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我雖入魔道,未然稱尊王
金色翎羽，乃是凌駕一切煉境之上，位同封疆大吏。
歷代以來，除了踏入真境的強者之外，也只有被御妖司最高意志看好絕世妖孽才會被賦予金色翎羽的官階。
真境之下，一旦獲得如此殊榮，便身負監察特使的職權。
監察特使權利之大，遠比周道想象得還要夸張。
那可是真正的實權之位，如同懸顱之劍，就連一府之司都要受到監察管束，更何況是李超乾？
此刻，李超乾戰戰兢兢，徹底蒙了。
打死他都不會想到，眼前這位廢掉武玄心，當眾逞兇，碾壓武蒼山的兇徒居然是堂堂監察特使，身負金色翎羽。
李超乾有些恍惚，金色翎羽的印記他絕對不會認錯。
想到剛剛自己那囂張的舉動，他的心仿佛被揉了一下，顫動不已。
要知道，以下犯上可是大罪。
他的行為不亞于煉境強者挑戰真境存在的威嚴，細細想來，簡直就是在找死。
念及于此，李超乾的心仿佛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芒針在背，冷汗直流，再也沒有了剛剛的囂張和自信。
“卑職不知大人微服私訪，多…多有冒犯，還請…還請…”
李超乾下意識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得罪監察特使，這可是自掘墳墓的行為，光是想想，他都覺得自己前途無亮，甚至可以直接退休養老了。
“大教官不必拘禮嘛。”周道笑了笑，將金色翎羽收好。
他原本也只是亮亮身份而已，沒想到李藏鋒給他的這東西竟然有著如此大的威懾力，直接讓堂堂天才訓練營的大教官給跪了。
很顯然，周道并不知道監察特使在御妖司之中的分量。
“大人叫我小李便好了。”李超乾干笑道。
在周道面前，他可擔不得一個“官”字，實在是尊卑有別，上下有序。
李超乾不敢有絲毫的逾越。
“小李啊，你是為護國公的小崽子出頭，還是為剛剛那個小崽子出頭。”周道笑容和煦，突然話鋒一轉。
李超乾心頭咯噔一下，連忙解釋道：“大人誤會了，我就是來問一問，親自瞻仰一番大人的無上風采。”
“那兩個小崽子不知天數，自尋死路…”
“大人不辭勞苦，言傳身教，以當頭棒喝的方式為糾正他們的三觀，為其開悟，平添一份寶貴的人生教訓，實在是用心良苦，我輩楷模。”
李超乾忍不住稱贊，表情真摯，仿佛發自肺腑。
周道目透奇光，一時間都有些錯愕。
“李大人是個人才啊。”
“大人過譽了。”李超乾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話說回來，他這一手功夫的確比他本身的實力還要強大，否則不可能爬到今天的位子。
遙想當初的商天河，如果有李超乾這份能耐，說不定早就混到京城總部了，也不至于在平江城苦熬多年。
“小李啊，起來說話吧。”周道抬了抬手。
對于如此上道的人，他由衷地喜歡。
“謝大人。”李超乾誠惶誠恐，站起身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話便說。”
“大人可知道剛剛廢掉的那位…那個小崽子是何人？”李超乾小心翼翼道。
“你兒子？”周道問道。
“大人說笑了，我怎么會有這等不開眼的忤逆之子。“李超乾苦笑道。
“他叫武蒼山，乃是武王親子，武蒼穹的弟弟。”
周道聞言，目光凝起，一縷精芒乍現。
大秦天下，只有六位異姓王，幾乎掌握了天下一半的兵馬，位高權重。
論起聲望和地位，就算是御妖司都要忌憚一二。
武王乃是六王之一，正室王妃更是當今陛下的親妹妹，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武蒼山不僅是王族嫡系，身上更有皇室的血脈。
“難怪如此囂張，敢在這里放肆。”周道沉聲道。
李超乾面皮一抖，趕忙解釋道：“這里畢竟是天才訓練營，如果換做其他王族弟子，也不敢如此造次，可是那武蒼山是個瘋子。”
整個京城都知道，當今武王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天才，人人敬仰，一個瘋子，各方畏懼。
武蒼山就是個煞星，做事從來不考慮后果，瘋狂烙印骨髓，似乎就是故意惹禍。
“武蒼穹的弟弟嗎？”周道輕語。
他在京城這么久，也曾聽過不少傳聞。
年輕一輩之中的頂尖人物，他都有所耳聞。
比如武蒼穹，紀嬰師，忘凡塵等等，都被視為此次元王法會的種子選手，很有可能成為他的勁敵。
當然，周道最感興趣的還是葉空，這位被譽為敕靈宮最強傳人的絕世天驕。
奈何，葉空太神秘了，比起前面幾位，他除了名聲在外，似乎并沒有太多的故事。
敕靈宮高高在上，灑下一片陰影，故意隱藏了關于葉空的一切。
或許，他們所要的便是葉空橫空出世，鎮壓一切的震撼與無敵。
“大人，不說武王府，僅僅武蒼穹便不好對付，他跟他這位弟弟可不一樣。”李超乾恭恭敬敬，提及那個名字的時候，臉上浮現出深深的忌憚。
武破蒼穹，這個男人的名號早已超出了武王府帶給他的光輝。
“無妨，早晚會遇上。”周道擺了擺手，無喜無憂。
元王法會，諸強匯聚，頂尖一流，自有一戰。
周道目光所及，并非個人，他要做的，乃是橫掃無敵。
“小李啊，來時的時候我就聽說了，這地方曾經是初代總司閉關之所？”周道突然問道。
李超乾微微一愣，心思還停留在武蒼山的身上，嘴上卻是搶先反應。
“大人見識廣博，下官佩服，當年總司大人的確再次參修道術，據傳就連太祖爺都曾經來此修煉…”
這座洞天福地乃是御妖司最為重要的秘境之一，留有太祖勝跡。
“有點意思，帶我轉轉吧。”周道點了點頭。
“大人這邊請！”
李超乾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巴結的機會，順勢引路。
這一天，御妖司總部。
藏劍宮內，一道凌厲的劍氣沖天而起，如大龍盤踞，久久不息，震動了整個御妖司。
“你這小徒弟簡直就是災星，剛來京城多久？”
“平了敕靈宮的香壇，滅殺三千弟子，殺了陳修緣，斬了葉流云，廢了護國公的子嗣，如今連武王府都遭了他的毒手。”
諾大的宮殿內，一柄斷劍傳出意念。
這斷劍赫然便是當日封禁赤目童子的那一把。
此刻，環繞在李藏鋒的周圍。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落日一脈，果然都沒有正常人啊。”李藏鋒揉了揉眉心，淡淡道。
前些日子敕靈宮的大祭祀徐劍生率領一眾高手，圍困蒼梧山，興師動眾，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
那便是敕靈宮必殺通緝榜上排名第一的男人，林戒。
那一戰，驚天動地，知道的人極少，可是影響卻極為深遠，早已在頂尖勢力內部傳開。
林戒大殺四方，斬了敕靈宮五名真境強者。
為此，徐劍生幾乎發狂，甚至不惜動用敕靈宮的祖器，最后關頭，還是李藏鋒暗中出手，幫助林戒突破重圍，避過殺局。
那邊的屁股才擦干凈，周道這邊似乎生怕他閑著一般，竟然在天才訓練營搞出了這么大的動靜。
那可是武王親子，當今陛下的親外甥啊！！！
“你打算如何處置？武王府必定會興師問罪。”游離的斷劍再次傳出意念。
“問什么罪？”李藏鋒反問道。
“你的小徒弟…”
“什么我的小徒弟？天才訓練營被歹人潛入，當眾行兇，喪心病狂，御妖司也是受害者。”李藏鋒神色平靜，道出了事件的真相。
“嗯？”
斷劍一聲長吟，險些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當天，御妖司發布了一則嚴正聲明，不久前，天才訓練營被歹人潛入，當眾行兇，傷及武王親子，性質之惡劣，簡直令人發指。
御妖司對此表示強烈控訴，并對武蒼山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愧疚，現已責成御妖司相關部門成立專案小組，嚴查嚴辦，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還給京城一個安定和諧的局面，也給武王府一個交代，并且堅決杜絕以后此類事件的發生，警鐘長鳴，值得深思。
“放屁！”
深夜，武王府深處傳來一聲不屈的怒吼聲，帶著深深的恨意。
黑水池內，幽魂的液體黏稠滾熱好似血液般，咕咕沸騰。
武蒼山整個人浸泡在里面，猙獰恐怖的傷勢已經愈合，就連碎裂的骨頭也全部續接，唯獨右臂空蕩蕩的。
斷裂處，森白的骨芽緩慢地生長出來，一條條肉乎乎的蟲子不斷糾纏，彼此吞噬，融為纖維般的組織，附著在新生的骨芽兒之上。
“我要宰了那個渣滓！”武蒼生面目扭曲，如同瘋魔，恐怖的氣息讓周圍的護衛仆從都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去看。
他們的腳下，便是那些剛剛靠近，被武蒼山撕裂的婢女尸骸，四分五裂，隨意丟棄，靜靜地躺在血泊之中。
那雙睜大的眼睛透著無限的恐懼，難以閉合。
“瘋夠了沒有？”
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聲音在清冷的夜緩緩響起，透著不可褻瀆的威嚴。
武蒼山目光猛地一沉，側頭望去，好似籠中的困獸，猩紅的眼眸，狂野卻忌憚。
不遠處，一位青年緩緩走來，模樣與武蒼山有七八分相似，只不過他的氣息如蒼穹廣闊，一望無垠，難以見底。
相見之下，讓人生出一種無力渺小的感覺。
武蒼穹，這位號稱武家第一年輕高手的存在，邁步走來，所有人都躬下身子。
“你來看我笑話嗎？”武蒼山咬牙。
對于這位哥哥，他有著復雜的情感，他的一生都活在對方的光環和陰影下。
武蒼山的存在，似乎便是為了證明他有一個優秀得兄長，僅此而已。
“你也知道自己是個笑話嗎？”武蒼穹無情的呵斥。
“你在羞辱我！”武蒼山咬牙道。
“如果沒有母妃求來的這池黑冥輪轉液，你覺得還能在我面前說話嗎？”
黑冥輪轉液，乃是古老的九幽門秘傳的無上靈藥，自從前者覆滅之后，也只有大秦皇族方有珍藏，且存量不多。
據說此靈液用料極為珍貴，取自世上最深的地方，名號九淵，能給活死人，肉白骨，就連剛剛死去的人都能拉回來，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憑借武王府和皇帝親妹的身份，怕是也求不了這等稀世奇珍。
轟隆隆…
黑色液體劇烈沸騰，仿佛武蒼山的情緒，恐怖的氣息似大蟒咆哮，纏向那屹立的身影。
武蒼穹立地不動，衣袍無風自動，輕輕一卷，便將武蒼山的這點伎倆給撕得粉碎。
后者一聲悶哼，嘴角溢出鮮血。
“不錯，你倒是出息了，居然敢對我動手了。“武蒼穹輕語，深邃的目光落在那幾近瘋魔的弟弟身上。
“可惜還不夠。”
武蒼穹搖了搖頭：“你既瘋魔，這點程度又算得了什么？充其量不過是個紈绔而已，與廢物無異，不值一提。”
“你到底什么意思？”武蒼山咬牙道。
面對武蒼穹，他越發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既要入魔，便要做那最大的魔頭，萬般劫數，滅度蒼生，殺兄殺父，殺天殺地…隨心所欲，無法無天，那才是真正的魔。”
“你這樣算什么？不過被人肆意踩踏的可憐蟲罷了。”武蒼穹一字一句，仿佛蘊藏著無窮的魔力。
武蒼山靜靜平靜了下來，他的眼眸深處閃爍異彩，似乎被這番話語所感染，受到了極大的觸動。
“既然要走一條不同尋常的路，便要做那最大的魔，過往種種，算些什么？”
無數的念頭在武蒼山的心中交織泛濫，光影幻滅，前塵往事似如另一種人生。
此刻，他的心境開始發生變化，那雙猩紅的眼眸不再是純粹的暴力和狂亂，神秘深邃，如魔如淵。
“我雖入魔道，未然稱尊王…”武蒼穹感受著武蒼山的變化，喃喃輕語：“還不夠…”
“愚蠢的弟弟啊，我再送你一場造化吧！”
黑夜中，武蒼穹如大魔侵襲，帶走了武蒼山。
護國公府。
蕭索的庭院內傳來虢夫人哀怨的哭泣聲。
“心兒，為娘對不住你，不能幫你手刃仇人。”
虢夫人拉著武玄心的手，滿臉的愧疚，眼中噙著憤恨。
她沒有想到，原本信誓旦旦要為她出頭的李超乾突然之間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翻臉無情。
“妹子，聽為兄一句，這份仇怨便讓他隨風飄散吧。”
虢夫人自然不知道李超乾的心思，為了一個廢棄的外甥去得罪位高權重的監察特使，這樣的買賣怎么看都是不劃算的。
對于修士而言，所謂的親情血脈有時候顯得頗為廉價。
他好不容易爬到今天這個位子，怎么能夠為了一時的意氣平白斷送了日后的前程？
李超乾的頭腦很清楚，非但他不會出手，甚至于他告誡虢夫人，讓她斷了報仇的念想。
為了不給周道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甚至連緣由都未說明。
“母親，不必在意。”武玄心安慰道。
他面色慘白，依舊沒有絲毫的血色，不過比起數日前，神情卻是淡然平和了許多，仿佛已經認命。
武玄心寬慰了虢夫人幾句，便命下人服侍其離開。
月朗星稀，烏雀繞枝。
武玄心推開房門走到了院子，相比以往，如今這處院子冷清了不少，就連仆從也不如以前。
對此，武玄心并不在意，抬頭看往一個方向。
“嘖嘖，你的感應靈敏了不少，天生就是修習災厄一道的種子。”
一陣贊許從角落處傳來。
黑夜中，呂先陽邁步走來，打量著武玄心，露出贊賞之色。
武玄心神色微變，依舊看著遠處漫漫長空。
“武王府的方向，那里的氣機似乎變了。”
“災厄魔主說過，劫數是命運的漣漪…今夜，有人的命運為此改變，影響深遠。”呂先陽似有深意道。
“你似乎看到了我沒有看到的東西。”
武玄心如今的狀態極為特別，他的修為雖然未曾恢復，卻參悟道理，見到了修行的本質。
然而即便如此，面對呂先陽，他依舊覺得深不可測，似乎永遠都看不透此人。
“災厄魔主與氣柱走的路截然不同，前者于災劫之后逆奪造化，后者卻是窺伺先機，敢為人先。”
“我兼具二人所長，隱隱感知，京城之上，一顆魔星即將誕生。”呂先陽望著武王府的方向，喃喃輕語。
“魔星！？”
武玄心眉頭微凝，露出疑惑之色。
“看著吧，變局已至，元王法會之后，一切都將重新洗牌，真正的主角到了那時候才會出現世間。”呂先陽輕語。
“武玄心，那將會扮演極為重要的角色。”
“元王法會！？”武玄心搖了搖頭：“還有好久。”
“好久？”呂先陽嘴角微微揚起，看著浩瀚長空，腦海中回響起災厄魔主的話語。
“元王法會早就已經開始了。”
“在那影響未來的漣漪泛起之際…”
“總有一天，在命運的某一處，那漣漪所至，必將化為滔天巨浪。”
黑夜如幕，弦月高懸。
巍峨的高山好似藏身陰影之中的兇獸，連綿起伏。
陡峭的山道上，昔日的落魄書生洪明頂著山風，在求道之路上艱難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