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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兵進華陰

  “拿好武器,干糧袋,看準各自什長的靠旗,按照各什的編號列隊,下船的順序已經和你們提前說了,等渡船靠岸停穩后,按序下船!”

  船首處的符祝舉著鐵制的喇叭高聲的呼喊著,叮囑著注意事項,以及下船的安排。

  “還好吧?”

  王起拍了拍趴在護欄旁的陳伍的肩膀。

  陳伍此時將頭伸出護欄,一臉的慘白,嘴角還殘留著一些食物的殘渣,顯然是剛剛吐過。

  “渡船從北岸到南岸,這才多久的時辰,半刻鐘都不到吧,你就暈了船…”

  陳伍站在一旁,一臉嫌棄的看著鐘厚。

  “嘖嘖,可惜了中午剛吃過的羊肉了,都被你吐出來了,真是敗家!”

  往日里這樣被田璋嘲諷,陳伍肯定要反擊的,但是現在陳伍連中午吃的午飯都吐了出來,哪里還有力氣和田璋吵嘴。

  原來的隊伍里面,鐘厚有點憨憨的頗為老實,就是飯量大了點,楊木有些沉默寡言,不過和他們一起久了也開朗了一些。

  王起當初是什長的時候,就頗為嚴肅,為人也是一板一眼,現在已經是晉升成了軍侯,還是從太平道陸軍學院進修畢業的軍侯。

  趙絮也是個悶葫蘆,當初做旗官的時候如此,如今當了屯長,話更是越發的少了。

  他們一群人里,就屬田璋和陳伍兩人性格最為跳脫,兩人話匣子一打開,基本上一天休息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平日里兩人經常拿話互相擠兌。

  “鐺!鐺!鐺!”

  船鈴聲響起,船首的符祝再度舉起了手中的鐵制喇叭。

  “同道們,準備下船!”

  王起握住扶手,他能感覺到腳下的渡船正在緩緩的靠岸,慢慢的變得平穩了起來。

  “咻————”

  緊接著一道尖銳的木哨音從渡船內響起。

  陳伍條件反射般的站直了身形,不僅僅是陳伍,渡船之中的所有軍卒幾乎在同一時刻站立了起來,他們長久的經受訓練,對于哨音的敏感程度已經達到了最高。

  黃巾軍目前軍中的信號,共有三種,一是哨音、二是鼓號、三便是旗號。

  識字班的開辦,也促使著黃巾軍中的軍卒從懵懂無知之中走出,走入了一個新的世界,他們認識了漢字,明白了數字的意思,也更加能夠接受新鮮的事物。

  黃巾軍中任何一名合格的武卒和銳士,都能熟練的掌握和記住軍中的信號,甚至達到了條件反射的地步,一旦有哨音或者鼓號、旗號出現,他們便能立刻下意識的做出反應,這也讓他們在此前戰爭之中無往不利。

  “按序排列,準備下船!”

  渡船上的黃巾軍武卒在各自將校的指揮之下,迅速的排好了行軍隊列。

  “鐺!鐺!鐺!”

  渡船之上的鈴聲再度響起。

  渡船已經停靠在了茅津的碼頭之上。

  “舉旗。”

  一面土黃色的軍侯旗被豎起,王起站在了船欄的后方,看著船外的碼頭。

  陳伍和田璋兩人各自挎著腰刀,站立在隊列的側翼,他們兩人是軍官,他的職責就是維持軍隊的秩序。

  王起雙目微凝,看著碼頭上的景象,呼吸不由的也加重了起來。

  此時的碼頭之上,蔓延著的是無邊的肅殺之氣。

  沉重的踏步聲,戰馬的嘶鳴聲,鼓號哨音混雜在一起,雖然喧囂卻并不凌亂。

  王起剛下船,一名身穿著戎裝,軍司馬裝束的軍官便走了過來。

  “茅津調遣官李平,此次渡河事宜,皆由我主管。”

  那軍司馬抬起手握拳放在胸前,先向著王起敬了一禮,王起也立即是停住了腳步,同樣回了一禮。

  “王起,第二營第三曲軍侯。”

  “你們是你們曲的最后一船,你們曲其余人已經在甲號三區域集合,我會派人帶你們前去匯集。”

  “武卒第二營將在半刻鐘之后離開茅津,往西進發,別耽誤了時辰。”

  “你們的武備,已經先行送達交給了輔兵,那些輔兵會和你們一起行軍。”

  那軍司馬李平點出了一個人,和王起簡短的進行了交流之后,便離開了他們所在的區域。

  而這個時候,渡船的鈴聲再度響起。

  王起回頭看去,只見運載著他們而來的渡船已經再度起航,向著北岸緩緩駛去,在北岸還有數千名同道等著這些渡船,運載著他們渡過洶涌的黃河。

  王起收回了目光,此時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的軍令。

  “齊步,走!”

  王起短促的下達了軍令,率先邁步向前。

  陳伍、田璋兩人挎著刀帶著親衛一左一右行走在隊列的左右兩側。

  茅津作為曾經聯通弘農郡和河東郡的主要渡口不可謂不大,王起原先見過最大的渡口,便是汾水的渡口,不過汾水的渡口只是連同河東郡南北,比起茅津相形見拙。

  王起按著腰間的雁翎刀,觀察著碼頭四周的情況。

  一隊接著一隊頭纏著黃巾的軍卒,和他們一樣排列著整齊的隊列,在各自將校的帶領下向著西方進發。

  碼頭之上,大量黃巾軍的旌旗飄揚在上空,而就在他們行走的時候,一艘接著一艘的渡船相繼靠岸,一隊接著一隊的軍卒從渡船之上走下,登上碼頭。

王起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雁翎刀的刀柄  自永漢元年(189)年起。

  王起便沒有再經歷過大規模的戰事了,上一次隨著張燕出征涼州,所遇到的涼州軍其實連萬人都不到,算上城中輔助守軍的鄉勇,羌人才剛夠一萬多人。

  而且都還是攻城戰,那些涼州軍都龜縮在城中,根本不敢與他們接戰。

  實際上到最后攻破城池,他們都沒有經歷過多少廝殺。

  這一次的氣氛比起之前出征涼州之時,還要凝重了數分。

  聽說關中的董卓在華陰,也就是他們西進的路上,集結了整整四萬大軍。

  渡船漸漸離王起遠去,隨著他們前進的腳步,越來越多人和他們同行。

  “咚!咚!咚!”

  原本風中微弱的鼓聲,隨著王起等人的前進而便的逐漸清楚了起來。

  王起正過頭,從身旁的同道身上移開目光,看向前方。

  前方無數土黃色的旌旗匯聚在一起,猶如太行山中的群山一般。

  旌旗之下,是無數張年輕稚嫩的臉龐,但是他們每一個人眼眸之中都透露著堅定。

  他們是黃巾軍的武卒,他們是太平道的戰士!

  “同道們,西方的敵人在華陰等著我們!”

  一道洪亮在王起的耳旁響起,王起循聲望起,只見一名太平道的符祝手持著喇叭,站在一處略高一些的臺上,大聲言道。

  “他們集結了四萬人,整整四萬人,他們想要阻攔我們前進的道路,他們想要我們知難而退,他們想要我們再度屈服,他們想要我們重新跪倒在他們的腳下,忍受著他們無窮無盡的剝削!!!”

  所有經過的黃巾軍的軍卒目光都停留在了那名黃巾軍的符祝身上。

  “天下大旱,顆粒無收,而賦稅益重,只因宦戚權貴驕奢淫逸,貪婪享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豪強世家不事勞作,卻能肆意享樂,我等每日辛勤,卻要忍饑挨餓,死于貧寒。”

  “大賢良師引領著我們向前,引領著我們走到如今的地步,我們占據四州二十五郡之地,天下再無人敢小瞧于我們,那些豪強世家提起我們的時候,第一次感到了畏懼!”

  那黃巾軍的符祝,目光堅定,站直了身軀。

  “曾經,那些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那些掌握著權勢的豪強世家,他們肆意的欺辱我們,他們凌駕于我們的頭頂,壓迫著我們!”

  那黃巾軍符祝的話語極具感染力,那些言語感染了那些正在行進的黃巾軍軍卒,他們想起了曾經還不在太平道統治之下的日子。

  他們頂著暑日的烈陽,冒著凜冬的寒風,穿的卻是單薄的衣衫,甚至難以蔽體,吃的卻是幾乎沒有油水的食物,饑寒交迫。

  一旦冒犯了那些豪強世家,甚至沒有冒犯,都有可能會招來滅頂之災。

  每到收獲季節之時,那些身穿著華服的官吏便會下鄉下亭,前來征收賦稅。

  一條又一條的律法,一道又一道的稅令,交到最后,剩下的口糧甚至連飽腹都不夠。

  “現在他們畏懼我們,他們畏懼我們手中的刀兵,畏懼我們身上的盔甲,畏懼我們眾志成城!”

  高臺上那黃巾軍的符祝,緊緊的握著拳頭,慷慨激昂。

  “我們擊敗了司隸的漢軍,擊敗了并州的漢軍,擊敗了幽州和涼州的漢軍!”

  “我們擊敗了匈奴,擊敗了鮮卑,烏桓自愿選擇加入了我們的隊伍!”

  “我們并不孤單,我們并非勢單力薄,我們的身后,站立著數百萬和我們志同道合的同道,他們在不同的戰場之上,支持著我們,鼓勵著我們,他們與我們在一起奮戰!”

  那黃巾軍符祝高昂的聲音隨著鐵制的擴音喇叭,向著四周傳播而去,每一名路過的軍卒,都能清楚的聽到他的聲音。

  王起抬著頭,凝望著那黃巾軍的符祝。

  他在太行山中時,就已經加入了黃巾軍中,他們確實并不孤單。

  陳伍握緊了腰間的雁翎刀,他同樣也看著那黃巾軍的符祝。

  “我們絕不選擇妥協!”

  “我們絕不停滯不前!”

  “我們絕不會屈服!!!”

  “縱使血染神州,亦不罷休!!!”

  “同道們!”

  高臺之上,那黃巾軍的符祝,舉了手臂,振臂高呼,聲嘶力竭。

  “前進!”

  “前進!”

  “為了!前進!”

  他的話音未落,更多的聲音已經響起。

  “前進!!”

  聲音先是距離他身旁最近的地方響起,隨后遠方也響起了同樣的聲音。

  “前進!!!”

  無論是在行軍,還是已經站定的黃巾軍的軍卒,盡皆是昂首挺胸,右手握拳懸于胸前。

  “軍心可用。”

  不遠處的山丘之上,許安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鏡,他看到了碼頭上那些振臂高呼,士氣高昂的軍卒,也聽到了他們的吶喊聲。

  賈詡雙目微凝,看著碼頭上士氣鼎盛的黃巾軍軍卒,而后將目光放在了許安的身上。

  他跟隨著張奐,跟隨過張溫、也見過皇甫嵩,見過盧植,他見過了太多的名將,見過了太多的軍伍。

  但是許安絕對是他見過的所有人之中,對于人心,對于士氣掌控最為恐怖的。

  許安似乎天生便帶著魔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作祟。

  每當許安開口的時候,他說出的話彷佛是有法力一般,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相信,讓人不會去懷疑真假。

  碼頭之上現在所在發生的事情,那些黃巾軍符祝所說的話語,無一例外都是出自許安的手筆,都是許安親自所寫。

  賈詡看過了那些話語,他想象過那些話語可以起到的作用,但是就算他已經是將效果想到了最好,但是真實產生的效果終究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賈詡牽引著座下的戰馬,他想起了在他離開涼州之時,道別時閻忠對他說過的一番話。

  “天下雖大,但是能夠開辟新世的其實只有一人。”

  閻忠所指的正是許安,賈詡越是了解許安,越是覺得許安似乎在各個方面都和其他的人不一樣。

  功名利祿最醉人心,溫柔玉鄉最蝕人骨。

  但是許安似乎卻是并沒有收到太多但影響,功名利祿,現在的許安已經成為了四州二十五郡的共主,治下民眾數百萬人,生活卻并沒有多么的奢華。

  到了軍中之后,許安的吃喝用度等待遇,基本上和普通的軍卒都沒有多大都區別。

  許安但生活極為自律,就算是現在許安的地位已經讓他不需要再親自上陣殺敵了,但是許安依舊會留出時間,去鍛煉武藝,沒有松懈。

  用許安的話來說,兵戰兇險,局勢千變萬化,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可能需要他自己拔出刀兵,也不能松懈半分。

  許安沒有沉醉在奢華糜爛都生活之中,也沒有沉迷溫柔鄉中。

  賈詡從來沒有見過許安這樣的人,許安的想法,很多的是所有人從來都沒有想過都。

  如果不是在太平道內親眼所見,賈詡絕對不會相信,軍隊和民眾居然能如此融洽…

  “呼————”

  一陣喧囂聲打亂了賈詡的思緒。

  賈詡舉目循聲望去,只見官道之上,大隊的軍兵正在向西進發,而他們所望的方向,似乎正是他所在的方向。

  緊接著,那噪雜的喧囂聲逐漸的變得整齊了起來,變得清楚了起來。

  呼嘯的大風自北向南吹來,吹動了官道之上無數土黃色的旌旗,也將官道的上的吶喊聲裹挾了過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順天從正,以樂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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