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普魯斯特問卷
會場的熱鬧氣氛如自己預料的那般，人頭接耳，卻并不耽誤掌聲如雷。
楚堯揮一揮衣袖，走向后臺，深藏功與名。
“接下來去干嘛？”
虞美人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
全程看下來，就三個字，有勁兒。
楚堯一句沒用的話都沒有，干脆利索，恰到好處，相比起那些假大空的凡爾賽，強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回家啊，累了，好好休息。”
楚堯淡淡笑道。
生活是主業，工作才是調劑。
這種互聯網大會的場合，自己可以做到如魚得水，也并不累，但說實話不是很喜歡。
總覺得戴了一層面具，扮演著一個這個社會要求你必須扮演的角色。
扮演法？？？
當然，撕逼還是挺有意思的。
尤其是還贏了。
哪怕只是階段性的贏，且沒有裁判，但客觀上而言，這次交鋒，自己的確是占到了一些便宜。
舒爽。
“回哪個家？”
虞美人舔舔嘴唇，笑嘻嘻問道。
楚堯：…
對這種送命題一笑而過。
已經安排好下午就走，飛鵬城。
現在北方是冬天，雖然有暖氣，但也天寒地凍，再加上今天帝都有大學，航線管制，那就沒緣分嘍。
反正那邊目前沒什么特別要緊的事情。
唐言說好不容易來一趟杭城，要不去體驗一下生活？
想了想楚堯還是拒絕，別人的地盤，還是小心一點，真不怕被抓去治安拘留，順便交個五千塊的罰款？風緊。
穩健。
況且，也屬實沒什么意思。
不過，在起飛之前，楚堯還是又辦了一件正事。
——迎來一次人物專訪。
想要采訪自己的這位財經記者，或許是目前國內身價最高的財經記者之一。
嚴格意義上來說，甚至都不止是記者了，某種程度上也等同于一個獨立的資本方，畢竟旗下諸多產業。
名，就是利。
吳小波。
曾經出版過多部著作，從《大敗局》到《激蕩四十年》，歷數過改革開放以來所有撲騰出點浪花的企業家的傳記，文筆翔實，頗具情懷，當然也借此名利雙收。
后來又為各種企業寫傳記，比較出名的就是《企鵝傳》。
之前自己在雷布斯的辦公室見過他一次，估計是又和小米有合作。
不過，那個時候見過是見過，但沒什么深度交流，更談不上交情。
無它。
那個時候，自己還沒有現在的江湖地位，配不上被這種咖位的媒體人采訪。
但現在嘛…
楚堯倒是沒有表現的多傲嬌，也沒有什么“當初你對我愛答不理，現在我讓你高攀不起”之類的別扭情緒，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格局和胸襟這個東西，怎么說呢，除了少數天生的，大部分普通人，隨著財富量級逐次遞增。
哪兒那么多戾氣？
酒店的客房。
吳小波架好了燈光和攝像機，很樸素的機位，畫面不是重點，講話的內容才是關鍵。
他拿出了一份普魯斯特問卷。
這種問卷曾經是法國貴族沙龍中的流行游戲，在被大作家普魯斯特回答過后，名聲大噪，能比較全面的展示答卷者的價值觀、興趣愛好及特質。
因為采訪時間過于緊湊，準備工作沒有那么充分，再加上兩人也不熟，吳小波采用了這種取巧而成熟的模板。
楚堯自然沒什么意見。
于是，一場格式固定的采訪，穩穩當當的進行著。
吳：“你認為最理想的快樂是什么？”
開篇這個問題就很暴擊。
直指人生哲學。
楚堯還真用心的思索了一下：“就是我當下的狀態，每一天都很快樂。”
“每一天？”
吳小波插話反問，略顯詫異。
他曾經采訪過很多大佬，大部分都不快樂，甚至可以說很不快樂，因為資本增值的壓力，采訪人群中最快樂的，是丁三石，有樂觀豁達的人生態度。
而現在，楚堯竟然說每一天都很快樂？
“當然，每一天。”
他追問：“不會有壓力、憤怒、難過、沮喪的時候嗎？”
楚堯：“偶爾會，通常表現為煩惱，糾結，迷茫。”
吳小波此刻的語氣很像魯豫，問道：“原因呢？”
楚堯：“錢太多了，不知道怎么花。”
他：…
認真的看著楚堯的表情，坦然，淡定，回憶，似乎還有點小羞愧，不像是作偽，于是徹底無語。
過吧。
下一個問題。
“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楚堯：“太多了，生老病死都怕。”
吳小波提醒道：“最。”
楚堯摸了摸鼻子，有點不爽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姿態，但沉默一下，眼神也認真幾分，想了將近一分鐘，緩緩說出兩個字。
“孤獨。”
很真實。
吳小波猶豫一下，本來想問“為什么”，或者說“你這樣成功的人也怕孤獨”，再或者說“你應該不缺朋友或者愛人吧”，但，還是沒說出口。
這已然涉及到生活隱私了。
他經驗豐富，對這其中的模糊邊界，有著很清晰的感知。
下一題。
“你這一生中最愛的人或者東西是什么？”
他問，盯著楚堯的眼睛。
楚堯嘴角咧了咧，不是笑，媽的這問卷屬實有點煩，問的都是心底最深處的東西。
類似于那種“我是誰”“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的哲學命題了。
“最愛我自己。”
楚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愛自己是浪漫一生的開始。
當然，也可以稱之為某種自私。
吳小波依舊沒有追問，又問：“你覺得最奢侈的是什么？”
這題，楚堯毫不猶豫。
“親情。我是孤兒，以前從沒有。”
“現在呢？”
“正在有。”
楚堯露出個笑容。
沒有說的很明確，但意思他肯定懂。
“什么時候是你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刻？”
這個問題和第一個問題有所類似，但更偏向回憶。
“我只賺兩三萬塊錢的時候？”
楚堯忍不住開了句玩笑，玩了個梗，頓了頓，認真說道：“大概一個月前，在首爾，接到一個電話的時候，至于電話內容是什么，我不能說。”
懂的都懂。
這段采訪肯定是會播出的。
播出后，高婧肯定會看的。
吳小波點點頭：“好了，最后一個問題。”
“你希望以什么樣的方式死去？”
楚堯默然片刻。
“午后，黃昏，兒子在看電視，孫子孫女在玩皮球，我躺在藤椅上，陽光很暖，微風拂面，就此合眼。”
吳小波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嘴角也是不由帶上情不自禁的笑容。
這個答案，頗具浪漫主義情懷。
而且很有家庭的感覺。
問過那么多人這個問題，還屬楚堯的回答，最溫馨，最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