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變了。
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巨響后,被選中的四十九人的意識,徹底沉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意識顛沛之間,秦文玉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那是自己很小的時候。
說起來是有點奇怪…
那時候的自己,就已經住在中國了,住在一個…四處白墻黑瓦,炊煙繚繞的小鎮。
和自己一起的,還有另一個孩子。
自己叫文玉,他叫文心。
和回憶比起來,夢境似乎更加清晰。
秦文玉仿佛漫步在了這個古老的小鎮中,摸著粗糙卻古樸的墻壁,緩緩地向前走。
歲月仿佛凝固在了這些黑瓦白墻之上。
走過曲折的深巷,頭頂的太陽不知何時沒了蹤影,身邊的文心拉著自己,往前跑去…
盡管是在夢里,秦文玉依舊是有意識的。
他知道這是夢,但這個夢的過于真實導致秦文玉對它是真的發生過,還是僅僅只是個夢這個問題,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做什么?”冷淡又稚嫩的童聲從秦文玉的嘴里出現。
秦文玉沒有說話,是那個兒時的自己在說話。
“家里來客人了!”
文心的聲音很激動。
客人?
秦文玉聽到這句話時,已經站定了腳步,抬頭朝前看去,朦朧之中——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婦人正站在門口的榕樹下。
“你是文心,你是文玉,是嗎?”
秦文玉聽見了一個溫柔的聲音。
她就是客人嗎?
不然她不會知道文心的名字,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
可她是誰?
家里從來沒來過什么客人。
秦文玉努力地想去看清她的臉,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只能隱隱約約地瞧見,這位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婦人在笑。
“是我文心!他是文玉!姐姐,你是誰啊?”
文心的聲音響起。
秦文玉忽然警覺,文心剛才說家里來客人了,也就是說,他是知道客人是誰的。
如果這個女人是客人,她就不可能呆在門口,文心也不可能不認識她。
“我啊…”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婦人笑了起來,“秦也認識我,他在家嗎?”
秦也是父親的名字。
原來是來找父親的人啊,兩個孩子讓開身子,文心說:“在呢!”
“嗯,謝謝你們。”婦人笑著說道。
傍晚的橘色陽光懶懶散散地落在她的身上,不知怎么的,秦文玉忽然覺得這個看不清臉的女人很眼熟。
“你找他做什么?”秦文玉問道。
婦人看向秦文玉,笑容更加溫和:“當然是找他有事啦,不過…小孩子不用知道。”
她拍了拍秦文玉的頭,忽然低聲說道:“你要藏好哦…”
剎那間——
女人那張模糊的臉陡然變成了一張布滿眼睛的恐怖怪物面孔!
她的嘴也長到了駭人的地步,朝著秦文玉一口吞了過來——
強烈的刺激讓秦文玉猛地清醒過來!
他睜開了眼,太陽剛出來,陽光透過葉縫落在他的身上,天氣微涼,柔軟的風吹在身上,帶著山間草木的清新氣息。
這里是?
這是一條完全由人和牲口踩出來的道路,道旁綠樹成蔭,而視線的盡頭…是一座古代城市。
建筑不高,長街兩側都懸掛著白燈籠,明明正是清晨,卻依舊亮著燈籠。
神采漸漸回到秦文玉眼里,這是…日本的平安時代?
那眼前的城市豈不就是京都?
也就是祭宴所發布的“千年血祭”舉行的地點——平安京。
在城外的秦文玉沒有貿然走進去,現在的自己一身現代裝扮,就這樣走過去,就像一頭扎進了古裝劇里。
很容易被這個時代的人當成妖怪扔石頭砸死。
等等?
秦文玉忽然意識到,穿越過來的時間是明明是午夜,難道跨越千年后時間變得不精確了嗎?
就在這個念頭剛出現在腦海中之際。
霎時間!
一陣徹骨的涼意自秦文玉后背涌現。
他頭腦一清,上下左右這副晨光和煦的景象宛如一副古畫般陡然撕裂!
天空猛地暗了下來。
一輪淡白彎月灑下朦朧的月華。
月光下,平安京雖依舊保持著,安靜,古樸,但氣氛卻變了一些…
黃土夯實的地面被一條白色的毯子分割成兩半,街道兩側的人家大門緊閉,門口懸掛的白燈籠不停搖晃。
這里…靜得如同一片死地。
秦文玉扭頭看了一眼,周圍沒有其他人,包括自家在內的四十九人全都散落在平安京中的各處了嗎?
忽然——一陣刺骨的夜風順著街道一路刮來,地面塵土飛揚,帶起了一個被吹落的燈籠。
燈籠還沒熄滅,沿著黃土街道一路滾了下去。
秦文玉順著它滾動的方向望去,當燈籠停下時,風也停了。
而燈籠停下的地方,是唯一一家有燈光的屋子。
然而,這搖曳的慘白燈光在如此詭異的環境下,非但沒有增添一絲生氣,反而多了幾分恐怖的味道。
秦文玉離得較遠,看過去時…那間屋子簡直就像幽冥之地的鬼火…
可是,他還是過去了。
祭宴此時沒有任何提示,秦文玉試著呼喚真蛇能面也毫無回應。
那個燈籠,那間亮著燈的屋子,是僅有的突破口了。
秦文玉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然而,就在秦文玉剛走到那間屋子門前時。
只聽“吱呀——”一聲,古舊的門忽然開了。
這是障子門,也就是橫推或拉才能打開的門,絕不是風能吹開的。
不太正常…
秦文玉抬目望去,只見店里竟然是各種各樣的人!
不…不是活人,是紙人!
有老人,小孩,婦女,青年,商人,農夫,官員,樵夫…各種年齡,性別,職業的人,紅紅綠綠,黑黑白白一大片,這些人或躺或立,臉上都涂著濃濃的粉彩,他們的表情皆是嘴角上揚,帶著一種詭異的笑,細看之下,不禁令人頭皮發麻。
這是誰做的紙人?
要做什么?
“喂!”
這時,一聲急促的呼喚從秦文玉身后響起。
秦文玉扭頭看去,只見一戶人家的門打開了一條縫隙,一張年輕的臉露出了一些,低喊道:“你還在外面做什么?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