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慧娘難得對著女兒做出慈母神態,伸手幫林止風挽了幾縷碎發,眼神柔和如水,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娘被罰跪祠堂不能出去,你幫娘給蘇小姐道個歉。娘屋里放了一根黑木手釧,就在上鎖的箱子里,你拿去送給蘇小姐賠罪。”
林止風翻秘藥的時候看到過那根手釧,不是什么黑木,而是本土世界一種珍貴獸骨磨成的珠子。
這種野獸很罕見,骨頭里蘊含一種特殊物質,會影響女子的生育能力,還有一定幾率讓未完全成型的胎兒早產。
這種獸骨對男性沒有影響,經常被用來打造珍貴首飾,上流社會和大家族有地位的男性老人,都流行戴這玩意兒彰顯身份。
丁慧娘手頭的這一串,原本是為苗慶生辰準備的壽禮。
為了防止林止風拒絕,丁慧娘還不忘拋出利益誘惑。
“你們姐妹就要上學了,手里正需要錢,柜子里有個上鎖的匣子,里面有九十大洋,你拿去跟你姐姐們一起花。”
“好啊,我這就去。”林止風一口應下,轉身要走的時候,又被丁慧娘叫住了。
“等等!”丁慧娘笑盈盈地拉住她的手,柔聲問道,“娘上午撿的菌是看錯了,但那幾根山參是好參,你幫娘燉一鍋參雞湯,這樣才顯得你心誠。”
丁慧娘心虛似的側了側頭,那些看似像山參的東西,實際上是一種烈性寒涼的藥材,是孕婦的禁忌藥物。
雙管齊下,就算孩子掉不下來,也要落下活不長的毛病。
“好嘞!”林止風又是毫不猶豫答應,“還有沒有別的什么吩咐?”
丁慧娘想了想,又加了幾句吩咐。
“廚房放著我以前做好的蟹膏,你做碗蟹膏面,光吃雞湯可不夠。你單獨去她指定不吃,你叫上你爹一起去。記住,千萬別說是娘的吩咐,就說是你自己想到的。”
“嗯,想得真周到,那我就去了。”林止風心中好笑,又是獸骨手釧,又是毒雞湯,這還嫌不夠,還要來碗寒涼的蟹膏面加一層保險。
丁慧娘心滿意足地回到祠堂罰跪,九十塊大洋是一筆巨款,絕對能讓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老實做事。
她全然不在乎這事要是鬧開了,會對“苗盼兒”有什么影響,并打算一口咬定跟自己無關,都是“苗盼兒”想出來的餿主意。
丁慧娘相信,在背后攛掇她的謝氏不想引火燒身,肯定會主動站出來幫她作證,證明她從來就沒離開過祠堂。
林止風看著她背影消失在祠堂門后,轉身直奔正屋找馬氏和羅氏去了。
算計得倒是挺明白,可惜注定要滿盤皆輸。林止風來到正屋,大大咧咧坐在窗戶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來做什么?”羅氏最近正煩她,看到她往眼前鉆就來氣。
“我來找二嬸三嬸。”林止風淡定坐下,把丁慧娘的吩咐一五一十說了一遍。“讓二嬸三嬸去吧,我可不想去找什么手釧,還燉雞湯做蟹膏面,我又不是閑得慌。”
羅氏聽到手釧還有些狐疑,一聽說用撿來的山貨燉湯,還有十分寒涼的蟹膏做面,一下就明白了丁慧娘的意思。
“好哇,丁氏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羅氏一拍桌子站起來,沖林止風抬了抬下巴,“你跟我去主屋看看,是什么樣的手釧。”
林止風滿臉寫著不耐煩,不過還是站起身來,一邊抱怨一邊帶著羅氏往主屋走。打開箱子翻找了一會兒,很快就找到了黑色獸骨手釧。
“喏,就這個。她還說把私房錢給我呢。”林止風走到柜子邊,把裝有大洋的匣子取出來,又順利找到鑰匙開了鎖。“還真有九十塊!”
羅氏見狀再不懷疑,心里的火氣蹭蹭直冒。她知道蘇夢不是好東西,也知道兒子遲早會把人送走,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是苗家的后啊!
“盼兒,去墳上把你祖父和爹叫回來。”羅氏的聲音透著冷意,比起平時的震怒大吼,現在的平靜語氣反而令人生寒。
林止風嘟囔著埋怨了幾句麻煩,在她吃人般的眼光下答應下來,拔腿就往院門外跑去。
丁慧娘被恨意沖昏了頭腦,又被不懷好意的謝氏攛掇,一心只想讓蘇夢流產,壓根沒考慮過“親女兒”會不按說好的計劃走。
九十大洋對大部分人來說,確實是一筆大數目,普通的鄉村少女,也確實不懂手釧、雞湯和蟹膏對孕婦來說意味著什么。
可林止風不是真正的苗盼兒,丁慧娘此舉純屬給她送人頭。
一路小跑到祖墳,隔著一段距離,林止風就見一群男人站在邊上抽煙。藍幽幽煙霧繚繞著,污言穢語不時順著風吹進耳里。
真是蛇鼠一窩,她遲早要讓他們死個干凈。林止風嫌棄地掃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朝那邊走近。
“你怎么來了?”苗良宗看到她的身影,皺起眉頭沖她擺了擺手,“快走遠些,別沖撞了祖先。”
林止風止住腳步,神情嚴肅地應道:“老夫人讓我來叫你們回去,她有大事要說。”
苗慶和苗良宗不欲當著外人詢問,只好跟著她一起往家里走,還沒跨進大院門口,里面就已經傳出了丁慧娘喊冤的聲音。
“娘,那死丫頭跟蘇夢有仇,肯定是她自己的主意,非要往我頭上安呢——”
“要是她的主意,她不悄悄做了,跑來跟我面前說什么?還有你藏東西和藏錢的地方,她怎么能找得到?”
林止風在心里默默為羅氏的機智點贊,聽到丁慧娘的哭聲,真是渾身都舒坦。
苗慶和苗良宗心里都很厭煩,早上才鬧出下毒的事,還沒吃午飯又鬧上了。
“又嚷嚷什么?”苗慶走進院中,看到謝氏和丁慧娘都跪在地上,太陽穴突突直跳。“不是跪在祠堂里么,怎么又出來了?”
苗良宗跟著走過去,看到蘇夢正抱著手冷笑看戲,心知這事又跟孩子有關。“娘,到底怎么了?”
羅氏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將自己的分析猜測說出來,證明這件事確實是丁慧娘主謀。最后,她看向垂頭不語的謝氏,露出一個冷笑。
“謝氏,攛掇丁氏犯糊涂的人是你吧?你們兩個攪家精,一個都別想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