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來說,川空周一到周五不會出現在公司。
一來是沒有他的班,二來他平時有課,即便有一些事情要通知,他也會讓岡本大哥發消息給他。
至于他開的那輛49路公交車,現在已經停在了公司的停車場。
早上岡本大哥開著去跑了一趟指定線路,就回來了。
還沒進公司大門,他就在外面聽到了里面有人談論最近的那一場車禍事故。
“你看到車禍現場了嗎?”
“看到了啊,你是不知道那個場面有多血腥啊,看的人頭皮發麻。”
“場面血腥跟你的頭皮有什么關系,你文化程度怎么樣?”
“小學畢業。”
“那你滾開,要是川空在就好了,他可是名牌大學出身,一定能將車禍現場形容的...形容的...誒,那個詞叫什么來著?栩栩如生!”
“栩栩如生?那玩意兒要是栩栩如生,恐怕晚上第一個就會去找你。”
“都別開玩笑了,也不看看是什么情況,這可是車禍,咱們說不定哪天也會栽跟頭,就不能嚴肅一些?”
“岡本說的對,是得嚴肅一點。說句實在的,如果不是車內攝像鐵證如山,我都懷疑那起車禍是川空導演的。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正好沒跑完全程就堪堪避過了,要知道川空平時做事情向來是有頭有尾的。”
“你這家伙,也不知道是在夸川空還是在損川空。”岡本咧嘴笑了笑,這些家伙平常都是口無遮攔,想到什么說什么,他已經習慣了。
“要是他導演的,下一個就是你!”
“唉,每次聽到這種事情都糟心得很,也不知道那姑娘這輩子受了多少罪,從此應該就解脫了。”
......
有人惋惜,有人只當是聽戲,川空搖了搖頭,并沒有進去跟他們一起談論,而是繞過了休息室,直接來到了停車場。
地下通道比上面涼快多了,穿堂的涼風拂過面頰,讓長谷感覺很是舒適。
走了兩層樓梯,前方的通道幾乎被黑暗籠罩。
這一條不能再過熟悉的通道,此時給川空帶來了一種格外親近的感覺。
他很想徹底融入那片黑暗的環境中,想要成為它們的一份子。
“最近的想法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川空感覺很不妙,他從那晚之后,受到了很多不良的影響。
“得趕緊找到問題的根源。”
想到這,他甩掉自己的私心雜念,快步徑直走過通道。
川空看到了停車場暫未使用的車輛。
車輛的停靠位置,包括背景環境,很像是祭堂里棺材擺放的布局。
油燈變成了吊燈,一條一米寬的人行道,兩側是按公交車號碼劃分的區塊,相應的車輛停在指定的位置。
公交車是舊式的那種火車頭模樣,車身寬闊且笨重,操作起來需要相當的駕駛經驗。
車頭和車尾部分以紅色居大部分,空出來的部分寫上了“日本安達公交”字樣,車身還更換了廣告。
在上周,上面還貼著化妝水品牌的女性抽象畫。
現在已經完全換了畫風,宣傳起了專治各種跌打損傷的狗皮膏藥。
從這種產品的迭代,川空能夠感覺到公司的沒落,顯然,汽車行業開始不景氣了。
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昏黃的燈光灑在被精心打理的公交車車身上,仿佛籠上了一層淡黃色的薄紗,顯得靜謐且祥和。
只一眼,川空便找到了停靠在最內側的49路公交車,車頭下側貼著白色的車牌號,在車牌號上方是公交車的標號。
每一位司機都會有對應的公交線路,而一輛公交車往往只有一條公交線路,這就使得每輛公交車幾乎成了司機名義上的所有物。
唯有49路公交車不一樣,它有兩條線路,一條在白天開通,還有一條晚上的線路。
周一到周五整天的線路都由岡本大哥包攬,只有到周六周末的時候,川空才在白天開車。
所以,能夠擁有這個工作,川空很感激岡本大哥,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以這個年齡進入安達公司,是受到了岡本大哥的照顧。
這輛公交車幾乎承載了他生活的全部。
川空輕輕撫摸著車頭,心中感慨萬千。
車鑰匙他和岡本大哥一人一把,如果出現鑰匙丟失的情況,至少有人能夠開門,假設再倒霉一些,公司也有最后一把備用的鑰匙。
分明還是正午時分,在這幽靜陰涼的停車場內,川空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寂靜無人的夜晚,郊外的風裹挾著寒冷與陰涼,將他帶往更加僻靜的遠方。
鑰匙入鎖,發出清脆悅耳的銀鈴聲。
車廂內的燈一下子全部都打開了,綠色的塑膠座椅分作兩排,唯有駕駛位多了一道防護欄。
川空第一次開車的時候,看到防護欄心里總會嘀咕,如果公司能夠多花點錢,像是銀行一樣做成防護玻璃,司機的安全感應該會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過這一點明顯是不切實際的,開車并不是高危行業,需要跟乘客們保持適當的距離,散發善意。
從行車記錄儀里取下內存卡插到自己的手機中,隨著手機屏幕明暗交替,川空從狹窄的屏幕里看到了文件列表。
里面靜靜躺著好幾個.AVI文件。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點開了昨天晚上的那個視頻文件。
“果然,岡本大哥發給我的那個視頻文件有問題。”
川空看著屏幕里播放出的內容,赫然跟他記憶中的發生的一切一模一樣。
那天晚上,他果然頭部受到了重擊!
“在此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
川空記得那個黃毛被他的跟班帶走之后,自己就昏迷了過去,而那時的公交車上,只有自己和那個白衣女人。
一段被刻意掐斷的記憶開始碎片重整,川空死死盯著手機屏幕,眼睛一眨也不眨。
狹窄的屏幕里場景依舊不變,時間仿佛定格在川空倒在方向盤上的那一刻。
白衣女子一動不動,她似乎沒有任何感情,鮮血幾乎將川空的一頭黑發染紅,她只是在一旁靜靜坐著像一塊石頭。
畫面里沒有任何聲音,但這種狀態本身就是詭異的。
司機暈倒,車輛已經停止,乘客到不了目的地,也失去了乘坐的意義。
她又在等什么?
川空目不轉睛,播放進度條在告訴他,一切正在發生,一切即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