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故人
拙峰，一片荒涼破敗，瓦礫遍地，荊棘叢生，連上山的路都沒有，宛如一座荒無人煙的野峰。
山峰頂上，枯藤老樹伴著昏鴉，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雖有不少殿宇，但都倒塌了，根本無人問津。
在為數不多的、還算完整的殿宇之中，盤坐著一位衣著樸素，身材佝僂的老人。
正是拙峰當今唯一的傳人——李若愚。
他盤坐在陳舊的殿宇之中，一動不動，猶如石化了一般，衣衫之上落滿了灰塵，也不知道他在此地盤坐了多久！
忽然，老人睜開了眼睛，激射出兩道無比犀利的光芒，不過下一秒，他的眼眸，又恢復了混濁的模樣。
不知何時，老人的面前，竟出現了一個藍衣青年。
其容貌俊美無雙，氣質飄逸而脫俗，飄飄乎，如羽化登仙，翩翩乎，似謫仙降凡塵。
“你是…云飛？”
李若愚有些不確定的說道，臉上，驚疑不定。
因為，他精通自然之道，對生靈的生命氣息，記憶猶為深刻。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一位青年，面貌、穿著、氣質等，都與華云飛極為神似，但是，其生命氣息，卻與原來的華云飛判若兩人，完全不同。
這讓李若愚有些心驚。
難道，華云飛遭遇了不測，被人強占了軀體？
要知道，華云飛出逃之時，他與當代星峰之主便有所猜測，認為華云飛是加入了那可怕的一脈之中。
現在的一切，似乎都印證了那個想法。
華云飛，被那一脈的人…
不對，華云飛成了絕代神王之徒，一位古之圣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華云飛的根底？
想到這，李若愚再一次看向華云飛，這一次，他的眼眸與華云飛的雙眼對視在了一起。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人們在對視時可以透過那扇窗戶，看到對方的心靈世界。
李若愚佝僂的軀體微微一震，隨后，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些許笑意。
在華云飛的眼中，他看到了感激，懷念，尊敬…等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很復雜。
這絕不是另外一個人，他能肯定，這就是華云飛。
“前輩，是我。”
李若愚點了點頭，老懷欣慰，臉上，布滿了笑意。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曾經，他說過，山高水長，會有再見之日，說這句話時，李若愚的心中其實是在嘆息的，因為，他認為，華云飛一個小修士，被卷入了那等驚天的漩渦之中，很難抽身而退，更別說什么再見之日了。
沒想到，九年的時光一晃而過，華云飛不過是弱冠之齡，便已是名動天下，而今歸來，算是榮歸故里。
這讓李若愚不得不感嘆世事的無常。
這個年輕人，太過非凡了，其人生軌跡簡直能寫成一部傳記，可以激勵無數的后輩。
“多謝前輩當年的庇佑之恩。”
華云飛真心實意的說道，向著老人行了一番大禮。
李若愚顫顫巍巍的站起，走到華云飛的身旁，將他攙扶了起來。
“孩子，起來。”
老人望著如同謫仙下凡一般的華云飛，心中微微嘆息，如果華云飛沒有陷入那個漩渦之中，現在，應該還在太玄星峰，無憂無慮的做一個琴童吧。
他可是看著華云飛長大的，知道華云飛從小便喜歡撫琴。
不過，事情都是相對的，經歷了風風雨雨的打磨，華云飛成長了很多。
修為上，李若愚，已經是看不透華云飛了，但是，在別的方面，他能感覺得出華云飛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少年。
忽然，李若愚出手了，他輕輕揮動了一掌，如同在推動水波而行，似緩還慢。
然而，在華云飛眼中，李若愚的手掌，卻是在推動日月星辰，擁有無匹的恐怖力量。
他眸中微閃，面上古井無波。
面對李若愚的試探一擊，他僅僅是一拂袖，便將那恐怖而浩瀚的威能全部攬走。
一瞬間，天地清明，萬籟俱寂，像是什么也沒有發生似的。
李若愚老人面上露出了震驚之色，他這一掌，雖不是全力，但，也差不多，因為，他能收放自如，若是華云飛抵擋不住的話，他隨時收回掌力便可。
誰曾想到，華云飛竟然輕描淡寫的化解了他的攻擊，似是不費吹灰之力。
這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要知道，此時的李若愚，已經無限接近大能之境了，只差一個契機。
而華云飛，還不滿二十歲，卻有了這等驚天動地的實力…
不敢想象，這些年，他到底是如何成長的。
李若愚依稀記得，他離宗之時，不過是彼岸之境，這才不到十年的時間，就成長到了如此地步，太夸張了，宛如神話一般。
“你的實力…”
馬上，老人的臉上露出了擔憂之色，因為，關于那一脈，有一些令人悚然的傳聞。
加之華云飛這暴漲的實力，他難免會聯想到那些。
所以，李若愚很擔心，華云飛是否是依靠別的手段得到的這般可怕的力量。
華云飛察覺到了李若愚老人的情緒，立即解釋道。
“前輩放心，云飛的實力，都是實打實，一點點修行而來的。”
見華云飛不似在說謊，李若愚這才放下心來。
“你此行歸來，是否是要回歸太玄？”
華云飛搖了搖頭。
“少小離家老大回，九年多未歸，云飛，想回來看一看。
至于回歸太玄，云飛覺得，還不是時候。”
他與搖光圣地的愁怨還好說，兩方都相互忌憚，不會撕破臉皮。
搖光圣地礙于神王之威勢，以及華云飛知曉搖光圣地的隱秘等等，不會太過為難太玄。
但是，在不久的將來，逐漸從沉寂中復蘇的太古萬族，與華云飛注定是對立面，免不了一些沖突與廝殺。
到時，古族之人奈何不了華云飛，卻能針對太玄門。
所以，華云飛認為，保持與太玄門隔清界線的狀態，是最好的情形，等到真正能掌控一切之時，再回歸太玄也不遲。
李若愚輕輕頷首，他相信，華云飛是一個謀定而后動的人，有自己的主見。
兩人聊了很多，有關于太玄門的，亦有修行大道之上的，同時，還有關于拙峰之上的無上傳承，傳說中的仙術——九秘之皆。
經過了解之后，華云飛清楚了一件事，這皆字秘的開啟，真的是需要契機。
李若愚雖然在自然大道之上有了一些建樹，但是，仍然沒有悟到那一個點上，距離開啟拙峰傳承，差了一些火候。
來此峰之前，華云飛也曾用太極因果重瞳，觀察過整座拙峰。
拙峰，卓而不拙，華光內蘊，從外面來看，普普通通，破敗荒涼，實則內蘊神秀，藏有天緣。
可惜的是，太極因果重瞳，無法捕捉到山體之中隱藏的那一縷縷神秀仙光。
總是失之毫厘，謬之千里。
也不知這拙峰傳承，是從誰的手中傳下來的，不得不說，他的手段非常高明。
華云飛不死心，又以結因果秘術，嘗試強行汲取，結果，也只能汲取到零零星星的仙光。
如果將之糅合到一起，倒也能得到一些增加戰力的淺顯術法。
不過，這對于華云飛來說，顯然沒什么用，他掌握有狠人大帝所創的無上秘術——一念花開，君臨天下。
這種秘術，足可與皆字秘一較高下。
最后，他放棄了。
那些穿插在道與理之間的仙光，很有靈性，即便華云飛擁有結因果秘術，也無法完全汲取出九秘，到達一定程度時，就完全無效了。
“將傳承銘刻在拙峰之上的那位存在，很不簡單，遠超于現在的我。”
華云飛心中自語，知道事不可為，想要獲得，還得等到時機到來。
隨后，他向李若愚告辭，離開了拙峰。
接下來，華云飛渾身涌現出因果輪回迷霧，整個人隱匿在虛空之中，無影無形。
當他處于這個狀態之時，幾乎無人能夠推演到他的真身，除非是實力相差太大。
星峰，依舊鼎盛，沒有因為九年前的寶庫搬空事件而停止腳步。
這座太玄主峰，傳承源遠流長，很少有斷絕的時候。
這一代的星峰年輕弟子，也都已經成長了起來。
翁小龍，是華云飛同期的師兄，他的資質算的是上佳，九年多的時間過去，他已經突破到了道宮三重天之境，在年輕弟子中名列前茅。
不比那些大圣地的圣子圣女們，星峰年輕一代，幾乎是處在另外一個世界，他們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舞臺。
除了翁小龍之外，同處在道宮三重天的，還有華云恒，以及道宮二重天的華云夢。
這幾人，曾與華云飛一同，參與過九年前的太玄大比。
而今，他們都成長了很多，星峰也重點培養了他們，不出意外的話，未來，他們將會成為星峰的長老候選人，接替前輩的重任，繼續為星峰操勞一生。
華云飛立在虛空之中，看著那幾個頗有些熟悉，正在教導后輩弟子的青年男女，心有感觸。
對他們來說，星峰，就是貫穿他們一生的絕對中心，一切，都圍繞它展開。
而對于華云飛來說，他的未來，廣闊無垠，連這個大世界、大宇宙，都無法限制他的腳步。
曾經同處在一座屋檐之下，而今，卻已不在一個世界，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華云飛轉頭離去，頭也不回。
他沒有去計較與華云恒的恩恩怨怨，沒有對其做出什么懲戒。
層次不同時，那些恩怨，也變得索然無味。
沿著鋪滿隕石的小路，華云飛緩步而上。
周圍，不時有弟子上山下山，有說有笑，卻無一人察覺到華云飛。
很快，他來到了星峰之巔的殿宇前。
前方，聚集了很多人，似乎是有星峰強者在講道。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威嚴的宣講著。
他兩鬢斑白，臉上有很多的褶子，老態龍鐘，不過，老人的精神很好，說話隆隆作響，如同雷鼓被敲響了一般。
正是華云飛的親爺爺，當代星峰之主——華禹。
華云飛站在遠方的虛空之中，默默的看著自己的親爺爺，目光帶著些許柔和。
他總覺得，自己的爺爺，似乎老了一些，身形，也沒有當初時那般高大挺拔了。
此刻，華禹正在宣講的，正是關于下一次太玄大比之事。
雖然，距離下一次太玄大比，還有兩年多的時間，但是，星峰的目標是奪得頭籌。
須知，上一屆太玄大比，華云飛橫空出世，拿下了彼岸境界的第一名。
這一次大比，輪海秘境，四個層次，星峰至少得獲得一個層次的頭名，才算沒有下滑。
“你們，既然進了星峰，那就是星峰的人了，要為星峰爭光。
好好修行，爭取在大比之中，得到好的名次。
我先前已經說過了，大比的名次高低，決定你們未來得到的資源的多少。
所以，你們的命運，掌握在你們自己的手中。”
華禹威嚴的聲音，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下方的一群新入宗不久的弟子，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般，面紅耳赤，情緒非常的激動。
要知道，說話的這位老者，可是傳說中的大人物，星峰之主，更重要的是，他，是那一位存在的親爺爺。
什么樣的爺爺，能教出那樣的傳奇存在？
因為這些因素，在這些小年輕的眼中，華禹就顯得的非常神秘。
看到下方激動的不能自已的少年少女們，華禹依舊保持著嚴肅的面孔。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很多的人，都把我那不成器的孫子當做榜樣。
相信，你們也都知道他的戰績了。
一個人單槍匹馬，殺的搖光圣地年輕一代斷層。
舊神城，一只手壓的各大圣地的圣子圣女抬不起頭來。
新神城外，殺的遠古殺手神朝種子殺手潰不成軍，全軍覆沒。
決斗場中，斃中州雙子王，敗金翅小鵬王，敗古帝王騰。
這個小東西，確實有點本事，別人大概是做不到他這般。
不過，九年前，他就是在太玄大比之中，橫推了所有對手，奪得第一。
從那以后，他便扶搖而上，一躍成為了最耀眼的那個天驕。
你們，若是想要嘗試追逐他的腳步，首先，得奪一個太玄大比的頭名回來。”
老人說著說著，那張威嚴的臉龐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若不是華云飛確實有真材實料，別人說不定會覺得他在吹噓自己的孫子有多厲害。
底下的少年少女聽聞了華禹之言，更加的激動了，紛紛立下誓言，要力爭頭名。
見此，華禹滿意的點了點頭，只不過，望著這些充滿稚氣的少年少女們，他不由得想到了闊別多年的孫子。
不知現在，他身在何方…
外界，根本沒有華云飛的消息，他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幾年時間都杳無音訊，這讓華禹無比的擔憂。
當年，華禹聽聞他要在北域新神城大戰各路天驕高手之時，一度想要通過太玄門的域門，親自前往北域，到現場觀戰。
但，考慮到華云飛與太玄門之間微妙的關系，他還是沒有將這個想法付諸于行。
華禹相信，華云飛要是認為能夠回歸太玄門了，就會自己主動回來。
如果他沒有這樣做，就說明，華云飛的處境并不安生，這個時候，他這個親爺爺能做的，只能是盡量不添亂。
從華云飛的離去，到華云飛成為神王門徒，再到華云飛立足巔峰，這一連串的過程，使得華禹相信，自己的親孫子，有其自己過人的主見和想法，他只需要支持和默默等待就可以了。
遠處的虛空之中，華云飛莞爾一笑，自己的爺爺，以自己為榮，這令他有種莫名的成就與殊榮之感。
他駐立良久，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仔細想了想，華云飛還是決定不與華禹相見。
不知為何，面對這樣的一個爺爺，華云飛有種想要躲避的心理。
吞噬星辰之體前，華禹對其從不問津，吞噬星辰之體后，華禹對他卻是另一番態度。
至于現在，華禹以他為榮，把他當做自己的驕傲，華云飛也還是對幼年時的經歷耿耿于懷，心中像是有一根刺，就是過不去。
他渴望有親人，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如此。
只可惜，過程，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
華云飛嘆了一聲，邁步走向了自己父母的府邸。
拙峰之上，華禹冷哼了一聲，嘴中怒罵華云飛。
“這小子，回到太玄之后，第一個見的人，竟然是李師弟。
哼！干脆讓他做李師弟你的孫子好了。”
李若愚聞言，微微一笑。
華禹的話語說的雖然難聽，但實際上，他的老臉，早已經樂開了花。
“華師兄說笑了。
現在追的話，或許還來得及。”
他適時的提醒了一聲。
華禹點了點頭，“怒氣沖沖”離開了拙峰。
夕陽西下，意寓著，又有一天的時光逝去。
太玄門外，華云飛身形孤索，形單影只，獨自漫步在大地之上，漸行漸遠。
故地重游，似乎了卻了自己的一番執念，華云飛的精氣神，皆有種輕松的感覺。
微風拂面，夕陽似血，華云飛迎著燦爛的晚霞，思考著自己的下一站。
“荒古圣體的圣殼，應該有機會得到。”
華云飛思慮良久，認為，以自己的實力，接觸青蛟王，應該沒什么問題。
他打算通過換取的方式，得到那具圣殼。
誠然，荒古圣地的遺殼，堅不可摧，尤其是，那具圣殼還極有可能是開辟了青蛟王居住的那個小世界的古之圣賢，其軀殼，可以祭煉成絕世兵器，威能無窮。
但是，對于青蛟王來說，絕世兵器，不一定就比別的東西吸引力大。
還是有換取的可能的。
當然，華云飛是沒有什么強搶的心思的，至少現在不能。
再怎么說，青蛟王也是一位絕頂大能，以華云飛目前的戰力，還無法做到能夠擊敗這種存在。
而且，青蛟王可不是孤家寡人，他的背后，站著一眾妖王，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所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正當華云飛思緒飄飛之時，一陣浩大的颶風刮了過來。
天空響起了“嗚嗚”之聲，似有生靈在悲嚎。
許多參天古木連根拔起，被卷到了颶風之中。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一只星光褶褶的大手。
它從遠方探出，在半空中越來越大，到了華云飛近前之時，已然算的上是遮天蔽日。
在星光大手面前，華云飛就如同一只小螞蟻一般。
剎那間，華云飛所立之地，被一片巨大的陰暗所籠罩。
華云飛并未驚慌，因為，他感覺得出來，這只大手的主人，還未臻至大能，對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脅。
并且，這股氣息，他很熟悉，正是來自于他的親爺爺——華禹。
華云飛手掌微微發光，只輕輕的一拂，便將星光大手擋了回去，看上去沒有花費多大的力氣。
整個過程很快，在一瞬間就完成了。
“好小子！才九年的時間，把我這個親爺爺都給超了。”
華禹的聲音傳來，語氣驚訝之極。
僅僅九年，便從彼岸小修士，到隨意就能擋住巔峰半步大能全力一擊的地步，任誰見到這一幕，都會難以置信。
這已經不能用驚艷來形容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絕世妖孽。
與李若愚一樣，華禹立即聯想到了那一脈的種種傳說，他們吞噬體質，本源等，成長的飛快。
提升實力，就如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不過，李若愚已經事先告知了他，華云飛的修為和實力，都是來自于他本身的苦修，并沒有走捷徑。
華禹微微咋舌，如果，這一身恐怖都實力，都是華云飛自己一點點修煉上來的，那就更加恐怖了。
他反正是從未見過這種妖孽，至于傳說，倒是聽過一兩個這樣的絕世妖孽！
九千年前得中皇向宇飛，年僅十九歲，便突破到了皇主的境界，天資絕世。驚艷了那個時代。
與他同時期的蓋九幽，一定也是這般的逆天。
華禹沒想到，自己的后輩，竟然也出了個這樣的人物…這太不真實了，宛如一場夢。
“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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