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山上,那諸群鬼喧囂不止,早有大壇大壇的美酒被抬了上來,眾鬼喧囂碰杯,喝了半晌,已經皆有了三分醉意,或者抓住個斷頭鬼,和它劃拳;或者尋了個餓死鬼,與它拼酒,山腰之上,早已亂糟糟一片。
衛淵借著驅鬼之術,招來一身的鬼氣纏身。
面色如常,混入了這一森羅鬼域。
這處鬼王大婚的所在,雖然喧囂,但喧囂之音中卻又極為詭異,笑聲或者尖利,或者詭魅,忽前忽后,讓人毛骨悚然。
尋常人接親大婚,都是用的顏色很正的大紅燈籠,但是現在這里卻點著了一盞一盞青色的油燈,散發出幽幽的青白色光芒,其中油脂發白煙,引得生人反胃惡臭,卻令群鬼狂歡如醉酒。
大盤大盤的血肉美食放在桌上,地上,任由群鬼去取,妖鬼露出那尖牙撕咬,時而大口灌酒,時而放聲大笑,有身上沾滿水漬的橋女拍打青石,似在如人唱曲,唱至性起,婉轉低吟:
“夫君也,且聽我一言,夫婦年紀同餓死,不如妾向菜人市,得錢三千資夫歸,一臠可以行一里,兩肢先斷掛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湯,不令命絕要鮮肉,片片看入饑人腹,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哪如死人香?”
音調低吟詭異,詞句森然,叫人背后發涼,眾鬼群妖卻是聽得行起,紛紛叫好。
幽影婆娑。
鬼氣森森,好一處幽冥盛景!
衛淵忍住拔劍把此地盡數蕩平的沖動,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陰鬼游魂,一枯瘦鬼物見衛淵手中無酒,半醉笑著端起酒壇湊過來,打著酒隔兒道:
“咦?你不喝酒吃肉,且要去哪里?來吃來吃!”
衛淵只推脫道:“要留出肚子,吃待會兒的主菜。”
鬼物一怔,恍然笑道:“哈哈,原來你是等著山下面那幾十個生人啊,好眼光,好胃口,不過這明日才是大婚,今天只是接親,那些個生人主菜得要明日才能一嘗味道啊,你怕是要餓一日功夫。”
衛淵眼底轉冷,卻只如常笑道:
“只消想到那些生人,如何還能吃得下其他?”
鬼物頗為認可地點頭道:“確實如此。”
衛淵還要往上走,那鬼瞅了瞅他,突地道:
“這老兄,你上山難不成是要去看天女大人?”
衛淵面色不變,呵呵笑道:“這明日就是大婚,這不是想要湊上去看看,天女到底是和人間女人有什么不一樣么?”
“不要看我,你難道就不好奇?”
那鬼聽了先是點頭,又連連搖頭,道:“我且勸你還是死了這一條心,天女雖然香氣誘人,可卻不好湊過去啊,這些時日多少個兄弟想去聞一聞肉味兒,都給那清氣打得魂飛魄散,你去了不也是這么個下場?”
“眼見著這時候,你可勿要去找死。”
這鬼物半醉之時,才勸了幾句,就見到那‘鬼’已經走得遠了。
索性也不在意,又灌了兩口酒,拉著周圍幾個熟悉的鬼物,說著又有哪個小鬼賊心不死,想要去瞅瞅天女模樣了,眾鬼群妖便是哈哈大笑,彼此勸酒,猜著那不知死活的家伙何時灰飛煙滅,并不放在心上。
衛淵很快摸到了地方。
是一座木質的閣樓,周圍竟無看守,不過想想也能知道,閣樓附近永遠彌散著一股清氣,和鬼氣對抗,就是有鬼膽大包天想要進去,也會被清氣攪地煙消云散。
長此以往,鬼王對這地方的防備反倒不那么放在心上。
只是眼下所見,鬼氣不斷升騰翻涌,向前逼迫,反倒讓清氣不斷內縮,已經維持不住最初的抗衡局勢。
衛淵靠近之后,反手取出腰牌,隱隱低沉虎嘯。
也不需言語,閣樓內天女已察覺到了他已經到來,籠罩著閣樓的清氣出現一條道路,衛淵便閃身進去,進入同時,解除驅鬼,令那一道趨勢的鬼氣在這清氣下潰散。
山下群鬼感知到了清氣波動,然后就是一股鬼氣散去。
皆是大笑。
“又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去了。”
“哈哈,不管他,這種蠢貨這幾日多的是,喝酒喝酒。”
衛淵眼前的視野微亮了下,然后就恢復正常。
已進了一間古色古香的閣樓之中,屋子里應有盡有,素凈雅致,一側還有一個木箱子,里面放著紅色嫁衣,顯然未曾動過,而一身白衣的天女神色淺淡,坐于蒲團之上。
衛淵收回視線,將懷中木盒取出,放于天女身前,道:
“幸不辱命。”
即便天女一直表現得沉著冷靜,此刻仍舊有稍松了口氣的感覺,看到那木盒之上封印已經被除去,略微有了些訝然,沖著衛淵點了點頭,道:“多謝。”
手掌輕撫木盒。
盒中亮起一團清氣,慢慢流淌向天女的方向,只是畢竟隔了一千多年歲月,這汲取羽衣法力的過程并沒有衛淵想象中的那么快,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衛淵盤腿坐在一側,運轉臥虎決恢復精神,以待可能到來的惡戰。
心中亦有一處不解,略作沉吟,詢問道:
“有一事在下還是不大明白。”
“當年臥虎既已發覺此事,為何不曾將姑娘救出?”
天女答道:“那一代臥虎本打算將我送回山中,但是污濁之氣沾了羽衣,我當時又法力耗盡,需得先以三年時間,讓邪氣散去部分,才能取出木盒羽衣而不反傷于我。”
“那為何…”
“只可惜兩年之后,當代臥虎領將軍印璽,率軍滅吳而去。”
“而后,有一邪道人,將我羽衣帶走。”
邪道人?
衛淵訝然,想到了號稱能令鬼王強娶天女的道人,以及從那個道人處流傳出來的各類法咒,不知這兩者之間是否會有所聯系,心中沉吟,天女也全神貫注汲取羽衣之中法力印記。
屋中漸漸沉默下來。
方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突有一股陰氣逼迫而來。
衛淵猛地睜開雙目,抬手握劍,看向閣樓門口方向。
而天女汲取法力的速度也顯然加快。
衛淵按劍,徐步往前,從窗縫向外看去,旋即背后發寒。
見得了一眾鬼物,身穿暗紅色長袖衣衫,抬一十八抬大紅轎,自山下而來,有嗩吶聲音自霧氣傳來,此當是紅事喜樂,卻奏得喪曲白調,鬼氣森森。
一般人婚嫁所用的大紅色,顏色熱烈,能夠驅邪,而這些鬼物所穿的紅是那種暗紅之色,色澤不正,在鬼氣影影綽綽,當中只能讓人聯想到即將凝固的鮮血,直奔著此處而來,先前能夠用做防御的清氣,現在竟節節敗退。
是鬼王接親的隊伍。
衛淵回頭看了一眼天女,顯然恢復實力還需要一定時間準備。
要是讓那些鬼物沖破清氣,闖將進來,一切皆休。
而以他一人實力,最多沖散尋常妖鬼,就會被鬼王斬了。
天女睜開眼睛,收回手掌,似乎打算以不完全之身和鬼王較量一番,而衛淵也看到來接親的鬼物當中并沒有鬼王存在,見到天女起身,右手抬起虛按,輕聲道:
“且慢。”
天女疑惑看向衛淵。
衛淵想了想,拱手道:“且向姑娘討一道幻術障眼法。”
少女一怔,然后瞪大眼睛,道:“你…?”
司隸校尉提了提八面漢劍,笑道:
“今日這花轎,衛某替姑娘坐了。”
聲音微頓,斬釘截鐵道:
“且給他一劍!”
PS:感謝梨花看海棠的萬賞,謝謝嘛衛校尉顯然剛不過,只是在爭取時間 感謝《神話版三國》百合姐的章推啊,算算看,這是第三次了。
從我的師父很多開始,每本都有一個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