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作是她經歷了喪子之痛,她也會心有怨恨。
也會心有怨念。
文清念會怨恨她,也是正常之事。
她能夠理解她。
也正因為此,就算她當著這些人的面,說了這些話,喬明錦也不怪她。
“德妃娘娘說的是,阿錦以后記住了。”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皆是一驚。
她喬明錦也有向別人低頭的一天?
她竟也有這么謙卑的時候?
不光是宮人難以相信,就連文清念也不敢相信面前的喬明錦竟會這般應答。
她已經做好了喬明錦會當場發怒的準備,可誰知喬明錦不僅沒一點生氣,還和聲和氣的,說什么都恭恭敬敬的。
這還是她喬明錦嗎?
文清念愣了好大一會兒,平復好情緒之后才道:“你能聽進去我說的話,倒也難得。”
“阿錦今日前來,只是想看一看父皇。卻不知父皇竟不知為何昏迷不醒,我身邊的這位公子醫術甚好,方才也是想著讓他為父皇診治一二,除此之外并無他意。
德妃娘娘或許誤會了些什么,他并非是小廝,他是阿錦摯友,是值得相信之人,他是不會害父皇的。”
“公主年紀尚輕,哪里懂得什么叫信任,不管他是什么人,他都不是這宮里值得陛下相信的人。
這一次,我只當你是被人哄騙了,并不與你計較什么,以后你要記住了,這天底下,不是什么人,都能相信的。”
喬明錦聽完之后緩緩抬眸,與她對視,沉聲道:“德妃娘娘慎言,我如今已年過二十,已不再是不懂事的孩童。
我有自己的分辨能力,能夠分得清楚誰值得信任,誰不值得信任。”
宋祁安是這天底下,最值得她去信任的一個人了。
他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她能夠毫無理由信任的人。
文清念方才那番話,讓她聽了心里很不舒服。
喬明錦一直在忍著自己的情緒。
宋祁安看得出來她此時的隱忍,他上前一步,朝著文清念行了一個拱手禮,隨即恭聲道:“德妃娘娘,在下一介布衣,心中并無所圖,在這宮里也沒什么想要得到的。
根本沒必要去冒險害陛下,德妃娘娘完全可以放心。”
文清念面帶嘲諷的笑了笑:“賊人作案之前,從不會說出自己是個賊人。你現在說這些,倒還真是有一種賊喊做賊的作范。”
她從始至終,對喬明錦,對宋祁安都沒有半點善意。
喬明錦可以忍受得了她說自己那些話,但她沒法忍受文清念說宋祁安怎么怎么樣。
宋祁安這般好的人,不該被人非議。
“德妃此話未免過分了些,我早已與你說過,他是我身邊的人,是可信之人,你卻還揪著他不放,到底想做些什么?”
喬明錦的身份并不比文清念低,她對文清念已是忍讓到了極點,可她還揪著宋祁安不放,這讓喬明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文清念瞧出她面露怒氣,知曉宋祁安便是她的逆鱗,便道:“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他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在這宮里忽然出現,我不懷疑他,懷疑誰?”
“第一,他并非是身份不明,他是我的摯友,是我極其信任的人。
第二,他也不是忽然出現,他是我帶進來的,有什么問題自然由我擔著。
第三,我只是想讓他為父皇診治一下,看看父皇所患為何病罷了,只是看看父皇所患何病,怎么可能會對父皇有害?
德妃一直攔著我,是不想讓父皇好起來,還是不想讓我直到父皇究竟是患了何病?”
“你父皇所患之病沒那么容易查得出來,你身邊這人這般年輕,就算是讓他去查,怕是也查不出什么來。
即是查不出什么來,又何必浪費時間?”
“德妃以為,為父皇診治算是在浪費時間?你只因他樣貌年輕,便否決了他這個人的醫術。德妃娘娘,你覺得你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他宋祁安生得確實是年輕了些,可他在這世上活過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
沒人能用年輕二字去否決任何人。
她文清念也不能。
文清念一時啞然,她正在思慮著該如何應答,便聽到喬明錦又道:“本宮只是想知曉父皇所患何病,再為他尋藥醫治。
心中所想左右不過是,想讓父皇快些醒過來罷了,可你卻一直阻攔本宮,你這是想做什么?德妃娘娘莫非是根本不想讓父皇醒過來。”
文清念聞言連忙解釋:“我并沒有這個意思,我和你一樣,也希望陛下能快些醒過來。”
喬明錦道:“即是如此,你就不該攔著我。”
宋祁安的醫術在這長安城中,應算得上最厲害的了。
他不可能查不出來明齊帝昏迷的原因。
喬明錦側眸望向宋祁安,道:“祁安,去吧。”
文清念忽然開口:“瞞著,我并未說過他能去。”
喬明錦沉聲道;“本宮說了,他能去,那他便能去。這皇宮之中不管是誰,都沒資格攔住宋祁安。你不能,誰也不能。”
說罷,她又望向宋祁安道:“不必理會旁人說什么,你好好查一查,一定要查出父皇所患為何病。”
她總得知曉明齊帝究竟是因為什么昏迷的,只有這樣,她才能去想法子救他。
宋祁安點了點頭,便不再乎旁人,徑直走向了明齊帝。
文清念忽然又急又氣,她眸里盡是怒氣,神色間似是有些緊張。
她在害怕什么?
喬明錦將她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文清念今日很不對勁。
她怨恨自己,厭惡自己,處處與自己作對,這都沒關系,她完全能夠理解。
她可以忍過去。
可文清念一直攔著宋祁安,不讓宋祁安去為明齊帝診治,這就太奇怪了些。
喬明錦隱隱約約覺得,此次明齊帝昏迷,與她文清念有著撇不清的關系。
文清念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與世無爭,什么都不在乎,不愛權勢不愛地位的文清念了。
如今,她已經變了。
就在她仔細斟酌文清念身上問題的時候,宋祁安忽然道:“喬喬,陛下這是...中了毒。”
喬明錦聞言大驚,中了毒?
他怎么可能會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