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總是樂于回答各種問題的“教授”先生第一次沒有回應學生們的提問,他一步踏上“骨龍”的后背,向黛西等人道:“這里很快就會出事,你們叫上學校的其他工作人員,盡快趕去附近的教堂。”
說完,他便讓“骨龍”進入“心理學隱身”的狀態,并穿過墻壁,向東區的方向飛去。
教室里,幾位學生面面相覷,最后還是經歷過俠盜“黑皇帝”救助的黛西率先回過神來,嚴肅地對貝克等三位男生道:“‘教授’先生既然讓我們盡快去教堂,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們還是不要耽擱。”
在她心里,卻是已經將艾布納當作了和俠盜“黑皇帝”一樣有非凡能力的超級英雄了。
目睹了“骨龍”輪廓的三位男生聞言也頻頻點頭,顯然對展示出神異的“教授”先生更加敬畏了。
而這,也是艾布納沒有一開始就讓“骨龍”完全隱身的原因——他需要營造出神秘形象,增加自己在幾位學生心中的權威。
雖然“權威”這種事,依靠模擬“仲裁人”也能達到,但他又不能一直在這里施加影響,所以只得采用了這種“震懾”加“暗示”的模式,讓他們能完全聽從自己的囑托,不要因為好奇或叛逆去“作死”…
東區,科倫街,一個偏僻冷清,骯臟惡心的巷子里。
隨著空間的扭曲變形,“絕望夜鶯”潘娜蒂亞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最深處的角落里。
這超越認知的一幕,讓躲在巷子里休息的幾個流浪漢下意識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
潘娜蒂亞環顧一圈,確認自己來對了地方,然后拉下面紗,遮住臉孔,抬頭望向半空,只見午后的太陽重被云層和霧氣遮掩,變得蒼白黯淡。
淡黃色的霧氣不算特別濃厚,沉浮于貝克蘭德每個地方,帶著略微嗆人的味道,冰冷而濕潤。
可惜,沒有等到霧霾最嚴重最靜止的時候…特雷茜和她母親可能的介入,塔利姆的失蹤,特莉絲身上發生的意外,“0—08”突然而短暫的失控,阿茲克和“女神之眼”的出現,俠盜“黑皇帝”之前的破壞和所謂代號“塔”的非凡者的出手,讓事情越來越大,變得引人注意,行動只能提前到今天…
想到這里,潘娜蒂亞對著那幾個流浪漢微微一笑,他們的目光便登時呆滯起來,繼而臉上閃過不正常的潮紅,全都捂住心臟倒地抽搐起來。
“這么死去可比在霧霾里緩慢窒息舒服多了…你們應該感謝我的仁慈才對。”笑著自語一句后,“絕望夜鶯”便嗪著笑容走出了巷子。
她的步伐很慢,仿佛正徜徉于霧氣的海洋里。
她所經過的地方,霧氣難以察覺地濃了一點,染上了些許鐵黑的顏色,可見距離悄然變小。
她離開這條街道后,一個穿著陳舊夾克,臉色蠟黃的流浪漢突然咳嗽,咳得劇烈無比,咳得倒在了地上。
與流浪漢相隔很近的兩位貧民驚恐地退開,旋即捂住喉嚨,發出荷荷荷的聲音,似乎得了嚴重的肺部疾病或支氣管炎,已經喘不過氣來。
鐵黑與淡黃交錯的霧霾降臨于了東區,降臨于了碼頭區,降臨于了正噴薄煙氣的工廠區,不斷往整個貝克蘭德蔓延。
遠處的各種景象被“淹沒”,就連高聳的鐘樓都只剩下淡色的影子,一個個工人,一個個貧民相繼有了難受的感覺,艱難對抗著寒冷和困頓的流浪漢圍繞那個女士途經的路線,一個接一個發病倒下,人命就像漿洗衣服時的泡沫一樣脆弱。
絕望女士表情沉靜而柔和,仿佛在完成一件藝術品。
她沒有異常地行走于路人中間,嘴角微勾,低聲笑道:
“魯恩王國的歷史將銘記這一天:
“貝克蘭德大霧霾事件。”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一個森冷的聲音便從她的頭頂傳來:“是的,我會記住的…因為它也是你的忌日!”
“是誰?!”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潘娜蒂亞出聲質問的同時,好似要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但實際上,她的掌中已然凝出一根尖銳晶瑩的冰槍,并將它驟然投向了頭頂處。
而她自己則借助反沖之力,以極快的速度向后退去,試圖進入下一條街道,融入人群之中。
對于這突然發生的狀況,對于詭異冒出,讓自己都沒能事先察覺到的敵人,她并不是沒有疑惑,正好相反的是,她非常不解,不明白為什么有人能如此快找到行蹤隱秘的自己,仿佛早就埋伏在這里一樣…
這難度不亞于毀滅一座大都市,或者從貝克蘭德直接傳送至南大陸東拜朗。
但作為一名序列4的“絕望魔女”,一步步從“刺客”成長而來,她明白關鍵時刻不能分心,不能遲疑,所有的問題等安全后再考慮也不遲。
所以,她選擇利用對話麻痹對方,然后直接進攻,再趁機脫離。
可她很快就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離開這片街區,仿佛有無形的力量限制著她的行動,讓她越想脫離,就越是不能成功。
半神級別的“扭曲”能力?他剛才沒有偷襲,而選擇和我說話,是為了與我產生某種神秘學上的“聯系”,繼而“扭曲”我的意圖?
對“黑皇帝”途徑能力并不陌生的潘娜蒂亞心中產生了一絲明悟。
知道自己無法輕易脫離的潘娜蒂亞第一次抬頭正視對手,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龍背上俯視著她的教師打扮的青年。
而她剛才扔出的冰槍,也并未如她想象一般,白霜凝聚,寒封世界,將對方凍結在其中…反而被對方布置的一個儀式輕易化解。
“我今天的‘預言’,為你而留…自然知道了你的應對!”
站在“骨龍”背上的青年自然是艾布納,此刻的他在使用“被詛咒的圖鐸徽章”成功地利用對方的意圖困住了她自己后,便不再猶豫,直接開啟“純白之眼”,然后與“骨龍”融合,化身半神話生物,向著魔女撲擊而去。
魔女的手段多樣,自己又并非真正的半神,靠玩法術、秘術很難勝過對方,還是近身肉搏勝算最大。
谷</span>…
東區深處的一條街道上。
老科勒抱著裝于紙袋內的火腿,急匆匆往租住的公寓返回。
他警惕地四下張望,害怕那些餓得眼睛冒出狼一樣光芒的家伙會撲上來搶走自己的“新年饋贈”。
走著走著,他感覺四周的霧氣濃了不少,遠處還算清晰的教堂鐘樓逐漸被淡黃與鐵黑混雜的顏色所吞沒,就連周圍的行人,超過十步,也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老科勒瞬間有了被世界遺忘的感受,抬掌捂了下口鼻。
“今天的霧氣怎么這么難聞?”他嘀咕一句,加快了步伐。
一步,兩步,三步,老科勒覺得自己的臉龐在發燙,額頭似乎燒了起來。
他胸口發緊,喉嚨不適,很快有了呼吸困難的癥狀。頭腦也越來越迷糊。
荷,荷,荷,他聽見了自己艱難的喘息聲,雙手一軟,裝著火腿的紙袋重重落到了地面。
老科勒下意識蹲身拾取,卻一下摔在了那里。
他按住裝火腿的袋子,努力地把它往懷里收。
這一刻,他認為有濃痰涌起,堵住了自己的喉嚨,于是,努力抗爭,發出風箱拉動般的聲音。
撲通!老科勒開始模糊的視線看見幾步之外同樣有人摔倒,喘不過氣來,年紀和他差不多,也是五十來歲,鬢角斑白。
就在他心中逐漸絕望,仿佛看到自己已經逝去的妻子孩子在向他招手時,一位穿哥特式宮廷長裙,戴同色小巧軟帽的漂亮女士卻忽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并將一管藥劑灌入了他的口中。
在失去意識前,老科勒最后的念頭是:這位女士是主派來引領我入祂的國的天使嗎?
我只是來認識一下夏洛克的線人的…莎倫小姐扶起他后,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
她本待直接將這個線人帶回勇敢者酒吧,但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火腿,猶豫了一下,又回身將其撿了起來。
東區邊緣的霧氣還不算濃厚,但也有不少人開始咳嗽,這其中就包括和艾翠絲一起來幫助母親收需要漿洗衣物的弗萊婭。
在海上冒險了半年的艾翠絲一看到那些霧氣,臉色就是一變,經驗豐富的他從那里面窺到了“非凡”能力的味道。
“快!捂住口鼻,快去附近的教堂!”艾翠絲拉起弗萊婭就開始跑動起來。
“可…可媽媽還在老公寓樓那里…”弗萊婭卻是不肯移動腳步,拽著艾翠絲,焦急地道。
艾翠絲回望了一眼遠處的霧氣,發現它們擴散的速度似乎慢了下來,于是咬了咬牙道:“我去將她帶出來,你不要在這里等,去教堂!”
弗萊婭怔怔地望著他,然后鄭重點點頭道:“謝謝你…艾翠絲!你…你也要小心!”
“放心吧,這霧氣里的‘疾病’還不至于要我的命。”說完,艾翠絲擁抱了一下弗萊婭,然后以極快的速度向著東區邊緣的老公寓樓跑去。
弗萊婭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直到忍不住再次咳嗽了幾聲,才堅持著邁步走向教堂。
東區內,那些或年紀老邁或身有隱疾的人如同被砍伐的樹木,在霧氣里相繼倒下,而此時接觸他們的人,則感染上瘟疫,飛快死去,身體還算健壯的成年人和孩子們也有了輕微的不適。
而科倫街還能抬起頭的人們,卻都隱隱看到一個輪廓模糊的龐然大物正對著一位女士不斷撕咬著…
盡管那位女士施展出黑火、冰槍等諸多手段,依舊奈何不得對方,只能依靠替身來減免傷害。
可即便如此,她也已經永久地失去了一條手臂。
艾布納計算著剩余的“融合”時間,正打算對魔女做最后一擊,并決定無論勝敗,都要抽身而退的時候。一位披著帶兜帽的古典長袍,眼睛和頭發都為黑色,面容秀美但呆滯的女士卻忽然間出現在了他和潘娜蒂亞的身前。
天使!絕望魔女目光一凝,周身霍地騰起黑焰,散播出去了疾病,并打算點燃周圍的一切,制造大規模的火災。
這個剎那,她的身體奇異地顫抖了一下,凝固在了原地。
緊接著她的身體便一厘米一厘米地消失,并急速往上蔓延,難以遏制,很快就完全失去了蹤影。
“天之母親”?女神的神降容器?
艾布納見此,心中剛松了口氣,就駭然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如同遭橡皮擦光顧的鉛筆畫,以比剛才魔女還快的速度被飛快抹除著…
他,連同骨龍的身影在幾秒內就徹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