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有才和高鐮從皇城暗渠中鉆出來后,便發現清軍張貼榜文,四處設卡抓捕自己。
兩人根本無法逃脫,只能混在難民之中,躲避著清軍的搜查。
高歡是清軍大敵,負責抓捕的博洛,更是恨透了高歡,將他視為殺父仇人,自然是不會放過高有才父子。
因此,博洛在南下的道路上,布置了天羅地網,處處設卡盤查,可是博洛注意了南下的道路,卻沒注意天津衛方向。
清兵封閉北京抓捕了幾日,可是北京城不可能一直封閉。
不多久,多爾袞下令,遷北京內城所有居民出城,騰出內城供給八旗貴族居住,高有才父子便混在被驅趕的百姓中出了北京城。
在路上兩人遇見了沈廷揚,便被他帶往了天津。
明朝在京官員很多,沈廷揚并不起眼,并不是清軍抓捕的重點,所以他要逃走比較容易,但是帶上被重點抓捕的高有才父子,那就危險了。
不過,身為在京官員,沈廷揚佩服高有才的忠義,同時也知道他身上可能帶著崇禎皇帝的遺命,所以冒險帶著他們一起南逃。
現在逃出虎口,回到明朝統治的江南,高有才由衷感謝沈廷揚的仗義相助。
“高大人!這都是應該的!”沈廷揚拱手道:“連日漂泊,下官先安排大人休息,稍后在與大人商議后面的事情。”
高有才從沒坐過海船,在海上漂了一個多月,險些要了他的老命。
高鐮待高有才謝道:“那就麻煩沈司業了!”
沈家在崇明的影響力很大,是崇明的豪族,也是崇明沙船幫的控制者。
當下他便安排人手,將高有才父子,帶到沈家府邸去休息。
明朝曾經也是個海陸并重的大帝國。
當年鄭和下西洋時,江南有數十萬工匠、水手,為明朝艦隊遠洋航行效力,沈家人便是其中一支。
后來明朝禁海后,當年的水手沒了活計,便聚集到了崇明島謀生。
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些人除了在島上種地、捕魚,也利用自身的航海能力,為東南士紳悄悄跑跑海上運輸。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東南海上走私分工逐漸細化。
江南這片主要從事貨物生產,而福建鄭家則負責海上走私,而走私貿易規模,畢竟不如正常貿易那么活躍,不需要那么多的海船,所以崇明的沙船幫,便逐漸被排除在外。
沈廷揚看見崇明沙船幫逐漸衰落,又見明朝的諸多問題,所以一直主張開海運,希望能給沙船幫找一條出路,也為明朝節省漕糧運輸的消耗。
沈家一直希望能夠從新開海,但這觸及了東南走私集團的利益,所以目標始終不能實現,而他也受到排擠和打壓。
崇禎十二年時,遼東戰事緊急,沈廷揚見開海無望,便另辟蹊徑,希望為遼東運送軍糧,最終得到崇禎的允許。
正是因為崇禎同意,將一部分糧食,自海路運往京師,才使得崇明沙船幫的實力和水手保存下來,并擁有了一百條沙船。
如果歷史沒有改變,清軍南下滅亡弘光朝后,沈廷揚將帶著這一百多條沙船,與清軍作戰,并在戰敗后,與七百下屬一起,被清軍活埋在蘇州城下。
沈府。
高有才和高鐮洗漱一番后,坐在房間內,吃著沈家人送來的飯菜。
“父親,朝廷完了!不知道現在南方什么情況?大哥那里又怎么樣?”高鐮喝了口魚湯一臉憂郁,“建奴占據河北,大哥在河南,可謂首當其沖啊!”
高有才也比較擔心,沉聲道:“沈司業在崇明關系很廣,待會兒為父讓他去打聽打聽情況。”
這時,兩人正說著話,房門忽然推開,沈廷揚沉著臉進來,將幾本小冊子、幾張揭帖放在桌上,“高大人,您看看這個!不過切莫動氣!”
高有才見他黑著臉,心中疑惑,遂即與高鐮拿起冊子和揭帖,無一不是造謠他開城賣主,還有辱罵他的帖子。
高鐮隨手一番,頓時勃然大怒,“豈有此理,他們怎么可以這樣顛倒黑白,污蔑忠良!”
一旁高有才,卻臉色潮紅,忽然噴出一口老血,趴在桌上,臉砸進魚湯里,不省人事。
“高大人!”
“父親!”
兩人不禁驚呼,急忙將高有才扶起,猛掐人中。
揚州,聯軍大營。
四鎮將士剛在黃河一線,同清軍大戰一場,擊退了清軍向南進犯,準備擁著新帝進入南京,接受朝廷的封賞,不想卻被對面污蔑,擋在了長江北岸。
這讓四鎮將士,特別是忠武軍將士,與高歡同仇敵愾,可是苦于水軍實力不夠,難以渡江收拾那幫造謠的奸黨,令將士們心中都憋了口惡氣。
大帳內,高歡同樣也十分上火,嘴上都起了火泡。
“鄭鴻逵怎么回復?”高歡站在地圖前,沉聲問道。
剛從對岸回來的丁啟睿道:“鄭鴻逵話沒說太死,讓國公自證清白,否則鄭家水師不會讓大軍過江!”
高歡黑著臉,“那就是不同意讓開水道了。”
長江之所以稱為天塹,就是因為難以跨越,現在鄭家水師不愿意讓開水道,二十萬聯軍還真無法過江。
“哼!鄭家!”高歡咬牙切齒,這個梁子算結下了。
丁啟睿道:“國公,現在只能等周閣老,看他能否說服鄭芝龍了!”
高歡卻搖搖頭,“鄭芝龍海盜商人出身,重利短視,他極有可能兩面要價,以圖利益最大化,不會輕易讓開水道。我們還是需要自己想辦法!”
丁啟睿聽高歡這么說,他一時間也沒法子了。
正在兩人一籌莫展之際,帳簾忽然被挑起,楊彥欣喜的跑進來,“督軍,老爺和二少爺回來了!”
“什么?”高歡聞語,眉頭一挑,心里不禁一陣歡喜。
高歡是真高興,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高有才被清軍抓住,投降清軍,或者東林的謠言是真的,真是高有才開城,放清軍入城。
現在聽說高有才和高鐮回來,高歡前所未有的欣喜,“人呢?”
“剛剛入營!”楊彥急聲道。
“快帶進來!”高歡喜道,不過隨即卻一邊改口,一邊往帳外走,“還是我親自去迎接。”
高歡剛走出帳篷,便聽見營門處,傳來一陣陣的歡呼聲。
聯軍士卒聽見南面造謠,說高老爺投了滿清,心中雖然氣憤,但同高歡一樣心里沒底。
這兩三個月過去,高老爺沒丁點消息,另眾人心里都有些擔心,反駁起來也沒底氣。
現在高有才和高鐮來到軍中,謠言不攻自破,將士們圍上來不禁發出陣陣歡呼,宣泄著壓抑的情緒。
這時,高歡走過來,遠遠看見高有才、高鐮,身后還跟著一個生面孔,不禁疾步上前。
他走到近前,又停下腳步,擠出眼淚,然后才痛聲上前拉住高有才的手,“爹,你可算回來了,擔心死兒子了!”
高有才也是淚流滿面,“歡兒,為父也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
兩人相擁而泣,看得周圍的將士們,都流下了欣慰而感動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