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齊帝微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這世間許多的事兒,都復雜得很。
阿錦莫要胡思亂想了,父皇只愿你這一生平安順遂,喜樂無憂,嫁與良人,鸞鳳和鳴。”
喬明錦側過眸,避開他的目光,笑容里盡是苦澀。
她早已不奢望此生能嫁與一良人,前生種種早已磨滅了她所有愿意去愛一個人的心力。
今生她所求,左右不過安樂二字。
大齊太平昌盛,百姓安居樂業,便是安。
親人皆在身旁,父皇歲歲無憂,便是樂。
只是可惜上輩子她什么也沒得到。
她掩下情緒,望向明齊帝輕聲道:“父皇,您心中所愿,亦是兒臣心中所想。只是若無大齊國泰民安,若無父皇庇護,兒臣又何來平安喜樂?”
明齊帝抬起手,輕輕拍了兩下她的肩膀,聲音很溫柔卻又很堅定:“阿錦放心,父皇會好好守住大齊,護你一生喜樂無憂。”
就算守不住這大齊,他也要給她留下一個安穩的后半生。
喬明錦垂下眼眸,沉默不語。
明齊帝離開之后,青桑才領著芙蓉芙然這兩姐妹進入大殿。
“公主......”
青桑正準備問一問喬明錦該如何安排這兩姐妹,便聽到喬明錦道:“拿些銀兩給她們,明日一早找幾個靠譜的侍衛護送她們出宮。”
芙蓉眼眶含淚,可憐兮兮地問道:“公主...公主可是嫌棄我姐妹二人蠢笨,故不肯收留我們?”
“你們姐妹二人蠢笨?”喬明錦輕笑一聲,繼續道:“一個能說會道,一個心思縝密,你們姐妹二人自然不是蠢笨之人。”
芙蓉聞言似是看到了些許希望,又繼續哀求道:“公主若是不嫌棄,又為何不愿留我們二人在宮中侍奉左右?公主于我姐妹二人有恩,我們自是愿意做牛做馬回報公主的。”
縱她苦苦哀求多少遍,喬明錦依舊是不為動容。
她沉聲道:“未央宮與公主府皆不缺婢子,本宮這身邊更不缺侍奉之人,如今本宮給足了你們銀兩,足夠支撐你們二人活上十年光景。
你們大可用這筆錢買個宅子,或是盤下一個鋪子,為后半生尋一個安身之所。如此自在的日子,豈不美哉?”
拋卻如今這一切,拿著足夠的銀兩去過普普通通的日子,不必每日提心吊膽地生活,與自己的親人安安穩穩的活下去。
這樣的日子,難道不比把自己困在這深宮牢籠之中快活自在?
芙蓉還想再說些什么,芙然便握住了她的手,一同跪了下去恭聲道:“奴婢叩謝公主恩德,公主之恩,奴婢定當牢記于心,日后若有機會,定會報答公主此恩。”
喬明錦點了點頭,微微拂手道:“好好活下去。”
說罷,她便轉過身進了里間。
里間內,宋祁安正在翻看著古籍。
喬明錦故意碰了一下桌子一角,發出了些聲響。
他聽到聲音,忙抬起頭,將古籍合上,站起身朝著她迎了上去。
“忙完了?”他問。
喬明錦微微點頭,低聲道:“我將芙然和芙蓉那兩個丫頭打發出宮了,給了她們銀子,應能保住她們十幾年尋常的生活。”
宋祁安將靠近她的椅子挪了出來,待她坐下來之后才坐到她身邊問道:“陛下可有說過想如何處置魏貴妃?”
喬明錦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拿著一把扇子扇著風。
“父皇問了我的想法,我將魏貴妃先前犯下的罪都講給他聽了,他竟沒有半分驚訝,顯然是早已得知這些事情,先前對此沉默應是不愿過問后宮之事。
但今日我將這些講給他聽之后,他也說了魏凝華罪孽深重,應是死刑。”
宋祁安聽了這些之后便放下心來,他道:“那便好,此人心機深沉,決不可留。”
魏家本不是勛貴世家,魏凝華能爬到貴妃之位,靠的絕不止是幸運。
此刻,慎刑司內。
魏千戶沉著臉,盤著腿坐在牢房之中默聲不語。
魏知鳶縮在角落里,頭埋在腿上小聲啜泣著。
“父親...父親,我們魏家,是不是真的完了?”
魏千戶擰著眉,長嘆一聲沉聲道:“別哭了,你現在這么哭還有什么用?”
圣旨已下,一切皆已塵埃落定。
現在哭哭啼啼,還有什么用?
“可是我不想死,女兒真的不想死。父親,您向來主意多,您想想法子行不行?”
“你當初找到鳴鳳樓的人時,就該想到有這一天。”
他恨鐵不成鋼地望著魏知鳶,心里又怨又無奈。
“我以為鳴鳳樓那些江湖上的人會懂規矩,就算刺殺失敗了也不會將我們魏家說出來,可誰知...誰知......”她咬緊了牙關,含恨道:“誰知芙蓉那個賤人,竟敢出賣我!”
“人在窮途末路之時是顧不上忠義二字的,這個道理你為何還不懂?”
“可她若是不去喬明錦那里出賣我,我們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她現在恨不得殺了芙蓉。
“我們落得如此下場......”魏千戶雙目逐漸變得空洞,他靠在冰冷的牢墻上,極其絕望地開口:“我從未想過,魏家竟會斷送在我的手上。”
“不,不會的。”魏知鳶搖了搖頭,爬到了魏千戶身旁,低聲道:“我們還有姑姑在,姑姑貴為貴妃,一定能救我們的。只要她能向陛下求情,我們說不定就沒事了。父親,我們可不可以托人給姑姑傳信求她救救我們......”
魏千戶側過頭,望著自己不成器的女兒,心里五味雜陳。
他心底明白,若是魏凝華有能力去向明齊帝求情,他們也不會一直被關在這里無人過問。
他明白,此刻魏凝華怕是已經自身難保了。
他沉默許久,才收回目光,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盒子,將它遞給了魏知鳶。
“鳶兒,我這里有一顆藥,是能助人安睡的,你將它吃了,好好睡一覺吧。或許,等到睡醒了,我們就得救了。”
魏知鳶眼里多了一些希望與驚喜,她將臉上的淚水抹去,帶著些希望仰著頭望向魏千戶問道:“父親您也認為,明天我們就能得救了,對嗎?”
魏千戶微閉上雙目,點了點頭沉思應道:“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