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淚如藍海
“我跟你走吧。”藍晴走到徐越身前，渾身散發著湛藍如海洋的光輝，擋住了軒轅劍即將揮灑而出的金色劍氣。
之前，她由于重傷未愈，一直被眾人保護得很好，既沒有參與對地魔星的擂臺戰，也沒有跟著去破壞天魔神煞大陣，所以天澤禁錮最強一代的玄光并沒有困住她。
現在，她走出來了。
“藍晴？！”
“藍仙子！”眾人頓時大驚，藍萬初更是一把走來，抓住自己大女兒的手，喝道：“晴兒！你胡鬧！跟我回來！”
“父親…”然而這一次，向來乖巧懂事的藍晴卻沒有聽話，而是依舊站在原地，搖了搖頭。
“小妹一生坎坷，命運多舛，她已經受了太多太多的苦難，怎么能再在這個時候，將她往火坑里推呢？”藍晴的美眸帶著淚花，轉頭看著徐越，輕聲道：“而且，她也與徐越有了婚約，若是就此分開，對兩個人，都是最殘酷的折磨，是今生來世都不會愈合的傷疤…不是嗎？”
“藍晴…”看著這個自己應該叫妻姐的女子，徐越哽咽，持劍的手，微微顫抖，但也只猶豫了一秒，就阻止道：“不行，我不能讓你去！老陸將你托付給了我們，怎么可以讓你…”
“可是，他已經比我更早地走上了這條路，為了仙域，奉獻己身。”藍晴將徐越打斷，溫婉的話語，讓人動容。
“不可以！”一旁，藍萬初依然反對，拉起藍晴不由分說地就要往回走，可感受到的，還是藍晴堅決無比的佇立。
他轉過頭去，剛想高聲呵斥，看到的，就是那張早已淚流滿面，卻又倔強萬分的臉。
就和五歲那年，自己在藍家禁地閉關修煉，大女兒找不到爸爸，就穿著睡衣褲邁著光腳丫，一路生生趟過危機四伏的禁地機關，最后竟真的找到了閉關的洞府，哭花著臉質問自己跑哪兒去了時，一模一樣。
“父親，為什么不行！”藍晴的聲音高了一些，直擊心靈。
“我…”一時間，藍萬初沒了言語。向來沉著冷靜的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徹底亂了，六神無主。
他說不出為什么不讓藍晴替換藍如煙，但他卻知道，絕不能點頭，對藍晴說 “好”。二人都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心頭肉，不管失去哪一個，都是他藍萬初無法接受的！
而或許是看到了父親的痛苦和煎熬，藍晴臉上的堅決少了一些，柔情多了一點，慢慢伸出手，輕輕合握住了父親顫抖的手掌。
“父親…小妹天資卓越，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在救世大計中，可以起到更重要的作用，不應該折損在這里…而女兒不才，接二連三的受傷，道基已然不穩，修為停滯，在世間除了父親和小妹外，也已了無牽掛…所以，您就讓我去吧…”
“晴兒…”終于，聽到女兒的哭訴，已不知多少年沒哭過的藍萬初第一次流下了淚水，虎目濕潤，哽咽難言，一下子像老了很多歲，掩面痛哭了起來。
這時候，他哪里還是什么雄踞北海的藍家家主，哪里還是那威嚴強大的天玄境巔峰，他只是一個即將失去女兒，卻又無能為力的父親罷了。
一旁，藍家的二叔三叔等人也是欲言又止，無比的掙扎。
“再見了，父親，各位前輩，道友。”最后，藍晴眼含熱淚，對著所有人輕輕點了點頭，隨后松開了父親僵硬的手，走到了所有人的前方。
“妖魔的王上。”藍晴拭去了眼角的淚水，抬起頭，這一刻，她俏臉上的悲情和不舍已經完全消失，轉而變得堅強又勇敢。
“我跟你走，放我妹妹下來吧。”清亮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盆地迅速安靜了下去。
“姐姐！不要啊！”光繭中的藍如煙看到這一幕，不由心如刀絞，嘶聲大喊，淚眼洶涌的同時，也再次開始掙扎了起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天澤拖拽光繭的動作，也隨之停下了。
“你？”日月之瞳看著藍晴，目光帶著考量。
“我亦是藍家之女，血脈與我妹妹相同，也是世人口中的最強一代，體內，應該有你所需要的仙域氣息。”藍晴一個人頂在了最前面，獨面整個妖魔大軍。
“不過，你似乎比你妹妹弱上不少，我為何要選擇你呢？”天澤冷漠，不帶絲毫感情。
“因為在之前的戰斗中，我并沒有出過手，對你來說，我是未知數，而未知，便會有渴望，況且…”藍晴的目光平移，不再注視那雙日月般的巨眼，轉而看著那個在金色靈繭中不斷敲打破壞的藍色女孩，雙眼再次一紅，帶著凄美的微笑，輕聲道：“我家小妹生性頑劣，就算被王上俘虜，也不會束手就擒，配合王上的種種試驗，但是…我可以。”
“藍仙子！”
“不…”
“藍晴姑娘…”此話一出，仙域所有的男人都羞愧地低下了頭，握緊拳頭，心在滴血，無比的自責和難受。
她本是溫婉絕美的仙女，蕙質蘭心的麗人，到底是要下怎樣堅定的決心，才能說出如此自辱的話語。
他們也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一個弱女子的保護下，在強敵面前委曲求全，更沒想到，需要犧牲她，來保全大家！
現場安靜無聲，仙盟一方，隱隱有悲泣之聲傳來，天澤也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權衡利弊。
最后，當藍如煙身旁的玄光漸漸散去，化為一片光雨，灑向藍晴的時候，眾人明白，天澤做出了選擇。
“晴兒！！”
“藍仙子！！”藍萬初終于忍不住了，不顧一切沖去，要去抓住女兒的手，卻被段無涯等人忍痛攔住，低聲相勸，也有藍晴的仰慕者淚灑當場，不愿自己的女神就此沉淪，卻也無能為力，只能看著悲劇發生。
“藍晴…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老陸…”徐越站在藍晴身后，看著光雨徐徐落下，只覺得肝腸寸斷，痛徹心扉。
“徐越…照顧好煙兒…別忘了曾經我與你的約定…”看著迎面而來的光雨，藍晴不知自己未來的命運如何，但也微笑面對，坦然接受。
這時，徐越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來到藍晴身旁，在天澤看不到的視角，遞給了她一件東西。
“這根海清和尚送我的通心青檀…你拿著！點燃后，可直接與我心意相通，神識對話，直至香盡為止…若這之后…你有什么想說的，可隨時與我說！”徐越雙目通紅，他不奢求藍晴能高興起來，只希望這東西，能給她一絲寄托和念想。
“好，謝謝。”藍晴看了眼青香，點頭收下。隨后下一刻，光雨到來，瞬間就將她包裹，拖向了高空。
“晴兒！！”
“藍姑娘！！”身后，父親的咆哮撕心裂肺，親友的呼喊嘶聲力竭，都在迅速遠去。
半空中，藍如煙的身體也正好落下，與飛升的藍晴相錯而過。
“姐！！嗚…姐姐…嗚嗚嗚…”
“煙兒…照顧好自己啊…”兩姐妹淚目而視，有一瞬間是隔得那么近，卻又在眨眼間，漸行漸遠。
命運的因果線，完全背道而馳了。當身后的仙域大地已遙不可及，當前方的域外星空已近在咫尺，藍晴緩緩閉上了雙眼，一個隨和溫柔的聲音，在她腦中緩緩浮現。
“你我相知相戀，皆因志同道合，理念相通。”
“兒女私情，固然令人沉醉，但關乎仙域興亡之事，晴兒，身為守護之族的你，比起我，應該更有覺悟才對。”
“而且我也相信，若有一天，你也面臨這樣的選擇，你會比我更加的出色。”
“我為你驕傲。”虛幻的話音落下，藍晴的身影隨著光雨，沒入域外，再也不見。
只有一滴晶瑩如藍寶石的淚水，像那天晴之海的海洋之心，飄落而下，融入這片生她養她的仙域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