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了?”一個灰衣男人迎上來,抓住知業的袖子,害怕地道:“我看到官兵和武僧都動手了,不是說裴家無權無勢嗎?為何能號令這些人為她出力?”
“就是!就是!”旁邊好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跟著點頭:“要不是我們溜得快,肯定都倒霉了。”
知業陰沉著臉道:“有句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裴家有錢,這惡女人舍得花錢…”
說到這里,他莫名多了幾分憤恨不平:“不是自個兒掙的錢,花起來不心疼!”
“怕不只是舍得花錢吧?明明還很奸詐,會騙人…難怪你當初吃了那么大的虧…”灰衣男人見知業臉色難看,連忙改換話題:“鐵核桃兄弟倆不知得手沒有?他倆力氣大,又是老手,想來應該能辦到?”
知業想起那兩顆血肉模糊的腦袋,腰和屁股就是緊緊一縮,額頭浸出一層細汗,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好一歇才低聲道:“他倆怕是兇多吉少。”
“兇多吉少?”一群壞人不能理解,正追著知業問時,嘈雜聲傳來,人群擁擠往前,五城兵馬司的人大聲吆喝著:“讓開,讓開…”
“出來了…”灰衣男人的聲音很虛弱:“鐵核桃兩兄弟是被抬出來的,滿臉都是血,好像是腦袋被撞破了,這是怎么回事啊,他們力氣不是很大的么?難道也不是那女人的對手?要是他們死了就好了…”
“啰嗦!”知業低吼一聲,悶著頭鉆進人群中,他走得特別急,越走越快,最后甚至是跑了起來,只一會兒功夫就跑得沒了影子。
“我們怎么辦?”灰衣男子看向同伙。
“散了吧。這次的事情都忘了,不許說出來,那邊說過的,誰若是漏了口風,他家的妻兒全都不會有好下場。”
幾個壞人盡數散開,消失在人群中。
知業一氣穿過三條街才敢停下來喘氣,他體力透支太過,導致靠著墻坐下去就起不來。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究竟有多害怕檀悠悠。幾乎是只要在人群中遠遠看一眼,就靈魂顫抖菊花緊,腦袋發懵不能思。
他是不敢也不能再對檀悠悠動手的,盡量找了力氣大的老手上前,想著人多勢眾謀算得當,總能得手。卻沒想到他三令五申,再三警告檀悠悠力氣極大,必須小心再小心,這些人還是沒當回事。
又沒辦成…不知王瑟這次會怎么懲罰他…知業抱著腦袋痛苦又害怕,半晌,他扶著墻硬撐著站起來,做了一個決定。
不管了!逃吧!注定辦不好的事,逃就對了!不然遲早有一天,他總要死在檀悠悠手里,或者真的變成一個癱瘓的活死人…生不如死,還不如賭一把。
知業埋著頭沿著墻根快步往前走,他得趁著天色還早,快些出城,逃得越遠越好。
步履匆匆走過幾條街,眼看著城門就要到了,他松一口氣,正要加快速度趕過去,就見幾個青衣大漢迎面而來,每個人的目光都緊緊鎖著他,十分不懷好意。
知業立刻轉身往后走,卻見后方也有六七個青衣大漢堵住了去路。
左右兩邊全是墻,前后都是人,除非插翅才能飛。
“你們要干什么?”知業紅了眼睛,控制不住地流了兩行淚,為什么自己這么倒霉呢?自從遇到檀悠悠,就沒一天好日子過,越來越倒霉,越來越倒霉,還特別愛哭。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從前不這樣的,真的。
一襲寶藍色織金妝花錦袍映入他的眼中,福王世子裴揚慢吞吞地走過來,不顧冬寒漸起,慢條斯理地搖著扇子道:“喲,這不是咱們知業么?你還活著啊。”
知業緊張的咽了一下口水,沉默片刻,跪了下去。
福王世子仍是笑瞇瞇的:“我又不是你的主子,跪我做什么?”
知業不敢出聲,用力將頭磕得“嘭嘭”作響。
福王世子這才斂了笑容,淡淡地道:“你要去哪里?”
知業又咽了一下口水,嘶聲道:“下仆不去哪里,就是在這附近走走看看。”
“我還以為你想跑呢。”福王世子嘆口氣:“哎呀,真是沒想到啊,這世上的事,總是讓人出乎意料。你看,咱倆這么多年的交情了,為什么不肯告訴我檀悠悠力氣大到這種地步呢?”
知業眼珠子亂轉,干巴巴地道:“小的沒機會…不是不想和您說。”
“來來來,既然遇上了,我請你喝酒。”福王世子使個眼色,手下便將知業死狗一樣地拎起來,拽著進了附近一家茶鋪。
“喝吧。二十年的女兒紅。”福王世子親手斟了一杯酒遞給知業,熱情地道:“來,難得遇上,咱倆好好聊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知業咬咬牙,一口飲盡杯中之酒,破罐子破摔地道:“聊吧,您想知道什么?”
福王世子一笑:“但凡你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一錠沉甸甸的金子被推到知業面前,剛好斜陽西照,金色反射,將知業的臉映得一片焦黃。
“五十兩黃金,你賣命一輩子,有存到一半么?若是還嫌不夠,這里還有。”
一疊銀票并一張地契跟著放到桌上,晃得人眼睛疼。
“你現下的身份上不得臺面,王瑟并不敢明目張膽把你怎樣。我就不一樣了,想讓你舒服活著或是憋屈死去,都是小事一樁。自己選吧。”福王世子“唰”地一下打開折扇,慢條斯理地搧了起來。
寒風一陣陣刮,知業的臉上凍起一層雞皮,他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一口悶下去,紅著眼睛道:“小人愿意聽從世子吩咐。”
福王世子勾起唇角:“這就對了。把這些賞賜先收起來,稍后安心回去,王瑟若是怪你,只管把事推到我身上。不許再跑,那邊有什么,就來報給我知道。懂么?”
“懂。”知業直愣愣地看著那堆錢財,再看看福王世子笑里藏刀的模樣,咬著牙將錢財盡數掃入懷中收了起來。
這不怪他,真的,他一個弱小可憐無助的男人,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