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彥突然反撲,巡撫王三善中計身亡,西南形勢急轉直下。
奢崇明也率軍逃到了水西,叛軍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怎么辦?
這個問題,本應是大明朝廷著急才對,奈何,這會兒朝堂之上閹黨與清流正在殊死搏斗,而且,他們爭斗的焦點是遼東,西南他們根本就不想管!
閹黨和清流都不愿意來趟西南這趟渾水,他們都有意擢四川巡撫朱燮元為川貴總督,讓朱燮元跟安邦彥和奢崇明去斗一斗。
問題,朱燮元這樣精明的干吏不上套啊。
他身在四川,能不知道西南形勢嗎?
朝廷既不給錢,又不給糧,連兵源都是在西南胡亂調派,能收拾叛軍才怪!
事不可為,他干脆來了個喪遁。
對不起,家中長輩去世,下官得返鄉守制。
原本因為奢崇明叛亂,已然耽誤些時日了,現在奢崇明已然遠遁,四川已然安定,下官再也耽擱不得了。
守制就是守孝道,意思就是在父母或祖父母死后,兒子或長孫在的在家守孝二十七個月。
這期間,考生不得參加科舉考試,孝子孝孫不得締結婚約,夫妻必須分房而居,不得舉行任何慶典,在任官員必須離任返鄉。
守制在這個年代可是基本的禮儀道德,如果哪個官員在長輩去世的時候敢不辭官返鄉守制,絕對會被彈劾得死去活來。
萬歷初,首輔張居正就是因為沒有返鄉守制,差點被人彈劾的辭官了。
這個理由,閹黨和清流都沒話說,只得讓朱燮元辭官返鄉。
朱燮元走了,誰去西南擔當大任呢?
很快,朝廷一直調令,發到鄖陽,擢撫治蔡復一為兵部右侍郎,總督貴州、云南、湖廣軍務,兼巡撫貴州。
這意思就是讓蔡復一去收拾西南的爛攤子!
蔡復一這個人跟朱燮元還不一樣,雖說兩人都是干吏,朱燮元還知道審時度勢,明知事不可為還能借故遁去,等待時機,蔡復一卻有點實心眼。
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報國以忠心,擔國事以實心,持國論以平心。
閹黨和清流都知道他不會躲避,也不會管什么朝中內斗,所以直接就讓他上了。
果然,蔡復一收到調令之后沒有絲毫猶豫,當即便派人向朱器圾辭行,準備出發了。
沒想到,這天,他來到鄖陽碼頭,正準備乘船去武昌府齊集湖廣都司人馬南下征討反賊之際,卻被趙正道請進了碼頭旁一個新搭建的帳篷里。
原來,浙川郡王朱器圾知道他要遠赴西南,特意跑來送行來了。
這位王爺雖然有點瘋瘋癲癲,人的確是好人,這幾年要不是有人家幫襯,他真不知道怎么處理這么多的流民。
蔡復一方一進賬,便忍不住連連對起身相迎的朱器圾拱手作揖道:“王爺,您怎么來了,真是折煞下官了,這幾年承蒙照拂,下官感激不盡。”
朱器圾微微搖了搖頭,拉著他胳膊,將他拉至帳中的條桌旁對坐下來,隨即拿起跟前的酒杯,鄭重道:“蔡大人即將遠赴西南,本王頗有些不舍,特備薄酒,前來送行。蔡大人,祝你一路順風。”
說完,他舉杯一碰,隨即將杯中酒一干而盡。
蔡復一這個感動啊,連連謝過之后,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緊接著,朱器圾又拿起酒壺,邊倒酒邊感嘆道:“唉,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柳屯田詞中之意,本王算是體會到了。”
蔡復一這個莫名其妙啊,小王爺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間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他頗有些尷尬道:“王爺何故如此感懷?”
唉,風蕭蕭兮易水寒啊,你怕是要一去不復還了,知道不?
朱器圾還是微微搖了搖頭,隨即舉起酒杯來鄭重道:“蔡大人,本王再敬你一杯,祝你官運亨通,節節高升。”
唉,什么官運亨通,節節高升啊。
蔡復一舉杯一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這才微微嘆息道:“王爺,您怕是不知道,朝中是無人肯去收拾西南的爛攤子才想到下官的。”
我能不知道嗎?
朱器圾還是微微搖了搖頭,又親自到了兩杯酒,隨即舉杯道:“蔡大人,本王再敬你一杯,祝你旗開得勝,威震西南。”
好吧。
蔡復一連連道謝,隨即舉杯一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送行并非飲宴,敬三杯酒就算完事了,要一個勁的喝,喝得一塌糊涂就沒法上路了。
蔡復一將杯中酒喝完之后便起身拱手道:“多謝王爺相送,時候不早了,下官也該上路了,告辭。”
唉,上路,這字眼多不吉利的。
朱器圾無奈的拱手道:“蔡大人,本王不便露面,就不多送了。”
蔡復一微微點了點頭,又拱手道了番謝,這才轉身往賬外走去。
過了一陣,待蔡復一走遠了,站在一旁一直沒有吭氣的寧丑旦這才忍不住問道:“王爺,您覺著蔡大人兇多吉少?”
這么些年來,他也就看小王爺給人送過兩次行。
上一次,小王爺把酒送行,白桿兵浩浩蕩蕩四千余人遠赴遼東,結果就回來千余傷兵。
這一次,聽小王爺這口氣,這位蔡大人怕是如同那三千白桿兵一般,回不來了。
朱器圾微微搖頭嘆息道:“唉,可惜了這么個好官啊,我應該勸他穩守貴陽等待時機的,可惜,這話我不能說啊,而且,說了也沒用,朝廷肯定會催他出兵平叛的。安邦彥這家伙,不簡單啊,除非真能集結西南五省之力,揮軍全力進剿,要不然,在水西的山林里面,誰人是其對手!”
唉,真的齊集五省之力那是不可能的,現在朝廷那些當權的閹黨什么德性,寧丑旦當然清楚。
他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這時局是越來越亂了,不用多久,天下就要大亂了。
時不我待,得趕緊擴充實力才行。
朱器圾送別蔡復一之后便回到浙川,召集手下親信,準備開始擴軍了。
第二天一早,王府主殿大堂之中,三位王妃和趙正道、畢懋康、孫洪亮等人再次齊聚一堂。
朱器圾首先問側妃范心怡道:“心怡,現在王府每月結余如何?”
范心怡頗有些欣喜道:“自從王爺讓大家自力更生以后,大家都干勁十足,紅薯、土豆和兔肉的產量都在暴漲,除去收購和銷售成本,毛利都快達到八十萬兩一個月了,還有糧食的收益,雖說有大半都是按進價售賣給大家,虧了點運輸費用,但剩下小半的毛利也快達到上百萬兩一個月了。現在,除去四萬大軍和一萬密衛的開銷,還有造船、造炮等開支,王府每月結余也快達到一百萬兩了。”
嗯,很好。
朱器圾當即拍板道:“洪亮,再從流民中招募兩萬青壯,這次,連帶鎮守重慶府城的那一萬青壯,我們再建三軍,這三軍的名字就叫平西軍、平南軍和平北軍,跟先前的平東軍一起湊齊四方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