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夢妖
蘇遠山二人的反應，東靈國師顯然早有預料，因此面上沒有露出絲毫異樣。
不待蘇遠山開口，東靈國師不動聲色地道：“若是有青丘狐族的魂血作為引子，將那鬼物驅除，再輔以秘術，老朽自信有十成把握將世子。”
十成把握？
這國師竟敢這般篤定！
蘇遠山與蘇長老再次對視一眼，眼中詫異之色劃過。
但他二人都沒有未做回答，大殿內一時陷入沉默。
東靈國師呵呵一笑，并不在意，倒是十分坦然地繼續道：“當然，老朽也知道那魂血對于每個妖族來說都極為貴重，所以蘇國主有些猶豫也是自然。”
良久，蘇長老開口問道：“敢問國師，非是如此不可？”
花白的眉毛皺在一起，東靈國師的話，讓他也感到似乎有些不妥。
“那是自然。”東靈國師點了點頭。
佝僂的身形踱了兩步，看向蘇遠山二人道：“該說的，老朽都已經說完，至于是否同意，那就由蘇國主自己做定奪了。”
說完，他嘆了口氣，似有意似無意地嘀咕了一句：“大世子也是年少英才，老朽也只是不忍心看著大世子如此年紀就受此磨難罷了。”
這話，自然飄入了蘇遠山二人的耳中，但他二人置若罔聞。
原本對此事就有些琢磨不透的蘇遠山，在東靈國師提到遠古魂血的那一刻，心中便起了疑惑。
東靈國的國師何時對青丘狐族這么上心了？
他沉吟片刻，道：“那魂血是我狐族血脈傳承之物，有多重要，想必國師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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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正是如此，我才會鄭重地與蘇國主談論此事。”
蘇遠山來回踱了幾步，重重吐了口氣。
“此事著實重大，只怕要容我思考一下，我看不如這樣，國師如若無事，這些時日先在我府上住下，待蘇某有了定奪，再來告知國師。”
東靈國師本就沒指望他一口應下，所以聞言只是呵呵一笑，微微點頭。
“那老朽免得了要在府上叨擾幾日了，只不過，蘇國主還是要盡快拿主意才好，我東靈國主可還是有傷在身，等著老朽回去復命呢。”
蘇遠山點了點頭，隨后招來侍衛，將東靈國師恭敬地請了出去，帶著他下去歇息。
大殿內，只剩下蘇遠山與年邁的蘇長老兩人。
“此事…二長老如何看待？”
蘇長老思索片刻，道：“整件事看起來，似乎都有些蹊蹺…”
“哦？”蘇遠山望了他一眼，“此話怎講？”
“東靈國與我青丘狐族并無來往，世子暴病許久，也未曾見他們派人前來過問，如今國師一來，便說有辦法醫治好世子，未免太巧了些。”
“蘇長老是說…他在撒謊？”
蘇長老緩緩搖了搖頭：“這就是另一點值得奇怪之處，世子之事，他想必也清楚，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樣，只怕是有備而來，世子的事，多半是有了著落，這一點上，他沒有必要騙我們，他也不敢騙我們。”
蘇遠山點了點頭：“正是，我也是這般人認為，世子的事別的妖國唯恐避之不及，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東靈國又怎么肯來我青丘，只是我所擔心的是…”
“國主無非是擔心魂血之事。”
蘇遠山點了點頭。
“那魂血重要至極，國主有這般擔憂也屬正常，只是，依我看，國主倒不必糾結他索取魂血的目的是什么，而是應該思考，到底值不值得。”
蘇遠山一愣，旋即明白過來。
即便是東靈國師真的是想要拿到魂血另有目的，自己又能如何。
對方不過是換了個借口提出了一個條件罷了。
而他所要思考的，則是要不要為了世子，獻出魂血。
所謂妖族的遠古魂血，是指體內蘊含有遠古妖族血脈傳承之力的一團精氣。
青丘狐族傳承自上古妖獸九尾神狐，正是因為這點魂血不斷傳承，才有現在的地位。
這點精氣，便存在于蘇遠山這位青丘狐族現任族長體內。
東靈國師討要的當然只是這團精氣中的一點，否則即便是身死，這點遠古魂血也不會交給外族。
但這一點，對蘇遠山的影響也是極大的。
先不說少了一點對日后狐族的血脈傳承帶來的影響，蛋是目前蘇遠山，就要為此修為停滯一段時間，甚至是極長的一段時間。
而蘇遠山作為國主，是青丘國實力的最高代表，這具軀體，早已不再是他自己，而是屬于整個青丘狐族，若是他出了什么問題，對青丘狐族來說，都是事關族群的大事。
所以蘇遠山現在很為難。
一方面是狐族的傳承與自身的修為，另一方面，是萬分疼愛的愛子。
他吐了口氣，沉聲道：“也不知熊蒼他們現在尋找到花貍精沒有…”
蘇長老回道：“怕是沒有那么簡單，已經派人去傳消息，相信熊將軍很快就有回復，不過，有件事國主還要早做準備。”
“何事？”
“咱們權當那東靈國師所言為真，先不說能否尋到花貍一族，就算是尋到了，若是花貍一族的傳人的醫治之法與東靈國師一般，甚至連要求都一樣…國主又該如何決斷呢？”
話題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蘇遠山臉色又陰沉了一些，良久才嘆了口氣。
“先等消息吧，這兩日有東靈國師在，世子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蘇長老知道他遲遲拿不定主意，也沒有多說，這事換做誰來，都會難以取舍，只是應了一聲，便悄悄退了下去。
深山中，一陣輕微的抖動，將靈小兔從沉睡中驚醒。
她豎起兔耳，緊張地向四周張望了一番。
那振動只是須臾之間便消失，四周再次陷入寂靜。
俞子青自昏迷之后再未醒過，靈小兔就這般一直守在他身邊。
這幾日，靈小兔總是會做一些奇怪而羞人的夢。
夢境中，仿佛回到了藥香谷，俞子青一襲青衫，向她傾訴衷腸，言語中滿是愛戀之意。
不過很快，俞子青就開始七竅流血，變得兇神惡煞起來，一遍遍地不斷質問她，為何對自己見死不救。
那場景太過真實，每一次都是相同的夢境，每一次都將靈小兔從夢中驚醒，而每一次醒來，都是眼中含淚。
淚眼婆娑地看著俞子青，靈小兔嘆氣不已，原本粉嫩的小臉，早已變得清瘦了些許。
“姐夫…”
她輕輕地呼喊了一聲，伸出白嫩的小手，撫了撫俞子青身上已經漸漸愈合的傷口。
自己二人究竟還要在這里呆多久，姐夫何時才能醒來？
一個個問題困擾著靈小兔。
她并不是不想尋找救援，只可惜這里荒涼的緊，她擔心自己離開了俞子青會遭遇什么不測。
因為并不清楚俞子青的內傷何時才能愈痊，自然不敢輕易挪動俞子青。
所以也就只能盡自己所能，尋些周圍的靈芝藥草給俞子青服用。
累了，就蜷縮著身子，躺在俞子青身邊睡一會，仿佛俞子青就算昏迷不醒，也能守護著她一般。
只不過讓她困擾的是那一遍遍不斷重復的夢境。
尤其是最后俞子青的質問，讓靈小兔每次醒來都滿心愧疚。
俞子青為了救她落到這般地步，可她卻完全束手無策。
似乎越想越覺得自己太過沒用，不知何時，靈小兔開始有些心灰意冷起來。
她不知道的是，每次自己入睡后，都會有一團淡如薄霧的白色陰影籠罩在她的身邊。
那陰影在她睡夢時而來，夢醒后而去，來去如風，絲毫沒有引起靈小兔的察覺。
而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許久，而靈小兔每一次醒來后的狀態則愈發不對勁起來。
那一雙大眼開始逐漸喪失光彩，白嫩的兔耳垂下，再無半點精神。
仿佛重傷的不是俞子青，而是她一般。
靈小兔全然沒有注意到這些，她的心中，已經被對俞子青的愧疚沾滿。
終于，當那團淡淡地白色霧氣再次將靈小兔圍住之后，靈小兔已然長睡不起。
似乎要這般永遠的沉睡下去。
這一次的夢境中，靈小兔終于擺脫了前幾日那般的場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無邊無際，像是一片混沌。
靈小兔好奇地張望著周圍，小心翼翼地輕聲呼喊。
未多時，一個白色的虛影如云朵般飄至她面前。
那白影變換莫測，一會化成俞子青的模樣，一會化成死去的天妖模樣，直看的靈小兔心中驚懼不已。
“你…你到底是什么？”
靈小兔忍不住縮了縮身子，卻大起膽子開口問道。
一聲怪叫從四面八方傳來，隨后一個分不清男女的尖銳聲音響起。
“我是誰？”
那聲音笑了兩聲，隨后輕輕道：“我就是你呀！”
只見那白影陡然間變化成靈小兔的模樣。
靈小兔下意識地一愣，旋即反駁道：“你…你不是我！我才是我！”
“呵呵，都一樣，我…很快就會是你了！”
靈小兔聽不懂她的意思，但是心中也知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里是哪？”
“難道你不記得了嗎？這里是你的夢境啊…”
“夢境？”
“不錯…”
靈小兔倍覺奇怪，自己怎么可能在夢境中擁有這般意識。
“不必奇怪，這都是因為我…”那團白影如風一般繞著她轉了兩圈道。
“你到底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我的夢境中？”
靈小兔被它的動作嚇一跳，想躲避，可那白影卻死死地跟隨著她。
“我啊？我就是夢妖啊…”
尖銳刺耳的笑聲再次傳來，靈小兔捂住耳朵，似乎被吵得難受。
“小丫頭，地上躺著的那個人…你很在意吧？”
“和你有什么關系…”靈小兔生怕它對俞子青有什么惡意，忙質問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看這幾日你對他的關心，我猜…他是你心上人不是？”
“才不是！”
“是不是都不重要，我看你對他滿心愧疚，活著也沒有意思，不如咱倆做個交易如何？”
靈小兔下意識地問道：“什么交易？”
“我可以幫你救活那個小子，不過代價嘛…就是你要從此消失！”
“消失？”靈小兔有些茫然。
“你不要誤會，我說的消失，是指你的魂識，而我則代替你，活下去。”
靈小兔心中一緊，眼中滿是駭然之色。
“不可以！”
“怎么？難道你不想救他么？”
靈小兔有片刻的遲疑，旋即突然道：“你…你才救不了姐夫，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
“呵呵呵呵！”
那白影突然一聲奸笑，在靈小兔面前化作一個白色骷髏。
“竟然沒有上當，看來你還不笨嘛！”
靈小兔看著眼前的駭人之物，心中又驚又怕，忍不住后退了幾步。
可周圍盡是一片虛無，無她如何倒退，都沒有任何作用。
反倒是那白影，看到她面上驚恐的神色，笑得更加狂妄。
“對！就是這個表情…簡直太讓人興奮了…嘎嘎！今日你不愿意也得愿意，這可由不得你！”
話音剛落，那白色骷髏頭便猛地張開，徑直向靈小兔撲來。
靈小兔急忙閃躲，想動手，卻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沒有一絲妖力。
她在地上滾了兩下，心中愈發絕望起來。
“是不是發現自己用不了妖力了？”
那白影帶著戲謔的語氣道：“這里可是我的地盤，你就老實地受死吧！”
眼看著巨大骷髏就要咬中靈小兔，忽然整個虛無空間都晃動起來。
一陣肉眼看見的漣漪在空間中擴散開來。
虛無空間破碎，那白影一聲慘叫，所幻化的骷髏也化為了齏粉，消失不見。
靈小兔猛然間驚坐起，一雙小手捂著急劇躍動的小胸脯，早已是滿身香汗！
剛才的經歷實在是太過危險，她不敢想，如果自己被那白色骷髏吞沒，后面究竟會發生什么變故！
可自己并沒有任何反抗之力，那虛無空間和白色骷髏究竟是為何突然破滅，靈小兔很是詫異。
茫然地看了眼四周，發現并無什么異樣，靈小兔悄悄吐了口氣，便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