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玉話音落下后,場面一時間變得有些詭異。
當面戳破了鬼的把戲,識破了它的真身,這真的不會讓鬼惱羞成怒,從而大開殺戒嗎?
眾人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擔憂,所以,每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那只鬼。
唯獨秦文玉沒有太過緊張。
因為在他看來,
如果這只鬼真的能打破“規則”進行無差別殺人,哪里還需得著這些費力不討好的手段?
說起來,“祭宴”的存在,的確讓人費解。
鬼明明在各方面都碾壓人類,但祭宴卻偏偏制定了一個擁有獨特邏輯的規則,雖然獵人與獵物的關系沒變,但對于人類而言,
這樣的奇怪規則已經足夠他們活下去了。
盡管這些規則有時充斥著誤導。
果然,當所有人懷疑和警惕的目光都落在那位“尹吹有弦”身上時,她的身體,忽然一陣氤氳,然后由實化虛,眼神中的委屈與不解變成了最純粹的惡毒,它似乎很不想就此退場,但它的確就這樣,在眾人的注視下重新變回了一團霧氣。
這讓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還好你機敏。”玉木一說道。
他誠心誠意地贊嘆了一句。
秦文玉的存在,讓祭宴的存活率上升了不少。
盡管在大家看來,秦文玉這個人很奇怪,他的情緒有些不太穩定,似乎本人也存在著相當程度的迷茫。
但好在無論是那種狀況下的秦文玉,都沒有對其他人使壞動手的行為。
總體來說,他是祭宴之中為數不多的,值得信賴的人。
“那么,我們該去哪里?”
望月一生踩了踩腳下的地面,
抬頭問道。
這一片霧氣的白茫茫的世界,
想找到下一層的入口簡直是癡人說夢。
即便讓鬼帶領著走了一段路,可也只是找到了大體方向。
沒錯,鬼要帶領他們去的地方,一定是絕路,就算不是絕路,也一定會是最遠離生路的地方。
所以,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就很有可能找到真正的生路,也就是通往下一層的入口。
可是這個地方,真的太大了,視野也極其受限。
況且,關于鬼,他們只能大致去推敲它的邏輯,它的所有行為都可能不合常理,單單只是剛才那一點想法的話,很可能會錯誤。
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等待著,等秦文玉解釋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跟我來。”
秦文玉這次走在了第一個,
朝前帶路。
他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著:“在進入這個空間時,大家應該都感受到了,地面不是平整的,它有坡度。”
其余三人都沒有接話,但心底卻默默跟上了一句——不,并沒有第一時間感受到,這種程度的坡度如果不是可以去感受,短時間內是很難發現的吧…再加上地面本就有些軟軟的,血肉的觸感。
這么一想,變態的不是自己,還是秦文玉。
秦文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在想,這里的霧是怎么來的。”
望月一生剛想開口說話,就被秦文玉打斷道:“后來我想,霧氣的誕生如果來自超凡力量,那我去推敲它的來歷會變得毫無意義。”
這也正是剛才望月一生想說的。
秦文玉繼續說道:“所以,與其去探究霧氣的來源,不如換個思路,如果這個空間到處都充斥著霧氣,那么,將通往下一層的入口藏在哪里最難被發現呢?”
“角落?”尹吹有弦小聲地說。
“正常來講,角落通常是最容易被發現的地方,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時會下意識地尋找參照物,而這個充滿霧氣的空間中,邊緣就是最好的參照物,如果將入口藏在邊緣的角落,很可能會被摸邊走的人立刻發現。”
玉木一解釋道,他說得通俗易懂,尹吹有弦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可是,這樣一來,將入口隨機散布在哪個位置不都一樣嗎?
反正大家碰不碰得上都是隨機的。
而這時,望月一生終于明白了秦文玉的意思。
他第一次收斂起了胸有成竹的笑容,看向地面,低聲說道:“是坡度。”
“什么意思?”玉木一問道。
他還是不太明白坡度的意義。
望月一生看著秦文玉,說道:“霧這種東西,在越是低洼的地方,就越容易聚集,這也是山底的霧會濃于山頂的霧的原因。”
他朝四周看去,語速加快道:“這里的能見度很低,但剛才一路過來,我也發現這個空間的能見度并不是恒定的,它有些地方比較低,而有些地方,雖然依舊有霧氣,但還是能夠看清周圍的景象。”
話說到這里,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
如果要找一個最不容易被發現的,藏匿下一層入口的地方,那當然是霧氣最濃郁,能見度最低的地方。
也就是…整個空間的最低點。
秦文玉此時也點了點頭,說:“沒錯,所以,我讓它帶路,想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果然,它帶領我們一路往坡度較高的地方走去。”
“所以,真正的路與入口,在這個方向。”
秦文玉伸手一指,前方的霧氣,已經濃郁得看不清任何東西。
但幾人都是精神一震。
真正的生路,下一層的入口,真的在前方嗎?
步履未停,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速度,朝秦文玉所指的方向趕了過去。
一串串烏黑發紅的水泡,從蒼白的地面上都都冒起,像是一鍋煮沸的肉湯,正在劇烈翻滾。
四個人停下了腳步,眼前,一條手臂從地面冒泡的沼澤處浮了出來。
而手臂上,同樣有那些奇怪的紋路。
秦文玉看過去,低聲念道:“祭,尋找,人。”
他話音剛落,地面冒泡的沼澤陡然擴大,將四個人一起吞沒了進去!
黑暗在眼前浮沉,這個地方,應該就是通往下一層的入口。
然而此刻,秦文玉的心情卻格外矛盾。
又一次,又出現了,帶著文字的手臂。
第一次它出現在加賀美的尸體上,而這一次,甚至是一條不知道誰的手臂。
而這,已經完全驗證了玉木一的猜測。
文字也好,手臂也罷,它并非這場祭宴的原本設定,而是…專門給他,給秦文玉提供的,某種信息。
那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