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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八章 天大的人情

  小道士已經驚呆了。

  當然,因為李玄通比林昭還要年長幾歲,這會兒他已經接近而立之年,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小道士了。

  不過他這輩子沒有怎么接觸過其他人,心性依舊純樸。

  這位跟著師傅當了一輩子道士的“孤兒”,本來坐在旁邊,只是聽林昭與自己師父說一些與自己無關的話,但是聽著聽著,突然聽到林昭…

  要讓他做皇帝?!

  李玄通整個人都懵了。

  他先是失聲叫了出來,然后扭頭看向把自己養大的師父,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師父,他…他…我…”

  他伸手指著林昭,努力向師父表達自己的震驚。

  李觀主倒沒有太過失態。

  事實上,林昭第一次上門,跟他說穿李玄通身份的時候,老道士就多少猜到了一些林昭的意圖,不過那時候他只是以為林昭要用李玄通的身份做文章,完全沒有想到做皇帝這個可能。

  觀主看向林昭,默默低頭:“王爺,從中宗皇帝即位至今,已經過去四十余年,太子殿下也已經逝去四十多年,至今皇位已經傳到了中宗皇帝孫輩這一代,朝廷上下的宗室,藩王以及勛貴,還有宮里的太后太妃,都是中宗皇帝一系的。”

  “你便是本領通天,也最多扶持一個中宗皇帝一系的宗室登基,想要讓其他人其他人坐上那個位置…”

  “千難萬難。”

  林昭也沒有機會李玄通,而是看向觀主,淡淡的說道:“只要觀主與道兄點頭,能不能讓道兄成為大周的天子,是林某的事情,至于中宗皇帝遺留下來的妃嬪女眷,宗室藩王如何處理,則是新帝的事情,與我無關。”

  說到這里,林昭看了看李玄通,微笑道:“看道兄這個模樣,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罷?”

  李玄通撓了撓頭。

  “我是師父收養的孤兒啊…”

  林昭微微點頭:“孤兒不假,卻不是收養的。”

  說著,越王殿下看向老觀主,靜靜的說道:“觀主,玄通道兄年近而立,該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畢竟有些事,也要他自己做決斷。”

  老道士沉默許久,艱難點頭。

  越王爺面色平靜:“是觀主你來說,還是我來說?”

  “王爺說罷。”

  老道士低著頭,心不在焉的說道:“這件事的前因后果,王爺應該都已經知道了。”

  林昭點頭,低頭喝了口水,然后把李玄通的身世,前前后后的說了一遍。

  大概說完之后,林昭看了看呆若木雞的李玄通,緩緩說道:“道兄,你父是當年東宮僥幸逃生的皇孫,在民間流浪近十年之后,輾轉生下了你。”

  “當時朝廷查的很嚴,你父親被司宮臺給捉了起來,你母親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攔住了當時宰相的車駕。”

  “后來,她在那位宰相的書房門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說到這里,林昭瞥了一眼老觀主,開口道:“當時的鄭相,一時心軟,就讓鄭家的家人把你偷偷帶出了長安城,交給了觀主,也就是你現在的師父。”

  “你的師父,應該是東宮的護衛,或者是你父親身邊的護衛。”

  老道士默默低頭。

  “老夫曾經是東宮侍衛。”

  林昭點頭,繼續說道:“觀主應該想了不少法子,保護還在襁褓之中的道兄,只是后來不知道怎么,就又返回了長安城,在這純陽觀里定居下來。”

  “燈下黑。”

  老道士丟著頭,嘆了口氣:“當初,我抱著這孩子,最遠曾經逃過儋州,但是他年紀畢竟太小,一直跟著我到處流浪,總不長個子,于是我便冒險帶著他,重新回到關中,最終找到了這么個破落道觀,定居了下來。”

  林昭微微點頭。

  “也是那個時候,觀主才改姓的李,是不是?”

  老道士低著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此時的李玄通,還在呆愣狀態。

  林昭與師父的對話,顛覆了他這么多年的人生觀。

  他原來就以為自己是個平平無奇的可憐孤兒,而自己的這個師父,則是個平平無奇的怪癖老頭。

  他甚至很堅定的決定,等自己的師父哪天蹬腿咽氣了,他會替他師父,好好看守這座純陽觀,等將來年紀大了,也找一個苦命的小娃娃收作弟子,好把純陽觀的“傳承”傳下去。

  一直到現在,他才知道,純陽觀根本沒有什么傳承。

  從小到大,師父跟他說的那些純陽觀真人降龍伏虎的事情,都是不知道從哪里編來的。

  他的師父,可能就是純陽觀的第一代觀主。

  小道士愣愣的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許久之后,他才緩緩抬頭,看向自己的師父,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問道:“師父,我…我爹叫什么名字?”

  觀主沉默片刻。

  “皇孫諱衷。”

  李玄通淚如雨下,垂淚道:“那我母親呢?”

  “皇孫少年時便遭逢變故,與夫人是在民間認識的…”

  老道士看向李玄通,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只知道姓紀。”

  當初,就是這位姓紀的夫人,跪在鄭溫的書房門口,哀求了一天一夜。

  李玄通默默垂淚,啜泣許久之后,才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離開了純陽觀的“丹房”,往后山跑去。

  林昭并沒有追他,而是看向老道士,開口道:“觀主,如若道兄愿意隨我去長安拼一拼,希望觀主莫要阻攔。”

  老道士也看向林昭,沉默片刻之后,嘆了口氣:“如果這孩子不愿意,老夫希望王爺不要逼他。”

  觀主表情頗為落寞:“老夫用了三十年時間,才讓他成為一個普通人。”

  林昭對著老道士呵呵一笑:“觀主放心,我從來不逼迫他人。”

  說到這里,林昭轉身離開,就要去追李玄通。

  老道士緩緩站了起來,看向林昭,神色里帶著一些哀求:“王爺,無論如何…莫要害他性命。”

  近三十年相處,一把屎一把尿親手養大的孩子,不是親兒子也是親兒子了。

  老道士當然舍不得自己這個徒弟。

  林昭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觀主,神情鄭重:“觀主放心,我不會害了道兄。”

  說罷,林昭便邁步跟在李玄通身后,進了后山。

  李玄通自小在這山里長大,動作很是麻利,林昭帶著趙成,在后山找了半個時辰,才在一塊大石頭上找到了他。

  此時的小道士,手里拿著一把柴刀,手里拿著一塊木板,腳下還有另一塊木板。

  他正在刻字。

  手里木板上刻的字,是“先母李紀氏”。

  腳下的木板還沒有來得及刻字,估計是準備寫他爹的名字。

  林昭上前,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道兄,當年鄭相因為救了你,隨后便被抄家問斬,一家幾十口人,只剩下了幾個。”

  小道士聞言,回頭看向林昭,眼睛里的淚水又要涌出來了。

  林昭瞇了瞇眼睛,淡淡的說道:“鄭溫是我外祖。”

  “我母親也因為這件事,受難數十年。”

  “你欠我家一個莫大的人情。”

夢想島中文    昭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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