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陰陰除風炎,
鳴蟬噪噪醒人眠。
憑樓坐看煙雨瀾,
臨溪臥聽蛙聲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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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落子無悔。若說一盤象棋如同戰場廝殺,那一盤圍棋無疑是一生。
留有一“氣”,便尚有一口生氣,錯落一“目”,便能夠監察他人所為。
無論期間險象環生、精彩絕倫,皆非輸贏,皆非落幕;無論輸贏勝負,皆為一盤,皆是一生。
仔細綢繆了每一步棋,仔細走好人生每一步;既然落子無悔,則落幕亦無悔。
看棋的人,越看這棋越不是表面上簡簡單單的一黑一白,一落一提;下棋的人,越下這棋越能夠感到這棋中復復雜雜的一真一假,一生一死。
九州還小,也不曾學棋,許是沒有對于人生的感懷,但看著看著也入了迷,不久便沉浸在這區區一盤棋所構建的世界。
兩個小孩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點也不分神的下著棋,蚊子都圍到身邊來,也不覺得什么,依舊做著自己手邊的事。
直到后來周圍的老人家們都急了,幫他們左左右右的驅趕蚊子,噴上花露水。
兩個孩子依舊不緊不慢的下著棋,沉思一陣,用食指和中指指尖夾住棋子,再自然輕巧的放下棋子,姿勢很是優雅。
饒是九州再怎么投入到了觀棋之中,夏日的炎熱再碰上樹蔭下那一抹涼意,著實讓人覺得好眠。
這兩個孩子圍棋下了兩三個小時還未有個輸贏勝負,說起來也算是水平不錯的了。至于周圍看棋的人耐不下去再看的就回,實在感興趣的再叫上三兩棋友也來觀棋。
夏至眼看著九州已經困的直點頭了,卻依然想要打起精神來把倆孩子下的這盤棋看完,也很是無奈。
九州呢,撐著自己的上下眼皮,死活不想讓自己睡著,后來一只眼睛閉上,兩只手撐著一只眼的眼皮。
許是周公實在是想要和九州聊上一聊,九州還是睡著了,靠在夏至胳膊上睡得香甜。
夏至見此,便抱起九州,飛上天際,想著尋個地方讓九州好好休息。
此時的九州在夢里卻沒有見到周公,反倒是看到了和自己一般高的圍棋棋子,自己好似倒了過來,正踩在天空上行走。
而自己在這擺了許許多多棋子的棋盤中就好似被困在迷宮中一般,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所幸,九州看到了其中九處地方亮起了閃閃爍爍的光芒,正是“天元”和八星所在的地方。
循著這九處星光,九州分清了方向,棋子之間的縫隙不寬,九州只好摸著旁邊的棋子前行,不知為何這棋子頗有些滾燙。
九州走著走著,總還是會有走錯了方向走不出去的時候,便認真記住了岔路口,好在走錯方向時轉到正確的路線上去。
“吱吱…”
“吱吱嗤,嗤嗤…吱吱吱吱吱…嗤…”
九州正苦惱于怎么記下自己走過的路,邊聽到這循環往復,簡直使人煩躁的聲音。
“噓!”九州舉起自己右手食指,抵在唇邊,想要告訴那聲音安靜些。
看到九州睡著覺皺起的眉頭,夏至還是問出了聲:“九州,怎么了?”
“嗯?”九州這便醒來了。
“吱吱,吱吱嗤…”
“沒什么,只是…”剛要說在夢里夢到了吵人的聲音,九州便發現了讓自己醒來的“罪魁禍首”。
那“罪魁禍首”如今正在樹上叫個不停。
長舒一口氣,九州笑到:“原來是蟬啊!”
“夏至姐姐,那棋局…嗯?要下雨了么?”正想要問夏至那棋局勝負的九州見天色陰了下來,便換了自己剛要出口的問題。
夏至笑了笑,打趣道:“嗯,趁著你睡著,我總得干些正事。”
九州小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不多時,雨果然降了下來,熱得要命的天氣被平息了不少,方才恣意張揚的蟋蟀也因著這雨而偃旗息鼓,倒是一舉兩得。
九州此時才有功夫注意自己所在的地方:此地是一處江邊高閣,如今青灰色的屋檐下正垂下一條又一條細細密密的銀線,湊在一起倒是如同垂簾一般。
坐在高閣的二層,倚靠著美人靠看向不遠處的湖水被雨滴打出的一片漣漪,又被下一滴打散。
河邊柳樹的柳枝飄飄揚揚,時而在水里柔柔的垂著,可能在梳洗著長長的頭發,也可能在浣洗著新漿的紗布。
如此靜謐之景,只剩下了雨點打落的聲音,實在令人不想打破,好像拿出相機來拍張照片的快門聲都是一種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