德冰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確實沒有精力,去擔任什么黨魁,公民黨我就不加入了!”
黃宗羲鄒起眉頭,臉上露出一絲不快之色,冷淡道:“老閣老,現在百官都在組黨,您不加入,以后遇見什么麻煩,沒有黨派的庇護,恐怕…”
周延儒一聽這話,便更加不會加入了,黃宗羲說得好,可依舊還是朋黨的作風。
“德冰,老夫有些累了!”周延儒端起茶杯送客,“今天就談這么多,就不送你了。”
黃宗羲見周延儒不愿意加入,站起身來,沉聲道:“既然閣老不愿意加入,我也不勉強,不過我建議,閣老如果不入黨,還是不要選了,反正也選不上,免得得罪人!”
周延儒皺起眉頭,對老仆道:“送客!”
黃宗羲起身離開,周延儒心情卻沉重起來。
他是皇帝不敢得罪,江南資產階級,他也不敢得罪。
現在作為江南資產階級的話事人,黃宗羲已經暗示他,不要選了,而他確實也選不上,到時候影響了公民黨,被他們記恨,那周延儒根本沒有辦法與他們抗衡。
想到這里,周延儒沉聲道:“備車,老夫要去趟皇宮,向陛下請辭!”
周延儒黃土已經埋到脖子,他不想卷入南京的政治風波中,想要以身體不適為由,退出競選,離開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