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校尉的聲音消失。
需要調用修月人來傳遞給后來者的教訓已經說完。
衛淵則略略失神,旋即立刻有一種緊繃的感覺。
畫皮之禍,讓至少上百人血肉被吞噬,變成了空空蕩蕩的人皮!
這還是在有修士活動的古代。
而若是這樣的妖物在神秘消失了很久的現代肆意活動,肯定會造成遠超過那個時代的威脅,就在此刻,衛淵突然驚覺,眼前先前相較于他的存在顯得疏離不真實的街道,地面突然變得真實。
他出現在了劉家宅邸門口。
前面是眉眼一如當年的田氏女,是貌似天真的小童。
背后是上百之數的畫皮奴。
如果剛剛衛淵只是過客和看客,周圍如一副畫卷,那么現在他也已進入畫。
衛淵環顧周圍,感覺到那種清晰的敵意,嘆息一聲,拔出劍來。
月露留影,須彌幻境,既然有這種好用的東西,司隸校尉顯然不會浪費。
傳遞給晚輩經驗之余,增加一翻血戰的經歷,不也一樁美事?
只是前輩的好心,對衛淵來說就有點不那么回事了,大概歷史上叱咤風云,壓得怪力亂神喘不過氣的司隸校尉們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連緝妖直使都不如的后人得了臥虎腰牌罷。
面對著這兩頭畫皮,上百畫皮奴的豪華陣容,衛淵掌中八面漢劍猛地橫斬,身子則是狼狽往后翻滾,起身時候劍刃橫著亂斬,所謂滾地刀的手法,一雙眼睛則是快速掃過環境,尋找退后位置。
這段時間他常常驅使戚家軍軍魂,想要將后者生死血戰的經驗學到手,雖然還比不上對方,但是也學了不少,至少扔到古代戰場上,不大倒霉的情況下能活著回來。
以一敵多,在戰場之上是絕對的不智之舉。
控制節奏,拉開距離。
注意背后,不要讓對方有包圍的機會。
可以面對復數敵人,但是盡可能規避被同時攻擊的劣勢。
一個個原本只是文字的經驗迅速在實戰中被驗證,手里的八面漢劍也越發凌厲簡練,衛淵心里還感嘆一句,幸虧這月露留影當中的對手都是人形妖物,否則老兵在戰場上和人廝殺的技巧未必有用。
在不斷快速移動,邊戰邊退的手段下,衛淵在包圍中斬殺三名畫皮奴,斬傷了多少他也不記得,只是那些畫皮奴如同傀儡,不知痛苦,只是向他攻擊,最后衛淵還是被壓住手腳,掙脫佩劍。
衛淵還要掙扎,一道白影掠過。
那畫皮以驚人的速度撲上來。
衛淵咬破舌尖,舌尖血噴出,司隸校尉的至陽血,周圍畫皮奴都慘叫著退避開,那畫皮田氏女也被噴到臉上,發出凄厲喊叫,衛淵拔出校尉服一側綁著的短劍,在地上翻滾退避,與此同時,反手握劍,猛地橫斬。
劍刃斬過皮囊的手感無比清晰。
衛淵稍微松了口氣。
旋即感覺到劇痛。
他掌中的短劍已經將田氏女的頭顱斬下來。
但是沒有用。
田氏女雙臂展開,摟住他的脖子,她柔軟的身子死死貼著他,她的肋骨像是一根根白色的劍,刺穿了她自己的皮,刺穿了衛淵的胸口,刺穿他的心臟,肺腑,從背后捅出去,然后一根根回縮,像是要重新恢復正常的模樣。
嘎吱,嘎吱。
衛淵的脊椎骨被這另外八根肋骨刺穿,折斷。
意識一黑。
………
現實世界。
衛淵悶哼一聲,后退半步,捂著額頭,那種刺痛的感覺,過了好半天才慢慢緩過勁來,這個時候,他也才終于記起來一個一直被他忽略的問題。
畫皮只不過是田氏女隱藏身份的手段,她真正的本體,是骨女。
生前被人凌辱欺凌的女子,含恨而終,一口怨氣不散。
只是一直以來,畫皮這個身份過于知名,反倒讓衛淵忽略了這一點,剛剛在月露留影幻境當中找了那畫皮的道,甚至如果不是月露留影能將前輩經驗留給后人查詢,他面對重新復蘇的田氏女,恐怕也要吃大虧。
衛淵苦笑一聲。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燈下黑了。
所以經驗傳承這種東西,真的很重要。
月露留影已經結束,剩下兩道功勛,想要開啟一次,還需要再消耗一道功勛。
衛淵閉目思考剛剛經歷的戰斗,田氏女的手段,一個是驅使畫皮奴,另外一個就是骨女的骨刺。
前者,還不知道如方成這樣的畫皮奴泉市有多少。
后者重在詭異難測,難以防備。
衛淵看著剩下的兩枚功勛。
想了想,翻動著自己目前的道行和功勛能夠換取的東西。
首先需要一門靈動的攻擊方式,以便應對骨女莫測的骨刺,另外一方面,還需要一門追蹤類的符箓,能在近距離鎖定骨女,以免讓她再度逃遁,符箓很快挑選完成,功勛散去之后,臥虎腰牌散發出高溫。
龍虎山·千里追蹤符箓。
只需鬼物一縷氣機,神通廣大者,能千里追蹤尋跡,萬難遁逃。
似衛淵這種道行的,也就能查探十里之內的妖鬼氣息。
臥虎腰牌直接將符箓的制作方法交給了衛淵。
而另外一門,衛淵選擇了一門雙劍劍術,歸屬于法劍一類,斬妖除魔,得傳于龍虎山初代天師張道陵,是雌雄龍虎劍決的入門法決,包涵脫胎于道門禹步的步法,雙劍劍法,斬鬼之術,為玄元劍訣。
因為只是張道陵隨意創造給弟子習練,為修行高深降魔法做準備。
初代天師一句隨意草創,頗甚簡練,決定了這一門劍法只用一道功勛。
臥虎腰牌將一枚類似符箓的東西落在衛淵的掌心,其中正是玄元劍訣的修行經驗,以驅鬼神通趨勢,可以熟練使用玄元劍訣,但是此物會逐漸潰散,最多維持一月時間,只是為了輔助司隸校尉盡快掌握法門的手段。
衛淵握了握手,右手八面漢劍,左手握鬼兵斷劍。
雙劍出鞘,踏步上前。
出劍。
玄元劍使來如臂使指,長劍凌厲迅捷,短劍沉厚霸道,攻勢連綿,腳下步法相配,一時間只覺得屋內滿室寒光炸起,森森刺得人骨冷,忽而一收,那凌厲劍光便又盡數散去,雙劍復歸于鞘。
衛淵吐出一口濁氣。
推開門。
………
那位戚家軍兵魂正守在門外。
衛淵詢問,他撓了撓頭,只是答道:
“大人屋中突有殺氣,我有些擔心。”
殺氣?
衛淵微怔,旋即憶起剛剛自己在幻境中被骨女擊殺,應該是那個時候。
點了點頭,道:“多謝。”
然后尋到那位食毒而死的女畫家,以驅鬼之術讓她積聚于手掌,趁著記憶還足夠清晰,找了幾支筆,在白紙上快速畫了一幅畫,是一位姿容端麗的古代美人,雙眼眼角微翹,眼角一顆美人痣,金釵云鬢,風情萬種。
正是田氏女原本的模樣。
衛淵神色凝重,幻境中田氏一直到最后,都不斷修補自己的臉,又在生前曾失去過自己的身份,骨女正是她生前執念不甘附著于尸身所化的妖魔。
執念深重,它對這一張臉必然有常人無法理解的執著。
通過這個,或許能夠去做做守株待兔的事情。
泉市七百萬人,不知有幾個和這位女子長相相似。
水鬼湊過腦袋來,看得嘖嘖出聲,道:
“大人,這大妹子是你姘頭?長得可真俊啊…”
衛淵在水鬼身上拍了下,將他拍開,道:
“姘頭?”
“這位的姘頭,怕是骨頭都沒能剩下,心肝脾肺腎都給拆了個干凈,只剩下一張人皮,要不你去試試看?或許同為鬼物妖怪,她不嫌棄你?”
“鬼?!”
水鬼一個哆嗦,訕笑著連忙退開。
衛淵摸出手機,打開解鎖,就看到一條視頻推送,微微一愣,本來想要直接劃開,卻看到上面是今天遇到過兩次的章姓男子,想了想,打開視頻,看到是直播間,那個枯瘦男人面對著一堆油膩的葷菜,全神貫注,大吃大嚼。
他沒有說什么夸張的言辭,只是在吃,不斷地吃。
但是就只是這個單純的動作,就傳遞出一種訊息。
很香,很餓。
旁邊水鬼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這直播連鬼都看餓了。
直播間的熱度和人氣也在不斷攀升。
看來,他的日子有點轉機了…
衛淵看了看直播間的頭像,是個小女孩燦爛的笑臉,笑了下,不顧旁邊水鬼大口吞咽的神色和不舍,切出直播間,然后,打通了周怡的電話號碼。
“喂,周警官嗎?”
“我想,我有辦法找到那畫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