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臘及心里無比冷靜。
這種時候,隨意發聲,反倒是不利的。
也不知道之前自己的腦子是什么地方抽了,居然還喊。
也就得虧是沒有人,要真有人在暗處窺探。就那一嗓子,絕對就被人循著聲音一招給干掉了。
噗嗤噗嗤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林臘及纏繞在腰上的繩子卻沒有半點動靜。
這說明前頭的羅華沒有遭遇到危險。
想到這點,林臘及稍稍放下了點心。
慢慢挪動身子,讓后背緊貼在這棵粗壯的龍血木上,右手緊握著昭天筆,左手慢慢解開系在腰上的繩子,防止因為其他的人的動作,打亂自己的計劃。
待解開繩子后,慢慢將這條粗繩沉下泥潭。
左手下伸,輕輕地從樹葉堆里撈起一些腐爛的樹葉汁液。
強忍著心底的不適感,林臘及將這些汁液往身上涂抹著。
剛一接觸這汁液,林臘及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一部分是因為這汁液詭異的觸感,另一的原因就是——太涼了!林臘及感覺自己是在捧著一大捧冰塊往皮膚上按。
轉念又想,涼也有涼的好。這樣一來,就連體溫都能隱藏起來!
就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在完成一場神秘的儀式,林臘及涂抹地極為認真,只要是露在樹葉外頭的,任何一個縫隙都不愿意錯過,甚至將昭天筆都糊上了一層厚厚的淤泥。(昭天筆要是能說話:我%¥你個%¥!)
同時動作又極為輕柔,沒有產生哪怕一絲半點的動靜。
林臘及很小心,此刻不知道這來得是什么人,或者是說,這是個什么東西。
如果是嗅覺極為靈敏的妖獸,自己身上的氣味太容易引起注意了。
林臘及倒也不是沒想過,干脆直接沉進去,整個人沉在這樹葉化作的泥潭中。等到那東西走近了,再突然暴起,不是更能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嗎?
但感受了一下這股子氣味和那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黏滑觸感…
還是算了吧,萬一進嘴了,衣服還能換,這胃腸…
同時,林臘及調整著呼吸,盡量放輕自己的呼吸聲,讓自己的呼吸頻率減慢下來。
我是一棵樹,我是一棵樹…
林臘及在心底反反復復強調著。
在這種心理暗示下,林臘及自身毫無察覺,他已經進入了一種極為玄妙的狀態。
一呼一吸,都遵從著這個世界原本的規律。呼,似有似無的微風起;吸,風停。胸口的微微起伏也完全隱藏在這一明一暗的紅光下。
此處若是外人在,就算是仔細看去,也根本發現不了這塊還站著一個大活人。只道是樹干上染了一塊淤泥。
只待獵物上鉤!
噗嗤,噗嗤…
腳步聲已經很近了,這聲音聽上去,應該也是在樹側。只是這樹實在是太粗了,一時間也沒辦法辨別這腳步聲的具體位置。
林臘及的心已經快提到嗓子眼了,不是怕的,而是激動!
一種大魚即將上鉤的激動。
是釣上魚,還是被魚將鉤掙脫、將桿掙斷。
那就看天了!
事到如今,林臘及也只能祈禱這條魚不會太大。
慢慢地,聲音越來越近。
林臘及甚至能感受到,隨著那東西的移動,自己周圍的泥潭在跟著微微顫動,泥潭深處一道道水波擴散、消散、破裂。
大魚,來了!
一個高大的黑影,從弧狀的樹身探出了一截。
行動頗為緩慢,顯得有些謹慎。
周圍實在是太過昏暗,就算林臘及瞪大了眼睛,眼竅運轉到了極致,也看不清這黑影的樣貌。
好像是個水鬼!
腦袋上滴答滴答往下淌著東西!
不行,還不到時候。
等他再近點,再近點。
林臘及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在心底不斷提醒自己。
不出手則已,出手便要一擊必中,一擊斃命!
再走三步!
動手!
林臘及心底一聲喝,雙手竅穴運轉,元氣在昭天筆上一陣流動,昭天筆上鐫刻的幾道陣法一瞬間也運轉了起來。
在重字陣法的加持下,昭天筆的重量瞬間重了百倍都不止。但由于力字陣法對林臘及的加持,雙臂的氣力增強,恰巧抵消掉了昭天筆這突增的重量。
這就是昭天筆設計的巧妙之處了。
林臘及雙手握筆,以劈山之勢朝著那水怪的頭顱砸了下來。
按當初林臘及自己的數量級來計算的話,這一筆起碼帶上了五百三十牛之力!比當初敵張安平那全力一掌,力道強大了十倍不止。
同樣的修為,在煉體和人兵的增幅之下。爆發的力度卻是呈天壤之別!
“我艸?”
林臘及臉色突然變了變,這腦袋怎么看著這么眼熟,方方正正的…好像是…
這一分神,口中不經意間罵了一句。
那水怪聞言,也是回頭一望。
瞬間臉色大變,一聲尖利的嘶吼聲從口中傳了出來。
如破鑼一般,嘈雜辣耳。
“快走!敵襲!”
喊這聲的同時,那水怪完全出于戰斗的本能,雙腿一蹬,整個人似是無力地向后倒去。
林臘及這一錘就算是砸了下去,也萬不可能砸到頭顱,這個角度砸下去,最多不過是雙腿廢了。
要腿還是要命,這還用選嗎?
這聲音太有辨識力了,只一瞬間,林臘及就認出了眼前這人。
媽的,你扮什么水鬼?
還敵襲,我襲你大爺!
林臘及暗罵一聲,雙手青筋繃起,脖子兩側的兩道大筋也浮了上來。拼盡了全力,想收回這一擊。
總不能真把他腿給打斷了吧!
那回頭我的腿還保得住嗎?
但這一筆本就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哪有這么簡單就能收得回來?
媽的!
林臘及眼中一陣發狠,雙手逆時針猛地一擰,兩只握著昭天筆的手整個交錯在了一起。
只聽嘎嘣一聲。
這股下沖的巨力完完全全作用在了林臘及的左臂上,只一瞬間,林臘及的左手就受了重創,手臂手腕齊齊脫臼,前臂骨骼被這力道整個折斷,無力地耷拉了下來。
“嘶…哈!”
林臘及疼得眼淚水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得!腿保住了,手沒了!
林臘及心頭陣陣苦澀。
這算個什么事兒?
但這一下子,著力的方向改變。
啪,撲通!
一聲重物砸在水面上的聲音,昭天筆貼著那“水鬼”的身側,砸進了泥濘中。
“我草你姥姥的,你個水鬼敢偷襲老子!”
那水鬼大腿發力,整個人重新站了起來,鏘的一聲,一道寒芒沖著林臘及的脖頸就削了過來。
“大哥,是我!”
林臘及聽這聲音,見這動靜,沒好氣地說道。
刀身停在了林臘及脖頸外三寸出,勁氣加上鋒銳的刀芒,林臘及的脖子上瞬間就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老弟?”
那“水鬼”有幾分不可置信道。
“老哥,是我!”
林臘及無奈應道。
這叫什么事?
這林臘及費勁心思埋伏的水鬼,可不就是那走在前頭的羅華嗎?
紅光亮起,兩人面面相覷。
即使對面那人臉上都糊滿了污漬,但還是一瞬間就認了出來。
當然,也皆是看見了對方眼里那股子濃濃的無奈和不可置信。
“老弟,你沒事往自己身上糊泥玩干啥?我還以為是什么水鬼?”
鏘的一聲,羅華刀入鞘。看著林臘及,帶著幾分無奈說道。
“這不得問你?我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什么妖獸?糊上泥這不是好埋伏嗎?那我問問你,你弄自己一身泥干嘛?我也以為是水鬼。你看看,胳膊都給我弄斷了!”
林臘及抱屈著說道。右手將昭天筆收回儲物袋中,朝著羅華扒拉了一下軟趴趴搭在身邊的左臂。
這胳膊兩三天是別想動了!
我這招誰惹誰了?
出來一趟,要不然不受傷,一受傷就是骨折…居然還是因為自己人?這找誰說理去?
林臘及嘆了一聲,右手扶住手肘。咬咬牙,右手猛地用力朝邊上一擰,將脫臼的手肘接了回去。
雙眼若即若離地看了一眼羅華的腰,心里瞬間大響警鐘。
那里,沒有繩子!
“嘿嘿,我也是因為想埋伏,這才抹了自己一身泥!”
羅華訕訕笑了笑,右手摸了摸頭頂,順手薅了一把頭發。
事實當然不會是他說的這樣,不過羅華怎么可能會說自己是被嚇摔倒了,那豈不是太丟人了?
好了!
林臘及沒有再瞎警惕,就沖這動作,林臘及也能確定眼前這是羅華。
只要心里一亂,保準薅頭發。
早晚禿頂!
林臘及心里狠狠罵道。右手掐住左手掌,猛地一抖,將脫臼的手腕也接了回去。
好了!
就只剩下骨折了!
林臘及心底嘆了一聲。
“不對!”
林臘及剛開始處理這骨折的傷勢,聽羅華又喊了一聲!
“又怎么了?”
林臘及仰起頭,看向滿臉警惕的羅華。
“你腰間的繩子呢?”
“那你的繩子呢?”
林臘及翻了個白眼,自己的都沒有了,也好意思問我?
“我先問的!”
剛剛那一手正骨的手法就能證明林臘及的身份,羅華的警惕也不是因為懷疑林臘及的身份。而是因為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