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剛才望月一生和秦也兩人交談之際,秦文玉一直在沉默。
倒不是他對秦也已經無話可說了,而是剛才自己完全無法開口。
難以言說的疼痛從全身各處涌現,溫度也在飛快地從身體上流失。
秦文玉的意識也在變得模糊。
靈魂深處的另一個意識,在這一刻擺脫了桎梏…同時主宰了這具身體。
當他清醒之時,皮膚上的血色已經褪得干干凈凈,呈現出一道死寂的白。
身體周邊的氣溫也陡然下降,他的體溫已經完全消失…說是一具尸體也不為過。
但詭異的是…他還活著,擁有自己的意識。
而且…是兩個“秦文玉”的意識。
見到秦文玉這副樣子,望月一生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槍,他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
松永琴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比起秦也,此刻的秦文玉給她帶來的恐懼感要更大。
至于秦也和阿忙,則又是另一副態度。
阿忙擦了擦嘴角的血,靠在墻壁坐了起來,臉上掛著意味難明的笑。
“你對他做了什么!”
秦也一直以來的神情都很平靜,包括被望月一生攻擊時也是。
但這一刻,他明顯的憤怒了。
濃郁的恐怖怨氣在走廊中翻涌,秦也直視著阿忙,發出的聲音里,竟然多出了一個詭異的女性聲音,也他的話語重疊。
“回答我,藤原忙!”
秦也的頭發無風自動,瞳孔中的黑暗已經擴散到了整個眼球,恐怖的氣勢甚至讓墻壁都發出了咔咔聲,似乎快承受不住了。
阿忙臉上的肉在詭異地抖動,身體里的血液像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
但他卻沒有絲毫恐懼,毫不回避地看著秦也,說道:“他是你的兒子,你覺得我會怎樣對他?”
阿忙的臉上的笑意變得猙獰。
此刻,膚色一片慘白,渾身冰冷的秦文玉也扭頭看向他。
“你給我注射了什么?”
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會產生這種異變的根源。
那支注射器里的藥水有問題。
雖然那種藥水壓制住了自己當時的異變,但現在看來…那根本就是用某種更恐怖的力量在壓抑它。
注射?
聽到這個詞的秦也勃然變色。
“你給他注射了雕像之血?”
秦文玉冰冷的瞳孔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扭過頭,沒有再看阿忙。
這倒完全出乎了阿忙的意料,他本以為,秦文玉會當場殺了他。
但秦文玉只是按住了松永琴子的肩膀,對秦也說道:“她,我要帶走。”
“不可能。”秦也平復了情緒,看著秦文玉:“你不知道注射到你體內的東西危害有多大,你會變成鬼。”
“不是正和你意嗎?”秦文玉的瞳孔里看不到半點神采。
他冰冷的聲音讓秦也意識到了什么。
搖頭道:“不一樣,森羅面相的實驗,是讓你以人的意識,掌控鬼的身體。”
“但雕像之血會把你逐漸變成降臨這世間的原初九鬼之一,你的意識會完全被它抹殺,你將不復存在。”
“你的母親,就是這樣死的。”
秦也忽然說道。
秦文玉的神情有些詭異,他左邊的瞳孔依舊冰冷,但右邊的瞳孔卻有了別的情緒。
此刻他的腦海中,兩個意志在不斷碰撞。
“我要問他關于我們的身世!”
“你是秦也和羽生七穗的兒子,我是死而復生時外來的靈魂。”
“你?!說的是真的?”
“安靜看著。”
腦海中的對話一瞬間結束。
秦文玉看著秦也:“她不是我的母親,你也不是我的父親,我是你們用某種手段復生的陌生靈魂。”
秦文玉的話冰冷無情。
但秦也卻并不奇怪。
“你說得對,不過,你不想知道你是來自哪里的靈魂嗎?”
秦也話音剛落,阿忙忽然叫道:“你是他們在平安時代抓住的,來自大…”
“閉嘴!”
阿忙終究是沒能說完這句話。
秦也的瞳孔里倒映出阿忙的身影,緊接著,阿忙背后靠著的墻壁竟然緩緩融化,變成了一灘血池!
密密麻麻的手臂從血池里伸了出來,捂住了阿忙的嘴,抓住了他的身體,將他拖了下去!
阿忙的身影,很快沒入了血池,消失不見。
血池再次變成了墻壁,一切都如同幻覺,只是阿忙…真的消失了。
望月一生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渾身發抖。
他不是害怕,他是在興奮,這樣的力量…真的是人類能夠掌控的嗎?
不…掌控著這樣力量的存在,已經不能被簡單地稱為人,這已經是比人類進化程度更高的生命了!
阿忙的話沒能說完,秦文玉只聽到了一半。
但僅僅是那一半,就讓秦文玉的大腦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一幅幅仿佛前世的畫面在他腦海中出現。
那是…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滔天巨浪,漆黑的夜幕下,一艘木船在巨浪中掙扎…
海浪的轟鳴仿佛是千萬個人在擊鼓。
豆大的雨點,呼嘯的狂風,大海如同一只張開了嘴的巨獸,露出了底下恐怖的深淵。
哭喊,哀嚎,求救聲…
一幅幅畫面,在秦文玉腦海中閃過。
此時的他,并沒有感覺到頭疼。
腦海中的另一個意識也看到了這些畫面,他喃喃道:“這…好像是你的來歷,你也是平安時代的人?”
秦文玉不知道,但他很想知道。
因為在那些畫面中,他隱隱感覺到有某個對自己而言極其重要的東西也在船上。
秦文玉身體上的寒意朝著四周散開。
他看著秦也,說道:“祭典之后,北海道,禮森市,鷹嘴崖。我會帶著她在那里等你,這一個月,把她交給我。”
秦也一怔,瞳孔中的黑暗飛快褪去,秦文玉口中說的地址…是他的妻子,羽生七穗之前住的地方。
他為什么要帶走松永琴子一個月?
秦也雖然這樣想著,但感受到秦文玉身上那逐漸濃郁的恐怖之力后,他點頭道:“好。”
“一個月后,禮森市,鷹嘴崖,我會帶人來用她打開前往平安時代的大門。”
“你最好…能活到那個時候去。”
秦也轉過身,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里。
秦文玉扭頭看了一眼松永琴子,說:“跟我來。”
望月一生忽然舉手道:“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不過我可以幫忙。”
秦文玉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