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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魏

  沮授神色陡然一變,耿包離他的距離并不遠。

  他看的很清楚,那錦盒之中放的的那一方玉璽邊角正鑲嵌著一塊黃金。

  金鑲螭角,那塊玉璽的身份不言而喻。

  “下官從丘墟之中發現了這枚玉璽…在這玉璽之上,刻有八字…”

  沮授竭盡全力,偏過了頭去看向袁紹。

  燈火搖曳,沮授有些看不清高坐在首座之上的袁紹面容。

  狂風呼嘯,殿閣之中不知道為何,似乎是沒有關緊門窗,妖風在殿閣之中呼嘯。

  火光躍動,原本明亮的殿閣一下子變得昏暗了許多,讓沮授更加難以看清袁紹的神色。

  殿閣之中,眾人的目光皆是聚焦在了耿包的身上。

  “玉璽之上,刻著哪八個字?”

  審配緩緩站起了身來,目視著耿包,緩緩開口問道。

  殿閣之中的氣氛為之一凝,甚至連氣溫似乎都下降了幾度一般。

  耿包跪坐于地,捧著錦盒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他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審配的聲音,讓他感覺到了一種直沖心底的寒意  耿包微微抬頭,看向前方,他看到了審配、逢紀、郭圖、辛評四人站立在殿閣的左右兩側,冷漠的注視著他。

  耿包低下了頭,眼睛不自覺的向著左右看去。

  他注意到,淳于瓊的手已經按在了刀上,他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鞠義和高覽兩人的手也隱藏于案桌的下方。

  殿閣之中不再明亮,四下的黑暗之中,似乎隱藏著千軍萬馬。

  臺階之上的首座,周圍只有昏暗的燭光,耿包離袁紹的距離很遠,根本無法看清楚袁紹的面容。

  但是他能夠看到袁紹的身軀微微向前躬著,似乎在等待著他將那八個字說出口中,讓眾人聽聞。

  “玉璽之上刻的八字…”

  耿包吞咽了一口口水,垂下了頭顱,躬低了身軀,顫聲說道。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呼”

  狂風呼嘯,旌旗被疾風所卷動的獵獵之聲陡然傳入了殿閣之中。

  沮授面如死灰,他知道袁紹要做什么了。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數月之前,有一首童謠突然被冀州的孩童傳唱…

  赤德衰盡,袁為黃,宜順天意,以從民心…

他當初聽到這首童謠的時候,他也知道不對勁,但是他并沒有多想,他  知道在袁紹的身旁一直有一群有心人想要袁紹登上帝位。

  他以為是那些有心人的自己在嘩眾取寵,那首童謠也是他們編寫的,想要影響袁紹罷了。

  現在時機未到,漢帝仍有威望,他們的地盤不穩,軍隊不多,并沒有達到鼎盛之時。

  剛剛占據了洛陽,青徐出現了動亂,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尋求發展,厲兵秣馬。

  他從來沒有想過,袁紹居然真敢在如今這種情況之下,冒天下之大不韙…

  沮授通體生寒,他艱難的轉過頭,看向坐在對面左首處的審配。

  審配這個時候的目光還停留在耿包的身上,并沒有注意到沮授的目光。

  沮授看到了審配嘴角的那一抹冷笑,那冷笑讓沮授心中的寒意更盛了數分。

  沮授環顧四下,殿閣之中,所有人的眼眸之中的眼神讓沮授感到恐慌,感到無助。

  殿閣之中,除了沮授之外,所有人的眼眸之中都有火焰在躍動。

  臺階之上,袁紹緩緩站起了身來。

  殿閣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袁紹的起身,從耿包的身上移到了袁紹的身上。

  風聲漸消,燈火重燃,原本昏暗的殿閣重新變的明亮了起來。

  袁紹站在臺階之上,居高臨下的俯瞰著殿閣之中的眾人。

  他在審視殿閣之中眾人的反應的神色。

  殿閣之中,除了沮授之外所有人都目光熾熱的看著袁紹。

  如今他們占有幽州、冀州、青州、兗州、徐州、司隸洛陽六州之地,治下民眾逾千萬…

  一旦袁紹登基為帝,那么他們的身份和地位也必然會隨其一路水漲船高。

  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更為重要的是,現在他們需要一面旗幟。

  劉辯已經退位,他們如今,名不正言不順,各地的地方城邑之中已經有了些許的微詞,很多人也開始質疑起了袁紹的想法。

  耿包抬起頭,仰視著站于高處,彷佛居于九天之上的袁紹,心中最后的一絲惶恐也消失不見了。

  “赤德衰盡,袁為黃,宜順天意,以從民心!”

  耿包下定了決心,鼓足了勇氣。

  他很清楚,這一件事,只要他辦的漂亮,他必然會被袁紹記住。

  高官厚祿,珍寶美人,一切的賞賜和福蔭都必然不會缺少。

  耿包雙手高舉,將那放著玉璽的錦盒高舉過頭頂,高聲喊道。

  明公收復洛陽,洛陽便現龍吟,天降大火而毀漢室太廟,此乃上天之意!”

  “天命不可違!”

  耿包緩緩放下雙手,將錦盒放于身前的地面之上,將其往前移動了稍許,隨后重重的向著袁紹叩首跪拜,沉聲言道。

  “下官斗膽,請明公順從天意,以從民心!”

  “放肆!”

  袁紹向前猛然踏出一步,沉聲喝道。

  “天子如今被惡賊困于南陽,我等此時正是奮進向前,勤王保駕之時。”

  “汝不過區區主薄,竟然敢妄議天命?!”

  袁紹面色冷漠,喝令道。

  “左右何在,給將此人給我拿下!”

  “下官所言,句句屬實,洛陽城六千守軍,無一人未聞龍吟之聲,大火沖天,丘虛之中只留下下此玉璽。”

  “下官以為,這傳國玉璽,乃是上天賜予明公!”

  耿包此時說話不再吞吐,他的面色凝重,他的聲音逐漸的變得了渾厚起來,變得的了有底氣了起來。

  “天子之位,被其竊據,蛾賊橫行,無人可治,內憂外患,烽火連天…”

  耿包抬起頭,目光炯炯,環顧著殿閣之中的眾人。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主薄,但是這一次,面對著一眾袁紹軍中的高級將校,一眾高官貴族,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他的目光堅定的可怕。

  “明公出走洛陽,聯絡群雄,興義軍,討兇逆,奈何宵小作亂,難以聯合,此非明公之責。”

  “冀州叛亂,財匱力盡,民不聊生。”

  耿包收回了目光,再度叩首,他的語氣激動,聲音高昂,慨聲說道。

  “明公受命于危難之際,旬月之間,掃群兇,除惡首,定冀州,西拒蛾賊,北抗烏桓,東安青州,南定兗州,天下為之而清明。”

  “盧公命隕山林之中,陳王劉寵其聲為豺狼,挾持陳留王,于陳都私設宮廷,脅迫陳留王登基稱帝。”

  “天下動蕩,萬民齊憤!”

  “陳留王登基為帝,不合禮法,不合情理,東西有兩帝,以致于天下大亂,地動不斷,天災頻繁,太廟大火,乃是上天降怒于漢室!”

  “赤德衰盡,袁為黃,宜順天意,以從民心!”

  耿包雙手作揖,高聲道。

  “孫堅自稱于洛陽井中獲得傳國玉璽,但是孫堅獲得傳國璽后將其送入陳都,傳國璽卻就此再無音訊,再無現世、”

“受命于天,既壽  永昌,此傳國玉璽才是真正的傳國玉璽,此乃是上天所授!”

  “漢室失德,明公取而代之,此乃是天命!”

  “明公乃是袁氏之后,袁氏出自于陳,乃是陳,舜之后,以土承火,得應運之次。讖文云:‘代漢者,當涂高也。’此乃天意也!”

  “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耿包再度叩首,他渾身顫抖,慷慨激昂。

  錦盒之中的傳國璽仍舊慢慢的散發著微弱的光芒,耿包的一席話,讓殿閣之中再度恢復了寧靜。

  袁紹沒有再言語,他只是默默的站在臺階之上,凝望著跪在地上的耿包。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審配緩緩開口打破了寂靜,他念出了一首詩。

  眾人皆是為之一愣,不是因為這首詩的所述說的事情,而是因為作這首詩的人,是一個不能被提及的人。

  這首詩,是從太平道的地域之中流傳而出,據聞,是太平道的大賢良師所作的詩句。

  “天下紛亂,災禍連篇,中原困極,人民流離。”

  “赤德恐怕真已衰盡…”

  審配一語既出,眾人皆是為之一驚。

  沮授站起了身來,直視著審配,這個時刻,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辦法,這是大勢…

  逢紀沒有說話,審配話音落下,逢紀也抬起了腳步,一步一步,向著耿包走去。

  逢紀的面色凝重無比,他走的有些急切。

  沮授心如死灰,不是因為他沒有辦法阻止,而是因為他明白,他失去了袁紹的信任。

  一切都能夠說得通了,當初袁紹曾經隱晦的向他和田豐提過稱帝一事。

  那個時候,他和田豐兩人自然是一語否決。

  稱帝之事,在目前看來,完全就是利大于弊。

  誠然,劉辯退位讓他們失去了引領的旗幟,但是這件事也可以做一個文章。

  劉辯只要還活著,他們就可以一直打著劉辯的旗號行事。

  當初關東聯軍初建時,橋瑁假傳三公文書,召集各地的郡守和刺史起兵反董卓,用的就是為陳留王討回帝位的名義。

  關中被太平道攻占,如今劉辯在南陽郡退位,無論如何看來,都是被迫退位。

  完全可以用這個借口來繼續和南庭對峙。

劉辯這面旗幟并不會倒下,甚至就算是劉辯身死,也可以用是被謀害一事,為劉辯  報仇來而繼續進軍,最后徐徐稱帝。

  沮授心中一片冰寒,袁紹這一次行事,完全沒有任何的征兆,也沒有提前知會過他半句。

  看著站在一起的審配、郭圖、辛評、還有逢紀四人,沮授的心中更為冰冷。

  他知道,這必然是他們的謀劃,他們四人必然都是知情者。

  逢紀雙手捧著錦盒,緩步走上了臺階,隨手緩緩躬身,舉起了雙手,將錦盒呈遞向袁紹。

  玉璽僅在咫尺,袁紹這個時候卻沒有去取錦盒之中的,他微微偏頭,看向了坐在右首的沮授。

  感受到了袁紹的目光,但是沮授已經懶得再隱瞞什么,所有的情緒都寫在了臉上,他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

  袁紹的身軀微僵,他微不可察嘆息了一聲。

  而后,袁紹舉起手,直接從錦盒之中將那所謂的傳國玉璽拿了出來。

  入手的冰寒,讓袁紹本來因為殿閣之中的暖意有些昏沉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袁紹凝視著手中的傳國玉璽,胸膛微微的起伏著。

  長樂未央延年永壽昌。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

  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玉璽的底部,刻著的字符讓袁紹有些恍惚。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這八個字,是袁紹親眼看著工匠雕刻在這方玉璽之上的。

  龍吟聲不過是魑魅派遣的暗探利用特殊樂器發出來的聲音。

  洛陽漢室太廟其實并非失火,也是魑魅派人將其燒毀。

  而那些漢室太廟外的駐防軍卒,他們的飯食都是統一運送,想要在飯菜里面安排一些毒藥,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

  魑魅放完大火之后,便在丘虛之上將玉璽放下。

  所有參與行動的魑魅無一例外都是死士,行動之后,盡皆服毒自殺。

  這一次的行動,連魑魅的統領沈玉都被瞞在了鼓中。

  而那些制作玉璽的工匠,在記載之中,全都在轉移的途中遭遇了盜匪,慘死于盜匪的刀下…

  現在這所有的一切,只有三個人知曉真實的底細。

  一是袁紹,二是審配,三則是逢紀。

  而這一計策,正是審配所獻,逢紀加以完善。

  陳都的傳國玉璽,袁紹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是袁紹很清楚一點。

  傳國玉璽的真假,

  其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他說這方傳國玉璽是真的,那么這方傳國玉璽就是真的!

  質疑的人必然會有,就算是獲得了真正的傳國玉璽,也還是有人懷疑傳國玉璽的真偽。

  但是這一切,已經足夠了。

  火光在袁紹眼眸之中的躍動。

  殿閣之中,審配雙手作揖,鄭重其事的向袁紹行了一禮。

  而后逢紀、郭圖、辛評皆是向著緊隨著審配向著袁紹行禮。

  最后殿閣之中,無數人躬身彎腰,垂首作揖…

  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

  初平四年193年,春,正月。

  赤德衰盡,袁為黃,宜順天意,以從民心。

  袁紹得到了傳國璽的消息被迅速的傳播了開來,消息如同野草一般在民間瘋長。

  越來越多的傳言,將袁紹的地位推的越來越高。

  南庭也在傳言之中,變成了致使天下動蕩不休的主謀。

  洛陽太廟的大火,那傳遍了全城的龍吟聲,都在向著天下宣告著一件事漢室已失天命,如今天命所歸者,正是袁紹!

  初平四年193年,春,二月初七。

  各州的官吏齊聚鄴城,勸進袁紹稱帝,被袁紹拒絕。

  二日后,萬民跪于鄴城府衙之外,請求袁紹稱帝,被袁紹再度拒絕。

  初平四年193年,二月十五日。

  鄴城再現龍吟聲,其聲宏亮,經久不息,先是自東南西北四處城區之中響起。

  當眾人聞訊趕去之后,龍吟聲消失。

  半刻之中,宏亮異常的龍吟聲,在鄴城的府衙之中響起。

  眾人再度勸進,請求袁紹稱帝。

  這一次,袁紹沒有再拒絕。

  初平四年193年,二月二十日。

  袁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于鄴城登基為帝。

  定國號為“魏”,定國都為鄴城,正式稱帝建制,定年號為“隆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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