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立刻讓人把李玄通請到了越王府的客廳之中,他連衣服也沒有換,只整理了一番衣襟,便來到了客廳之中,看到正坐在客廳里喝茶的李玄通,越王殿下頓時滿臉笑容,走了上去。
“道兄可算來了。”
小道士仍舊有些拘謹,起身對著林昭行禮:“林公子。”
林昭拉著他重新坐了下來,微笑道:“道兄想了幾天時間,可想明白了?”
李玄通沒有說話,低頭沉默了許久,才看向林昭,開口道:“林公子,我只是一個在山里長大的小道士,連道書都沒有通讀,學問差得很,恐怕…”
“恐怕做不好皇帝。”
“用不著你做好皇帝。”
林昭微笑道:“做一個好皇帝,可以說是千難萬難,不要說道兄你,古往今來也沒有幾個皇帝能稱得上是好皇帝,道兄只要安心坐在這個位置上,就可以…”
說到這里,林昭頓了頓,然后繼續說道:“就可以保關中十年,乃至二十年太平。”
“二十年太平…”
小道士低頭琢磨了一番,然后伸手撓了撓頭,開口道:“林公子,我今日來找你,也不是為了做皇帝來的,只是我想去一趟滎陽,去祭拜一番鄭老先生。”
他對著林昭躬身道:“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去的,但是師父說世家大族門墻甚高,常人進不去,更不可能進入祖墳,因此想請林公子給我寫一封信,我帶著信去滎陽。”
林昭微微低眉:“道兄,天子之事,當真不考慮了?”
李玄通嘆了口氣,還是搖頭道:“師父說了,我性格太軟,不是做皇帝的料子,就算真做了皇帝,將來可能有殺身之禍。”
“所以,我已經熄了這個念頭了。”
他看向林昭,眼神誠摯:“鄭老先生,于我有再造之恩,與生身父母無異,我想我無論如何,也要去他老人家面前磕幾個頭,告訴他老人家,當年的那個嬰孩,如今長大成人了。”
說到這里,小道士情緒有些低落,他嘆了口氣道:“雖然我這個山野道士的性命,與鄭老先生那樣大人物的性命沒有辦法比擬,但是怎么樣也要告訴他老人家一聲,這樣我心里也安心一些。”
林昭看向李玄通,沉默了許久之后,也是搖頭嘆了口氣:“罷了,這件事本就不一定能做成,既然道兄仍舊不愿,我也不好強求。”
說到這里,林昭看向李玄通,開口道:“道兄在我府上待個兩天,明后天就有我母族的人回長安來,到時候讓他們直接領你去滎陽,你看可好?”
“再好不過了。”
李玄通立刻點頭,開口道:“正要見一見鄭老先生的后人。”
小道士又嘆了口氣,開口道:“老先生一家,都因我蒙難,見到他的后人,磕幾個頭,也能讓我心安一些。”
就這樣,林昭在客廳里陪著小道士坐了一會兒,給他安排了暫住的廂房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之中。
回到書房之后,他提筆給已經在回京路上的鄭通寫了一封信,然后遞給了門口的趙成,開口道:“快馬送給我舅父,速度越快越好。”
林昭低眉道:“讓他盡快進京,就說我有要事與他商量。”
趙成點頭,把信收進懷里之后,親自騎馬出城,替林昭送信去了。
其實林昭并沒有哄騙李玄通。
他的二舅鄭通,還有兒子鄭元,的確已經在回長安的路上了。
鄭家平反之后,鄭通三兄弟大為激動,抱在一起痛哭了一番之后,便帶著所有的鄭家人返回了滎陽祭祖。
鄭通甚至給遠在棣州的鄭涯也寫了封信,囑咐他回滎陽祭祖,身為棣州刺史的鄭涯,上書給沈徽告了個假,也動身回滎陽去了。
這些宗族子弟,最看重的就是這個。
不過祭祖,也不能無限期的留在滎陽。
畢竟現在的長安城里,林昭剛趕走王甫,林昭需要有人幫他占據河東軍空出來的權力真空,因此他早就給滎陽寫信,催促鄭通等人回京。
現在,鄭通父子距離長安,也就一兩百里的路程的。
趙成親自快馬去催,可能明天,鄭通父子就能到達長安。
安排好了趙成的事情之后,林昭回到書房里,又開始翻看青州沈徽送過來的文書。
次日清晨,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的時候,長安城的東城門便開了個小縫隙,趙成騎馬走在前面,領著后面的兩匹馬一起,進了長安。
按理說,天未亮城門是不可能開的,不過現在東城門的守衛,大部分都是平盧軍在負責,有趙成這么個越王親信在,開個城門自然不是什么問題。
鄭通父子,便跟著趙成一起,進了長安城。
進了長安之后,鄭通沒有說什么,他身后的鄭元倒是看向趙成,苦笑道:“趙兄弟,到底什么事情,要這么著急趕到長安,我爹他年紀也不小了…”
鄭通皺了皺眉頭。
“為父無礙。”
鄭元這才閉嘴,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三個人趕到崇仁坊門口的時候,天色才大亮起來。
趙成騎馬到了越王府門口,這才跳下馬車,畢恭畢敬的對著鄭通行禮道:“鄭二爺,少爺請,王爺已經在里面等候二位了。”
鄭通上下打量了一眼趙成,笑呵呵的問道:“趙兄弟還未成婚罷?”
趙成搖了搖頭,開口道:“二爺,小的不著急。”
鄭通拍了拍趙成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道:“小伙子前途無量,有機會老夫給你介紹一門親事。”
趙成撓了撓頭,沒有多說什么。
事實上,已經有許多人要給他介紹老婆了。
林昭說過,崔夫人也說過,就連那位只見過幾次面的王妃,也跟他提過要給他介紹媳婦。
只是他是林昭身邊的親衛長,平日里也忙,林昭這邊也離不開他,因此一直到現在,都還不曾婚配。
鄭通父子,剛到越王府的門口,一身便服的林昭便迎了出來,他看向鄭通,又看了看鄭元,低頭作揖:“舅父可算到了。”
鄭通忙不迭的把林昭扶了起來,連連擺手:“可不敢,可不敢。”
鄭大官人把林昭扶起來之后,開口道:“三郎要是還這樣行大禮,以后咱們這幾個做舅舅的,可沒有人敢見你了。”
鄭元也上前,對著林昭躬身行禮:“小弟見過兄長。”
林昭微微一笑,側身道:“快進罷,知道你們連夜趕路沒有吃飯,我讓人備了吃食。”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開口道:“六娘懷著孕,還沒有醒,因此沒有來迎接舅父,舅父莫怪。”
“三郎這話,也太見外了。”
鄭通笑了一聲之后,看向林昭:“三郎這么急著找我,不知道是?”
林昭回過頭來,對著鄭通呵呵一笑。
“三十年前的舊怨,舅父想報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