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太子和寧王帶的兵可不會如此不堪一擊。所謂兵馬易得,良將難求,看來這些年是自己疏忽了,下手晚了,杜郁文雖然武藝出眾,但領兵作戰于他尚未成材。
案幾上外祖的求救急報又送了過來,若是他知曉自己已將禁軍悉數折損,又會如何作想?多半會認為是自己所為吧?皇上苦笑一聲,有些明白之所以會到如今的局面,就是他與外祖相爭的緣故。
一夜思索之后,做出了決定。
南郡廂軍王指揮使啞口站在了那里,半晌才說道:“皇上,若臣走了,皇上的安危誰人相顧?”
杜郁文忍不住撇了撇嘴。皇上倒是有些欣慰,說道:“朕尚能自顧,只待愛卿解了西郡之危,對方自會撤去。”
南郡廂軍王指揮使明白自己在此,也終會向禁軍一般,成了杜郁文的炮灰,便不再言語,接旨后即吩咐隊伍開拔。
忠源得了信,朝著盛琰和白景天欣然一笑,“大事已成一半。”
“首領,讓我們去西郡迎戰吧?”白景天說道。
“也好,這里應無什么新奇的了,不如景天去尋你的父母,盛琰去尋你四叔,好好戰上一場。”忠源說道。這些日子觀戰所燃起的熱血無處釋放,兩個小子怕是會另尋他徑,不如遂了他倆的意。
壞消息總是傳得極快,不過數日禁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就傳回了京城。祝丞相畢竟年長,這些日子又諸事不順,聽到消息后就噴了口血,人事不知。
禁軍的親眷剛遭受失去親人的打擊,后又得到尸體皆被‘寧王’燒毀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哪里經受得住。這些年但凡有些家底的,都想盡辦法將男丁送至禁軍,俸䘵高不說,差事也極好辦,尋常走在街面上,是何等的神氣。如今竟然得到這樣一個結果,雖然尸體不能歸來,但魂魄卻需安葬,一時間滿城縞素。
若舒得知留在禁軍中的暗衛皆順利脫逃,松了口氣。為此她還不得不親口告訴秦道川此事,秦道川當時的表情十分微妙,最后說了句,“你吩咐他們,對戰之時,脖頸上圍上白巾,事后速速撤去。”
若舒不得不多解釋了一句,“都是杜若遠那時留在禁軍中的,他們家眷皆在京中,又愿意留任。我們也不好勉強不是。”
秦道川嗯了一聲,并不想多問。
其實若舒還有一事未與他說,這些人已打算想辦法留在杜郁文身邊,也好引導他莫要一條道走到黑。
但現在消息傳來,若舒仍舊有些難以接受,終于明白秦道川要求他們脖頸系白巾的原因,并非為了互不相傷,而是為了能讓他們保命。
“沒想到,秦家軍竟有這樣的戰力?”若舒說道。
秦道川掃了她一眼,“這世上唯有你會輕看于我。”
“將軍為何要冤枉人?”若舒說道,語氣還十分的委屈。
秦道川輕笑一聲,又嘆了口氣,“我原本還有些擔憂,我不在北地數年,他們究竟如何?現在看來,所有人皆未令我失望。”
“禁軍有了這么多的空缺,你說朝廷會有何打算?”若舒問道。
“夫人若有想法,盡可為之。”秦道川說道。
若舒搖搖頭,“幸好我們的親眷中無人在其中,不然又會難為。”
“如今的禁軍早已不是杜若遠在時的禁軍,紈绔居多,皇上居然還將他們視為中流砥柱,真是可悲可嘆啊。”秦道川說道。
“上梁不正下梁才歪。祝相專權,任人唯親,大家互相攀扯,自然泥石俱下,哪里會有一方凈土?”若舒說道。
“忠源打算親自去勸降南郡廂軍指揮使,若一切順利,局勢安定之時不遠矣。”秦道川說道。
在秦道川看來,最好的局面,就是南郡也跟著樹起反旗,然后朝廷接受了這個局面。
但若舒覺得忠源現在恐怕不會于此止步,東郡的半壁和北郡恐怕都被他視為囊中之物。忠源成親也有兩年,可是趙雪飛一直未有身孕。忠漓與許氏去北郡之后,為她診過脈,說她身子并未有恙。若舒不用多想,便知曉是因為什么緣故。故而對忠源的想法也能猜測一二,到時候這個自恃出身的媳婦,恐怕會驚掉下巴吧。
那邊的忠源正在思量著如何快速地說服毫無交情的南郡廂軍指揮使乖乖回防,并且與他一樣舉起反旗,自立為王。前方傳來的消息令他又喜又憂,原來皇上扣留了南郡一半的人馬,理由是怕東郡目前的兵力不足以抵御賊逆東邊的突襲。君命如山,王指揮使再不甘愿,也不好自打耳光,畢竟是他自己信誓旦旦,擔憂自己走后皇上會身陷險境。
忠源喜的是這樣一來,南郡怕是反心更甚;憂的是現如今的現狀,南郡指揮使就算想反,也難以實施。
左思右想之下,覺得還是要從京中下手,將皇上嚇回去,才好辦事。
于是若舒又得到了忠源快馬加鞭送來的秘信,要她想辦法讓人將禁軍的傷亡算在祝丞相與皇上的爭權奪利上。眾所周知,禁軍如今受祝相把持,皇上此舉是何其的損人而不利己。
若舒明白忠源此舉是想將皇上逼回京城,一旦皇上從東郡歸來,便等于默認了‘寧王’勢力的存在。他也好騰出手來,整頓剛剛到手的西郡。之后才能收拾他心心念念的北郡。
幾句流言就能止住兵戈,若舒還是愿意的。因為這陣子京城連綿不絕的哭喪聲和四處飄揚的縞素弄得生意都不好做了。
于是,在暗衛的操作下,禁軍死得極冤的謠言又傳了開來。
祝丞相執念頗深,不過數日重又抖擻了精神,聽聞皇上已派了南郡廂軍前去馳援西郡,還留了半數在東郡,終于承認,這個外孫的謀略并不輸于自己。
東郡的軍報也已再次送來,據禁軍殘兵所言,禁軍是被一股強敵所襲,才會受此重創。祝丞相再一次想到了秦道川,可是無論何時見到秦道川,他都是老神在在的模樣,仿佛只要北地無戰事,境內的戰事皆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