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戰略
得到承諾的凱瑞迪代表們，互相看看，然后相互點點頭。
阮廷錦現場看到這一幕，忽然明白了什么，不過看破不說破。
正如他們一樣，現場看起來負責這項對話和會談的是他，但是幕后，還有真正的華夏高層在決定會談的走向。
而顯然，對面也是一樣，看上去是負責人唐在處理一切，但是，想必這參與會談的幾人中，必然有級別更高的人物存在，那個，才是對方真正決定會議進程的關鍵人物。
對方交流片刻之后，使者團負責人唐顯然已經得到了明確的指示，僵硬的笑容重新出現在了臉上，“華夏是一個歷史文化非常優秀的文明，我們凱瑞迪非常高興能和華夏成為朋友。”
“而對于朋友，我們凱瑞迪也一向慷慨大方。”
“哈哈哈哈…”
雙方默契打起了哈哈。
再次客套一番后，雙方的關系顯然更加的拉近，負責人唐點點頭便繼續說道：“懸臂浩劫即將來臨，決定戰爭勝利的，就是雙方的實力對比。”
“從表面上看，這是我們整個懸臂和銀心即將隕落文明之間的戰斗。”
“但是，細究深層的原因，在一定程度上，這其實是我們懸臂和整個銀心議會之間的較量。”
“所以，在這個整體力量上，我們懸臂人族是不占優的，甚至是很劣勢。”
“這也是為什么，四十萬年前，我們幾乎一戰之下，就被打的土崩瓦解，最后不得不依靠漫長的時間和歲月，將奧克突普文明徹底拖死，耗死。”
“但是，這一次，我們卻不打算依靠時間將對方耗死這種策略。這種策略雖然是最為有效，但是，最初的時候，整個懸臂都會被打爛，對我們損失也是無可估量。”說到這里，使者團負責人唐非常有信心的笑了笑。這種笑容傳達出來的信息，就是他們非常有底氣。
阮廷錦缺乏足夠的信息去判斷，而此時在遠端連線的眾人，對這種信心也是充滿疑惑。
“我們還是缺乏太多的信息。”
“我們華夏崛起的時間終究太短了，而凱瑞迪文明，至少有四十萬年歷史，這么多年下來，積累出來的信息，足夠的豐富。”溫自強感慨道。
“是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們華夏，還是太年輕了…”趙榮浩也是感慨。
眾人靜靜等待使者團負責人唐的下文。
沒讓眾人等待多久，負責人唐繼續開口道，同時也在側面詮釋他的底氣，“四十萬年的時間，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去滲透銀心文明。”
“銀心文明不是鐵板一塊，關鍵問題上會被統一意志，但是，終究還是各有各的利益訴求。”
“像拿整個懸臂進行文明大限實驗的這個機會，可不是每一個文明都有這樣的機會，一般的銀心文明，連搏一搏的資格都沒有。”
“它們只會隨著文明衰弱，不斷虛弱，最終被身邊的鄰居所吞噬。”
“這就是銀心。”使者團負責人唐感慨的說了一句。
話雖然不多，但是，這里面的信息，卻是實打實讓華夏更加清楚了銀心的整體狀態。
而在通訊遠端，眾人也在琢磨這話中的意思。
趙榮浩聽了之后默默感慨，“有資格來懸臂的，不是每一個銀心文明都有機會，換句話說，有資格來這里的，都是大家伙。”
“都是大家伙。”
“所以，人類同盟高層有能力滲透進去的，就是那些沒有資格進行最后一搏的文明？”趙榮浩猜測道。
“應該是沒錯的，而且交易的基礎，定然是大量的人族靈子，或者根本上就是…”溫自強想了想猜測道，不過卻并沒有說出來，這種真相很殘酷，但是，很可能就是一個事實。
趙榮浩勃然變色，“他們怎么敢這么干？”
會議大廳內，一眾與會人員也被這樣的猜測給震撼住了，誰都沒有說出口，但是，誰都想象到了其中的可能。
有機會來懸臂的，那自然不用多說。
而沒機會來懸臂的，他們就是提供機會給他們，而換取的，就是情報。
“所以，這些情報，都是帶著血的？”
“而且還不是多少人數的血，是整個文明整個文明的血？”想到這里，趙榮浩忍不住從背心中升起一股涼意。
“而且，持續的時間，可能超過四十萬年…”
太可怕了…
究竟有多少尸骨在這樣的決策下埋葬。
僅僅只是想一想，就讓人止不住的頭皮發麻。
沉默。
星際中的殘酷，再一次赤果果的展示在眾人面前。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非黑即白，或許，在他們眼里，這種交換是值得的。”
“以我們華夏如今的實力，也沒辦法改變這種事實，我們能做的，就是努力的提高自身，不會被當做犧牲品被犧牲掉。”
“希望他們拿去交換的，是類似于摩爾文明這類的文明吧。”溫自強感慨一句。
眾人繼續沉默，因為眾人知道，如果是真的為了實驗，那么，即便是有摩爾文明這類雙手站滿血腥的文明，那么必然也還有其他類型的文明。
因為但凡是實驗，就需要樣本的多樣性。
場面變得冷清。
而就在這時，趙榮浩繼續問道，“他們這樣的交易，銀心的頂級文明，不應該不知道。以他們的地位，他們的科技手段，不難想到，人類文明會使出這樣的手段。”
溫自強聽到后，低垂腦袋，微微思考后搖頭，“或許是不在意，或許是將計就計，或許是為了緩解銀心議會內部的矛盾。或許有更多的原因，但是，我傾向于榮浩你說的，銀心的頂級文明，對這種事情，知情的可能性遠高于不知情的概率。”
“那這樣的話，人類同盟從銀心獲取到的情報，是不是就得打上一個大大的問好？”趙榮浩繼續說道。
如果用那么多鮮血，那么沉重代價獲取的情報，如果還是假的，甚至是打折扣的，那這樣的話，也就太失敗了。
“所以，這就要看他們究竟是怎么操作的了。”溫自強想了想說道，“人族所面對的局面，對人族同盟來說，并沒有太多的選擇，不試試，什么都沒有，嘗試一下，或許會收到假信息，但是，即便是假消息，對于我們做情報工作的，也是相當的價值。”
“而且，別提，那些文明也是到了生死關頭，死亡大限面前有大恐怖。”
“這個問題上，銀心眾多文明，不可能鐵板一塊，相互之間有什么齷齪也是可以利用的關鍵。”
“所以，具體能夠交換到多少有價值的東西，就看人族同盟高層的能力和手段了。”
眾人的心情愈發的沉重。
會談還在繼續。
講完了銀心概況，使者團負責人忽然一轉折，笑著問道：“阮主任，你知道，我們現在懸臂中人類文明的四級文明數量嗎？”
突然之間，被問道這個問題。
阮廷錦微微一愣，頓時反應了過來，然后馬上回答，“包括我們華夏在內，二十九個？”
阮廷錦一說完，對面的使者團負責人唐頓時露出微微的笑容，然后神秘的搖搖頭。
“不是？”
“但是，這是韓總指揮親口告訴我們的。”阮廷錦故意裝著糊涂。
此時，對面使者團負責人唐臉上的笑容更甚了，“我們懸臂人族到底存在多少四級文明，這個真實的數字，別說韓總指揮了，就是我們凱瑞迪所有人，都不知曉。”
“這是人類同盟的最高機密。”使者團負責人唐笑著說道，“不過，韓總指揮也沒有說假話。”
阮廷錦有些迷糊了，這一方面又不知道，一方面又說韓總指揮說的不是假話。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廷錦試著露出探究的表情。
“是這樣的，韓總指揮透漏的數字，是人類高層同盟故意透漏出的數字，像在我們凱瑞迪這附近一塊星域，這個數字被定在了二十八。”
“而在其他有四級文明所在星域，這個數字，可能就會被定成其它的數字，我見過的，就是十幾的，二十幾的，三十幾的，很多。”
說到這里，阮廷錦明白了，說到底，這就是個障眼法。
但是，既然是障眼法的話，那么問題也就來了，如果這真的是障眼法的話，那么，真實的實力對比會是什么樣？
使者團負責人唐顯然話就擱在這里，所以馬上就繼續說了下去，“具體的數量是最高機密，不過以我們凱瑞迪漫長的歷史，我可以稍微透露一點，你們要注意保密，那就是，就我們凱瑞迪可以確認的四級文明，數量已經超過了三十七個，而你們，是第三十八個。”
“而這還不是全部。”
“三十八個？還不是全部？”阮廷錦也有些吃驚。
“明白了吧？”說到這里，使者團負責人唐笑著說，“四十萬年前，據我們凱瑞迪文明的記載，當時人族同盟四級文明的總數不過十三個。”
“而且，十三個四級文明，幾乎在當年那一戰完全被摧毀。只有寥寥幾個保存下來。”
“但是，就是這僅保留下來的火種，在這四十萬年的時間里，我們的積攢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年。”
“我們建立了當年沒有的情報體系，我們建立了當年沒有的人族文明培育孵化體系，隨著時間的過去，我們早已經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
“而銀心文明，依然可怕，可以說，在頂尖力量上面，我們仍然比不上。我們面對的，是整個銀心議會的意志，但是，我們終究直接面對的，只有一個衰弱的文明，一個衰弱的被迫趕出銀心的文明。”
“阮主任，你們也知道，當文明跨入四級之后，科學將會走上一條什么樣的路。”
“智慧生命屬于大自然的一份子，本身的靈子和大自然存在著普遍的聯系，所以，自然隨時影響著智慧生命對自然的解讀。”
“所以，反過來說，這些已經開始衰弱的文明，本身的靈子通道受到大幅縮小，對他們科技的影響，也是極其致命的。”
“或許相當年月后，他們的四級科技才會變得難以，甚至無法使用。”
“但是，即便是現在，也對他們具備的頂尖力量，有了直接的影響。”
“所以，綜合情況，按照你們華夏的古籍孫子兵法來說。”
“天時，我們有，地利，我們也有，人和，我們更是有。”
“三者全部都在我們這邊，所以，對于這次即將爆發，席卷懸臂的戰爭，我們是持樂觀態度的，在戰爭初期，這個定義，就是在銀心議會沒有直接干預前，我們是有信心的。”
阮廷錦坐在一旁，能夠親身感受到對面說出這番話的信心，說話的同時，房間的溫度，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升，這也是凱瑞迪人的生理特性。
華夏人激動時候會冒汗，凱瑞迪人激動的時候，就是冒火了。尤其是眼角時不時飄出的火焰，都快燎到了頭頂。
不過，阮廷錦沒有插話，對方在想說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傾聽，就是很感興趣的聽，才能聽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果不其然，看到阮廷錦等人如此用心聽他繼續講，使者團負責人唐便繼續組織語言道，“而且這次，我們不僅要阻擋對方，甚至要盡力打下一個殲滅戰。”
“給銀心文明一個狠狠的教訓，同時也是在表現我們的實力。”
“一旦銀心議會開始有限介入，戰爭升級，那個時候，那就是這次戰爭的真正關鍵所在。”
“我們在戰爭升級后能夠奪得多少戰果，就是我們接下來談判的資本。”使者團負責人唐緩緩講道。
話說到這里，以阮廷錦的豐富經驗，已經明白了人類同盟高層的大致戰略。這也應該的凱瑞迪能夠透露的極限。
戰略是陽謀，即便是有限的透露，即便是敵人知道，無法應對還是無法應對，能應對的，就是實打實的對抗。
而遠在后方的生物作戰實驗室眾人，也差不多明白了凱瑞迪，乃至人類同盟高層的一眾想法。
“原來，談判，才是他們的真正想法。”溫自強直接道出了問題的核心。
“這個選擇很正確，頂層力量的缺失，和銀心徹徹底底的打下去，肯定是打不過。”
“而對于銀心眾多文明來說，銀心文明要消滅如今的人類文明，要徹底摧毀，肯定要付出不菲的代價。特別銀心本身不是鐵板一塊，各自付出多少代價，就是一本難念的經。”
“所以，這也是關鍵之一，只要能夠把對方打痛，打疼，在雙方都不愿意進一步放血的情況下，談判，就有了基礎。”
“這就是他們追求的嗎？”趙榮浩說完之后，長長的沉默。
談判，這看上去非常正確，但是，有了先前情報工作的猜想，眾人不難想象中，談判或許能成，但是，人族終究是作為弱勢的一方，區別，只是吃虧的多少。
而這個虧，具體體現，肯定就是多少人族文明被犧牲。
星際，就是如此殘酷的地方。
強者，可以選擇全部都要，可以少要，但是弱者，卻只能權衡兩者相較取其輕，只能被逼做出最痛苦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