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五章 歸牧星璇
“牧初璇！！！”睌 一聲怒吼，引得山脈狂震，河水倒流，整個荒城都因此而顫抖！
“你大逆不道！竟敢違背吾的意志！當誅！！”
帝的意志卷土重來了，并且這一次，幻化成了一個虛淡的人影，立于高空之后，毫不掩飾殺意，直接單手一劈，就化為一把可以斬滅虛空的神識利劍，筆直斬向了還在默默念訣的牧初璇！
“攔住！”
藍如煙反應最快，直接沖天而上，藍晶劍揮舞，劍光浩瀚，幾乎化為一面光幕，迎上了神識金劍，二者在空中劇烈的碰撞，最后砰的一聲爆開，炸出漫天光雨，美麗又危險。睌 雖然帝身為現在碑的碑靈，是可以睥睨一世的絕代強者，但他畢竟只是神識空臨此處，面對已經是天玄境巔峰的藍如煙，根本占不了便宜！
“你…真是妄為藍曦之后！不配稱作守護之族！”
空氣凝固了半刻，隨后天空就傳來這樣一句侮辱性極強的話語。
藍如煙眸光一暗，多年的信仰在這一刻確實讓她有些慚愧，但依舊咬著牙，堅強地說道：“先祖教誨，守衛仙域，報世平安，如煙一直銘記在心！我現在，也正在做這件事！而且…我也有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哼，這不是守護仙域，這是自取滅亡！”
帝拂袖，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晰，隨后手捏拳印，再次轟擊而來！
轟的一聲巨響，金光揮灑，氣吞山河，這道破天之拳讓藍如煙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神色微冷下，收起了藍晶劍，纖掌如玉，藍綻其中，看似輕飄飄地拍了出去。睌 “藍滅。”
拳掌相撞，一道清脆的碎響傳來，伴隨著世界裂開般的喀嚓聲，讓每個人頭皮發麻，心中膽寒！
“小藍仙…好強！雖才初入天玄境巔峰，但已經能和帝前輩這樣的老祖級人物抗衡了！”有人看著天空那兩道人影，心中無比震撼。
“那也是因為帝前輩真身未至，力量不能完全發揮出來的緣故！不過我有感覺，他的本體已經離開了三十三重山之巔，在飛速趕來了！”也有人看著帝那越來越凝實的身體，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禁低呼。
“可是，你也別忘了。”
還有人看向渡世祭鼎前的其他人影，沉聲道：“除了藍如煙，其他的最強一代，都還沒有出手呢！”睌 這人話音剛落，天空就傳來一聲悶響，虛空成片的崩塌，藍如煙和帝的身影也各退一步，不分伯仲。
帝的第二擊數倍強于第一擊，卻也被擋下來了！
“該死！”
感受著拳頭上傳來的痛楚，帝無比的惱怒，負手而立，卻沒有再繼續出手。
因為就如旁觀者所言，帝也深知自己如今的狀態無法突破藍如煙阻撓，更何況后面還有姜離莫道等人！
想到這兒，帝心思一動，立刻轉頭對著段無涯等人喝道：“諸位！還請助我阻止復活儀式！吾有辦法恢復英雄祭壇，只要拿下牧初璇，先主復活依然有望！！”睌 此話一出，現場的氣氛再次變得微妙起來，好不容易罷手的段無涯等人神色變幻，目光閃爍，似在思考抉擇，一件件原本已經垂落的武器，也再次被握緊了！
“你！”
藍如煙一驚，心中最后一絲愧疚散去，面色徹底冷了下來。
她不信對方有什么辦法可以重置英雄祭壇，只是因為一旦儀式成功，道鈞將再無一絲復活的可能，所以帝才拼命攛掇段無涯他們干擾牧初璇！
這個原本值得整個仙域尊敬和愛戴的前輩，已經偏執成瘋子了！
“器靈，果然終究只是器靈。”藍如煙搖了搖頭，再次揮舞藍晶劍，對向了隨時可能沖過來的段無涯等人。
而她的話語，也徹底刺激到了帝，金光人影變得有些扭曲，對著還在猶豫的段無涯等人怒吼道：“你們在等什么！沒有能量和祭品，復活徐越根本不可能實現！還不動手，更待何時！”睌 轟隆…
恰時，一連串的巨響響起，地動山搖。
帝心中一喜，本以為是段無涯等人發動攻擊了，可定睛看去，卻并非如此。
咻咻咻！
那是一件件圣物，脫離祭壇而發出的巨響，一道道光芒也隨之沖天而起，各色各異，如虹如海，在空中交融，釋放。
“起！”
這一刻，牧初璇也終于睜開了雙眼，俏麗的容顏有些兇狠和冷厲，以手做訣，猛地指向了祭壇中心的雕像！睌 一道金光，如同大道般浮現，接引而來，一端連著雕像的眉心，一端連著她身前的青銅殘鼎。
“融！”
緊接著，又是一聲低喝，牧初璇口鼻溢血，身體都險些崩潰，卻又有無窮的力量在支撐著她屹立，絕不倒下！
嗖嗖嗖！
天空那數十件圣物開始帶著破空聲飛速旋轉，如同走馬燈，拉出一條條霓虹般的圓環。
可是，它們卻遲遲不落下，就像一群迷路的蜜蜂，找不到目標，無法歸巢！睌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一直心驚膽戰關注著局勢的帝發出刺耳的笑聲，大吼道：“我說了！這些圣物與仙碑宗同根同源，是為先主準備的能量，不是徐越！你用它們，怎么可能成功！這些守護之物，又怎會聽你調遣！”
聽著帝的聲音，現場一片寂靜，段無涯等人只覺無比的可惜和懊悔，白白浪費了復活的機會，藍如煙等人，則陷入了無盡的失落和悲傷。
只有牧初璇，再次默默閉上了雙眼，開始在心中冥想，禱告。
她在回憶，努力回憶徐越曾經為仙域做過的點點滴滴，戰荒城，滅天魔嶺，建仙盟，除青元仙國，攻西漠，襲域外…
她在祈禱，以最強一代的身份，以現任倚帝山之主的身份，以即將被廢除的帝女身份，祈禱這個世界，聽聽她的聲音。
上空圣物們的旋轉，越來越慢了。睌 “求求你們了…”
牧初璇睜開了眼，金色的瞳孔流著清淚，口鼻處的血漬無比凄美，虛弱的聲音，是那么讓人心疼。
“他…也是您的孩子…”
眼淚混著鮮血，滴落在地上，清澈的聲音浸入心田，也讓整個世界，為之一顫。
所有人的心里，都再次升起一種感覺。
一種和五年前，徐越隕落時一樣，整個仙域同悲，天地有靈的感覺！睌 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東西聽到牧初璇的心聲了！
咻咻咻！
圣物們動了，一個轉頭，全部俯沖而下，渡世祭鼎也順勢爆發出無窮的力量，將它們化為一團團精粹的靈光，融成了一體，全部聚在牧初璇身前的青銅殘鼎里，如仙池之水，不斷翻騰，漣漪四起，彌漫著非同尋常的道韻。
象征著無數守護圣物的精華，就這樣被濃縮了！
“果然可以…我就知道，果然可以！”
牧初璇飛快睜開雙眼，看著鼎中的仙物，就像個小女孩，第一次見到湖中的錦鯉般歡欣。
“這…怎么…可能？”睌 帝僵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無法接受這等現實。
“先祖，沒什么不可能的。”
牧初璇抬起頭，事變后第一次與帝交流，依舊是那么謙卑，那么尊敬，低語道：“世界認可了他，他和道鈞老祖一樣，都是守護了這片天地的人，所以，守護之族的圣物，也可以為他所用。”
“你不配叫我先祖！你不配！”
帝奮力搖頭，隨后怒目瞪向段無涯等人，吼道：“你們還在等什么！快殺啊！”
可這一次，沒人回應他了。
“好…很好！”睌 帝怒極反笑，劇烈的情緒波動讓他原本璀璨的金光都變得有些暗紅，尖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來！”
砰的一聲，依舊是漫天金雨沖刷虛空，依舊是海浪般的符文直擊混沌，帝的攻擊隨著他本體的接近越來越強，已經足以威脅到所有人了！
然而，一聲輕鳴過后，漫天金光就像 被橡皮擦擦拭了那般，全部消除，再無任何痕跡。
“所有人，不許輕舉妄動。”
藍如煙怔怔地看著身前的常老，在他身側，還站著自己的父親藍萬初，甘清，玄零，荒天，華神羽等人！
“你們要造反嗎！”睌 帝哭了，撕心裂肺，痛心疾首，他感覺到自己被整個世界所背叛，為天地不容。
“抱歉，此間祭壇已開，無法更易，且天地之靈已為復活徐越之事定章，吾等當從。”
常老平靜的回應，隨后轉頭，看著那漸漸衰弱的牧初璇，渾濁的老眼中有敬佩和憐惜之色，輕語道：“孩子，繼續吧。”
“多謝常老…”
牧初璇點頭，眸中的亮光和臉上的死氣，形成鮮明的反差對比。
帝也在這時候停止了哭泣，幾乎是怨毒地看著這個自己悉心栽培的帝女，寒聲道：“所以接下來，你準備怎么做？徐越的血親，你去哪里找！沒有那東西，你又用什么做祭品！”
隆隆…睌 天空依舊大雨傾盆，雷鳴不斷，在漫天金光的映襯下，透露著一種別樣的凄涼。
牧初璇輕輕抬起頭，看著一雙雙感情復雜的眼睛，最后一次，露出了計謀得逞的狡黠笑容。
“用我呀。”
輕巧的聲音回蕩雷雨之間，讓天地為之沉默，讓萬物為之寂然。
那一年，西漠之行。
遺族石胚的試煉是那么霸道和強橫，讓深陷其中的徐越根本無法自拔，只有同行的牧初璇，為他運功，為他渡靈，為他犧牲，為他施展了一個人的帝祭。
那一天，她將自己所有的守護之血都渡給了徐越，二人早已血脈交融，不分你我。睌 也是從那一天起，牧初璇道基受損，實力大跌，靈智不在，在突破天玄境時差點隕落，在所有人都已經天玄境巔峰時，她卻只能修煉到天玄境后期。
曾經的仙絕榜第五，無比優秀的倚帝山帝女，就這樣泯然眾人。
但，她不后悔。
所以，如果說這世界上有哪個人能以血親的身份活祭，做徐越祭品的話，那就只有她牧初璇了。
“祭。”
祭祀，就這樣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無聲無息的開始。
牧初璇的身體一下子變得透明，所有的血肉化為流光，融進了她身前的青銅殘鼎，她那裂痕遍布，破碎不堪的金色道基，也第一次展現在所有人面前，訴說著她經歷的委屈和艱辛。睌 “牧姐姐！”
“初璇！”
“璇丫頭！！”
這一刻，莫道等人終于忍不住了，昔日種種在眼前飛閃而過，眼淚奪眶而出，拼命伸出手去，要抓住逐漸虛化的牧初璇。
他們一起笑過，一起哭過，一起逃過，一起戰過，而如今，卻要天人永隔。
常老玄零等人也默默轉過頭來，看著那一點點消散的天之驕女，心中泛起無盡的苦澀和悲意。
“我…好累啊。”睌 牧初璇抬頭，迎著漫天雨水，微微閉眼，靜靜感受著天地送給她的最后清涼。
她這一生，算計的太多，謀劃的太多，也為別人活的太多，不過總算在最后時刻，放棄了帝女的身份，摒棄了自己曾經堅守的一切，做了一個離經叛道者，只為復活那個心中深愛又思念的人。
“有時候，太過理性，反而會迷失了方向，遵從本心，方得始終嗎？伏量前輩…初璇懂了…”
牧初璇輕語，她的身體已經消散了大半，唯有心臟和眉心還有微弱的金光在支撐，不過也即將消逝。
她回過頭來，最后看了一眼這片熱愛的世界，隨后將目光，投向了那個泣不成聲的藍發女孩。
“如煙，這一刻，我總算敢勇敢地跟你說，我愛他，不比你愛的少…不過，也想請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給徐越說今日之事…就讓他永遠覺得，我是那個不擇手段，心機深沉的帝女吧…拜托了…”
一聲充滿笑意的懇求，這一刻的牧初璇，美不勝收。睌 轟隆！
鼎發光了，無窮無盡的神奇 物質，通過鼎口的金光大道，灌進了祭壇中心的無臉雕像里，雕像的臉，也因此發生了變化，變成那個五年前，讓世界為之同悲的男人。
“牧初璇！你妄稱帝女！你違背了仙碑宗的意志，背叛了道鈞先主！”
“牧初璇！你要毀了這片天地最后的希望嗎！”
“牧初璇！還不速速住手！”
“牧初璇！停下來！”
耳邊，還回蕩著帝先是憤怒，又是慌張的大吼。睌 可牧初璇已經不想管這些了，將那曾經奉為圣旨的聲音拋到腦后后，抬頭凝望著西方，臉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那里，一道流星，正在從戰神殿的方向劃破長空，飛逝而來，一如百年前，那個天懸星河的夜晚，流星雨墜落，閃耀天際，美盡凡間。
“璇兒！我…我喜歡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那晚，身邊的青年鼓足了勇氣，做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但隨著自己的回答，他的神色也從羞澀，到緊張，到錯愕，再到失落。
如此再來一次，自己會拒絕他嗎？
她不知道。
“或許…我已經錯過了，但是，似乎也不算晚。”睌 流星越來越近，而隨著牧初璇的輕語，她的身體也已經完全被英雄祭壇的光芒所包裹，帝輝閃沒，歸于了虛無，那一抹曾經在徐越心中留下重重一筆的金光，也就此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