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風抱著電腦,順著衛淵視線看到了那個飯店,嘴唇都顫了顫。
是反弓煞。
她一眼認出了那飯店的地勢,開在江流平緩拐角的地方,匯聚太多煞氣和陰氣,若是正常人,肯定連連破財,但是這種地方吃死人飯,發陰間財的反倒是能大吉大利,紅紅火火。
她是后方的研究人員,雖然有道行在身,可從來沒有來過這詭異之處,周圍密密麻麻都是那死于非命的立棺,前頭又是大兇大煞之處,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怎…怎么辦?”
衛淵提著劍敲了敲周圍幾個棺材蓋,當當幾聲,里面顯然是空的,玩笑道:“看來鬼都出門了。”
沈寄風愕然看向衛淵。
他指了指那些倒伏在地陷入沉迷當中的游客,道:
“鬼物眼下都不在,先把這些人弄醒再說。”
鬼打墻,鬼遮眼,鬼壓身。
幾乎所有鬼都懂得這些手段。
這些游客是中了鬼遮眼。
沈寄風身上有不少安心寧神符箓,一個個拍在這些人的眉心,因為原本的鬼物眼下不知去了哪里,符箓效果輕易驅散了殘留的陰氣,將這些游客喚醒過來。
只可憐這些人之前還覺得自己是在優雅別致的鄉村小院里談笑飲茶,再一睜眼,就是一片陰氣森森的亂葬崗,委實是太考驗心臟了些。
醒過來之后都是一陣驚慌的尖叫。
也就是那司機老周鎮定些,哪怕剛剛被鬼遮眼進了幻境里面,也還在盡力想要掙脫出來,眼前一花,看到了亂葬崗的立棺和衛淵兩人之后,他先是肌肉緊繃,旋即才松了口氣,背后滿是冷汗。
靠著特別行動組的證件以及一般民眾不可能擁有的槍械。
衛淵三人成功讓這些游客安靜下來。
尤其是那稍胖點的男人似乎聽過特別行動組的存在,雖然恐懼慌亂,但是也至少稍微冷靜了點,而之前被一目五看作是個大惡人的高大男人也老老實實的,沒有惹什么麻煩。
高大男人頭皮上滿是冷汗,都有些站不穩當。
他剛剛還對著個千嬌百媚的女子猛瞅,看的口干舌燥。
一睜眼自己呆在亂葬崗里,對面兒就是個陰森森的黑棺材。
娘嘞,腿肚子都軟了。
司機老周服用丹藥,短暫激發身體,恢復了精力,短暫商討之后,眾人決定先由老周和沈寄風一同,護著這些普通人先離開這亂葬崗,理論上,他們剛剛突破了一層鬼域,現在應該是現實世界。
得要趕快離開此地,并且想辦法聯系到行動組。
沈寄風下意識看向衛淵:“那你呢?”
衛淵指了指遠處的飯店,灑然道:
“來都來了,好歹進去坐坐。”
衛淵要去這飯店一探的理由自然不會那么簡單。
不提那傳播邪術的男人就曾在這里出沒,單單是這巨大真實的鬼域,死于非命的立棺群,還有黃姑女口中,大膽包天,想要去娶山上天女的鬼王,就足以讓衛淵冒險一探究竟。
這飯店在鬼域之外,鬼域中的鬼不能輕易出入,所以這地方大概率沒有知道衛淵的鬼物,小心點應該能夠混進去,同時也已做好若有不對,即可遁去的準備。
衛淵以驅鬼神通從剛剛那紅傘上牽扯下了那棺中鬼留下的氣息。
身上裹挾一股鬼氣,坦坦蕩蕩走向了那一座飯店,果然是古色古香,酒旗招搖,兩側還垂著燈籠,只是酒旗褪色,燈籠更是蒙著一層白皮,散出幽幽的青光,青光只能照亮不大的范圍,像是引導人走向另一個世界。
衛淵掃了一眼,見到飯店里群鬼亂舞,正是生人莫入之處。
面不改色,推門而入。
而在他踏入這飯店的時候,腳步微頓。
臥虎腰牌低低震顫,一副畫卷在衛淵靈臺意識前展開,昏黃色的紙張上,寥寥幾筆,繪出了一座路邊酒家,年輕店家微笑邀請客人入內,二樓木窗推開,一妙齡女郎抬眸看天,意態寂寥。
一行墨字浮現眼前。
《怪力亂神,怪之十七》
忽而似乎起風,畫卷上滄海桑田一般,之前的年輕店家越來越蒼老,最后化作白骨倒在地上,花開花落,行人來往,小童漸漸變大,蒼老,路邊繁華富足的百姓漸漸越來越少,而后兵馬奔走,戰亂遍地,大地滿是白骨森森。
而那少女仍舊一如當年模樣。
嘆氣一聲,似乎看向衛淵方向。
最后這酒樓似乎隱隱散發出怪異之氣。
畫面緩緩暗淡散去,與此同時,衛淵耳邊有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喂,喂,說你呢?!”
“你是哪里來的,怎么以前沒見過你這張臉?”
一個面色煞白的鬼物皺著眉頭打量著衛淵,湊近了嗅了嗅,滿鼻子的鬼氣,可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圍著衛淵打轉,衛淵回過神來,面不改色道:“我是新來的,以前來的時候,也沒見到大哥你啊。”
“是這樣嗎?”
那鬼搖頭晃腦抬起頭,問道:“那你是什么鬼?還是哪種妖怪?”
鬼,妖怪?
衛淵忍不住心中發笑。
好問題,活著自然不能是鬼,可人化作的妖怪要叫什么?
沒有等衛淵回答,那鬼似乎聞出來了衛淵驅使的那鬼氣,恍然道:
“原來是個翻江尸,是個水鬼。”
衛淵笑著點頭,那鬼看著衛淵干燥的衣服,又狐疑道:
“你的水怎么不夠多?”
衛淵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從容笑答道:“都在這兒呢?”
白面鬼恍然道:“原來還是個死前喝飽了的。”
他擺了擺手,道:“過去吧,過去吧,算你小子來得及時,來得遲點,你什么都分不到了。”
衛淵眼眸微動,心里留了個心眼,一個生人混在鬼堆里,也不害怕,反正害怕也沒有用,索性慢悠悠地往過走,放眼一看,嚯,淹死的,被砍死的,毒死的,沒了腦袋的,有穿著古裝的,也有現代衣服的,應有盡有,好一副百鬼圖。
這群鬼喧囂吵鬧,衛淵趁著這幫鬼吹牛之際,打算試試打聽點東西,要不然聽一聽也是好的,心中微動,便湊到一只吊死鬼旁邊。
“為什么不見掌柜的?”
吐著舌頭的吊死鬼眼角下垂,瞥了衛淵一眼,含糊不清道:
“小子你死前還沒成親吧?”
他拍了拍衛淵,鬼臉滿是唏噓道:“要不然你就不會問這么沒水準的話了,嘖嘖嘖,這三天之后都入洞房了,掌柜的自然是在準備大婚的事情了,怎么,來陪著咱們這些鬼物嗎?”
“天女大人香得多了。”
“真想要一下把天女吃了啊。”
意有所指,一眾鬼都大笑起來。
若是男人說這話,那是相當沒品的玩笑,可這些鬼這樣說,搞不好就是字面意思,衛淵又轉而道:“這樣啊,我準備了點新婚賀禮,還想送給掌柜的,不過之前聽聞咱們這兒居然還有生人進來過,怎么沒把那人給吃了?”
一青面獠牙,是鬼實怪的妖鬼笑道:
“生人,你說的是那鬼道士啊,嘿,他不也跟著掌柜的去了?”
“怎么,你難道還想吃點道士肉?快別想了,要不是他真有本事,一般生人進來,早給咱們分了,心肝脾肺腎什么都剩不下,那一堆骨頭和油都得拿來燒火。”
“再說,那可是這兒的貴客,掌柜的能圓了那念想,和天女成親,也還是靠著那道士手段,你還敢打主意,倒是膽子夠大。”
衛淵若有所思,正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一陣騷亂聲音。
有鬼高聲喊著:“來了,今兒的主菜來了!”
剛剛爭吵大笑的群鬼一下安靜下來,轉過頭去,目不轉睛盯著一處位置,大口吞咽口水,氛圍剎那間變得陰氣森森,衛淵轉過頭去,卻見有兩個身高體壯的鬼推著個板車出來,上面捆著的主菜,竟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