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邽縣。
一身鐵甲的齊大將軍,率領自己的一部精銳,早早的等在了這里。
他是在等要從下邽這個必經之路,東出潼關的王甫父子。
此時,河東軍的兩三萬人,只剩下了兩萬人左右,并且裴儉還帶人在后面追趕。
而齊師道因為兵力不夠,只能在兩翼幫著裴儉驅趕河東軍。
眼下,只要朔方軍堵住下邽這個缺口,就可以攔住河東軍的退路,到時候無論河東軍是強行突破,還是北上從蕭關出關,都要付出巨大的傷亡。
一身甲胄的朔方軍將領史方,站在齊師道身后,恭敬低頭:“大將軍,河東軍已經朝著下邽來了,距離咱們伏擊之處,只有不到四十里!”
齊師道坐在一匹大馬上,緩緩點頭:“知道了,按照原計劃設伏,攔住河東軍的去路。”
史方恭敬點頭,正準備下去辦事,突然齊師道叫住了他。
“記著,攔住敵人就好,不必戀戰,跟他們硬碰硬。”
齊大將軍聲音低沉:“咱們畢竟人少。”
史方恭敬領命,下去辦事去了。
四十里的路程,以河東軍的效率,半天就到了。
河東軍也都是邊軍,擁有最專業的斥候營,他們還沒有靠近下邽,王甫便提前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讓王絡親自帶人,前往下邽附近查探。
朔方軍雖然人數不多,但是怎么也有近萬人,近萬人規模,很難藏得住。
當河東軍主力距離下邽還有二十里地左右的時候,滿頭大汗的少將軍王絡,來到了自己老爹面前,長長的喘了口氣。
“父親,下邽…有埋伏!”
久經戰陣的王大將軍,這會兒也忍不住變了臉色,他先是看向自己的兒子,然后沉聲道:“是林三的平盧軍,還是齊師道的朔方軍?”
王絡苦笑道:“父親,平盧軍現在比朔方軍差不到哪里去了,碰到誰都是一場硬仗。”
王甫皺眉:“暫且停止進軍,查清楚之后再來報我。”
王絡無奈的嘆了口氣,又跑出帥帳,去查探消息去了。
一柱香之后,這位少將軍才匆忙趕了回來,對著王甫低頭道:“父親,查清楚了,是…是齊師道的朔方軍!”
王大將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點了點頭。
“這就不奇怪了。”
老頭瞇了瞇眼睛,淡淡的說道:“齊師道從身軍伍三十多年,也算是名將了,他的朔方軍,咱們不可能隔著二十里就發現不對。”
聽到這句話,王絡臉色一變,看向自己的老父:“父親的意思是…”
王大將軍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派人隨時盯著身后裴儉的動向,然后再派人去一趟下邽,最好是能見到齊師道。”
“跟齊師道傳話,就說…”
“老夫要親自跟他見一面。”
王絡沉默了一會兒,深深點頭:“兒子明白了…”
這位少將軍立刻轉頭,忙不迭的去辦事去了。
大約是雙方都有點眉來眼去的意思,河東軍的信使,很順利的來到了齊師道的帥帳之中,見到了齊大將軍。
雙方“矜持”一番之后,河東軍的信使,提出了約見的請求。
齊大將軍面無表情,良久之后,他才緩緩說道:“見面可以,但是要王大將軍,到下邽附近來見我。”
這個信使點了點頭,便快馬回去報信了。
雙方的流程走的很快,下午還在通信階段,到了傍晚的時候,已經褪去甲胄的王大將軍,只帶著四五個護衛,便來到了下邽縣城城下。
此時,朔方軍已經在城下搭了一個簡易的棚子,棚子里點起了一盞油燈。
王甫嘆了口氣,邁步走進了這座棚子。
已經在棚子里久候的齊師道,默默起身,對著王甫點頭致意:“大將軍。”
王甫看了看齊師道,苦笑道:“事到如今,老夫還是大周的大將軍么?”
齊師道面色平靜,重新坐了下來:“是與不是,朝廷還沒有定下來,況且已經叫習慣了,且照舊稱呼罷。”
王甫嘆了口氣,坐在了齊師道對面。
“世事無常,不曾想只幾天時間,便發生了這樣的巨變。”
齊師道面無表情。
“大將軍不該弒君。”
王甫苦笑點頭:“老夫也想明白了。”
“只是當時是太子一直游說,再加上老夫這段時間,幾乎掌管了大半個長安城,一時間不免有些自大,最終做下了這種錯事。”
聽到是太子“游說”,齊師道臉色微微變了變,不過很快恢復正常。
他看向王甫,面無表情:“大將軍若不弒君,朔方軍在長安,便永遠是中立的。”
王甫看了看齊師道,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齊大將軍,應當是站在朝廷那一邊的罷?”
齊師道微微低眉,沒有答話。
王甫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老夫狼狽逃出關中,朔方軍又遠遠沒有恢復全盛,在長安也沒有太多駐軍,今后那個越中小兒,將會在長安一家獨大,大將軍忠心的朝廷,支離破碎,只在朝夕之間。”
齊師道微微搖頭。
“越王心思沉穩,不會做這種事情,給自己找麻煩。”
王甫看向齊師道,呵呵一笑:“這話大將軍自己如果相信,今日迎接老夫的,便不會是這個棚子,而是刀兵了。”
齊師道聲音沙啞:“只是為了與大將軍談一些條件而已。”
王甫笑呵呵的看著齊師道。
“齊大將軍在這里光明正大的見我,便不怕他林某人知道?”
齊師道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正是要他知道。”
聽到齊師道這句話,王甫愣了愣,然后才想明白其中的深意。
他緩緩點頭,開口道:“不錯,是要讓他知道咱們私下里見過一面,他才不至于這樣肆無忌憚。”
說到這里,王大將軍看向齊師道,深呼吸了一口氣:“咱們都是軍伍中人,不要再婆婆媽媽了,大將軍直說罷,放我們過去,要什么條件?”
齊師道面無表情,開口道:“第一,大將軍返回太原之后,河東軍不得與異族為伍,最起碼數年之內,仍舊替朝廷抵擋突厥人。”
王甫瞇了瞇眼睛,低聲道:“齊大將軍,若是朝廷降罪,派兵征伐太原,王某如何繼續替朝廷出力?”
“長安城里的事情,我會盡力。”
齊師道默默的說道:“短時間內,朝廷肯定是無力做這種事情的。”
王甫低頭想了想,然后笑呵呵的點頭:“這個條件老夫應了,老夫也是周人,自然不愿意與那些蠻族為伍。”
說罷,王老頭看向齊師道,問道:“有一應當有二,大將軍第二個條件呢?”
齊師道抬了抬眼皮,看向王甫。
“第二個條件,你知我知,再不入六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