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夢魘這個病癥,確實是最容易唬人的。
夢魘之人究竟有何癥狀?
為何會致病?
又有什么醫治的辦法?李賢雖然不通醫術,卻也很清楚,這些問題,古已有之,卻并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這種含混性,便是他可以大做文章之處。
他決定,不管是哪個郎中來王府,即便是御醫他也要張牙舞爪的繼續裝下去。
要裝到什么時候?
究竟為了什么?
現在的他也說不上來,可他仍然決定順水推舟,先在床上躺幾天。
頭上一陣冰涼,是水的黏膩之感。
這個人是…臨娘?
應該沒錯,這輕柔的手法,妥帖的照顧,除了她還能有誰?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他的身邊也一直都是臨娘在侍候。
李賢不禁欣慰:我果然還是有看人的眼光!
臨娘不僅模樣生的好,頭腦也聰明,這樣的人,放在身邊才放心。
側耳傾聽,李賢仔細判斷,確定這間房里,除了臨娘沒有別人,他這才輕輕的睜開了眼睛。
卻也不敢全都睜開,只敢微微的掀開一道縫,偷偷觀察周邊的情況。
身穿芍藥紅齊襦長裙的少女,正彎著腰,把巾帕擰干,她背對著他,而接下來,她就會轉過身,將那浸透的冰冰涼涼的巾子,搭在他的額頭。
李賢感覺,這個時機已經是上天的恩賜,絕對不能再放過。
“你等一下!”
他輕輕的吐出幾個字,眼睛也豁然睜開,臨娘拿著帕子,正對上這雙眼,登時愣住。
“殿下。”
“你沒事啊!”
臨娘頭腦精明,一眼就看出,李賢根本沒醉,現在清醒的很。
李賢扯了扯嘴唇:“我當然沒事,剛才都是裝的。”
“這幾天我要一直裝下去,而你也要配合。”
“配合?”
“怎么配合?”臨娘擰緊了眉頭,對他的這個要求根本無法理解。
李賢卻也不著急,只輕聲道:“這幾天我要在這里裝作被夢魘住,不時有些失常舉動,會假裝不吃不喝,但我畢竟沒事,肚子餓的時候,需要如廁的時候,你都要幫我掩飾。”
“這樣說,你聽明白了嗎?”
臨娘連連點頭:“明白是明白了,可是,他們已經去找郎中了,到時候,殿下如何能騙得過郎中?”
“再者,這里也不會只有我一個人服侍,到時候換了人,殿下的飲食起居又如何保證?”
作為一位精明強干的奴婢,臨娘深知,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如今,機會寶貴,必須把要說的一口氣全都說清楚,吞吞吐吐,可是要壞事的。
果然,她的機智獲得了李賢的認同,他輕輕一笑,道:“郎中那邊你不必擔心,他們瞧不出問題。”
“倒是伺候的事情,等一會你就看我怎么做,配合著些就能成。”
看來,殿下是另有主意,究竟是什么主意,她也根本猜不透,不過,她一點也不在意,只要看殿下的眼色行事便好。
安排好了這一切,李賢終于能安安穩穩的閉上眼,繼續裝蒜。
幸虧身邊的是臨娘,要不然他這個計策還真就實行不下去,一開始,恐怕就會被尿憋壞。
想到未來幾天的吃喝拉撒,李賢就禁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
“殿下,現在也沒人,你也不必一直裝著的。”
“奴婢去給你把風,他們若是來了,我會來報信的。”
看著李賢裝的有模有樣的,臨娘不禁展顏一笑。
明知道她是好心提醒,李賢卻并不領情。他沒有睜開眼,只張開嘴唇,低聲道:“此事事關重大,切不可有差池,我還是裝的像一點更好。”
既然殿下都這樣說了,臨娘也沒什么多嘴的余地了。
沒過多久,小院里就再次熱鬧起來,長胡子的郎中,背著藥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時辰尚早,沛王府的小廝是從床上把郎中拽起來的。他頂著一頭露水,心里也慌得很。
王府的小廝也被李賢的表現嚇壞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病,也不管他的病到底有多嚴重,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定要讓郎中覺得殿下病的很厲害,再不抓緊可就壞事了。
嘈雜聲音一起,李賢就立刻進入狀態。
又是揮手,又是蹬腿,各種戲做足。
郎中一腳踏進房門,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抓!”
“抓雞!”
“快!”
“快點!”
只見沛王李賢,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兩眼圓瞪,張著手拼命的掙扎,郎中匆忙上前,查看他的情況。
不看還好,這一看,李賢鬧騰的更厲害了。
他猛地轉過頭,用絲毫神采都沒有的雙眼,惡狠狠的盯著他的長胡須。
“快!”
“快抓住它!”
郎中的長胡須,仿佛是變身成雞冠子,被李賢一把抓住,猛地拽了過來。
那郎中哪里有這樣的準備,順勢就跌了過去,整個人都趴在了李賢身上。
這還得了?
李賢千金之體,怎能被一個郎中壓在身下?
小廝們呆立在那里,仿佛已經失去了解決麻煩事的能力。
殿下這是…真的被魘住了?
要知道,就在他們去找郎中的路上,他們還對臨娘的推測半信半疑。
殿下雖然有些失智,但那個表現并不像他們平時聽說的那般神經兮兮的樣子。
也就是說,他們認為,李賢還不夠癲狂。
可現在再一看,他們便不再懷疑了,都這樣了,還不是被魘住了?
床前的臨娘立刻反應,掰開了李賢的手,把郎中從李賢的魔爪之中解救出來。
看著她利落的身手,小廝們都愣了。
七手八腳的湊上去,趕忙控制住兩邊。
而看似癲狂的李賢,這個時候也十分配合的讓臨娘把手掰開了。
并沒有多少視線暗示,他們兩個就聯手把這個戲做好了。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配合吧。
年紀一大把的老郎中,一個安穩覺都沒有睡好就被硬拉起來,哪成想,到了這沛王府,卻遇到了這樣的倒霉事。
氣得他,仿佛連醫術都退步了好幾成。
其實李賢根本沒有使力氣,也并不打算把他的胡須揪下來,可他的手上還是留下了幾絲。
老郎中也覺得下巴上一陣一陣的抽疼,只以為是胡子被揪到了,卻并不知道,胡子已經掉了好幾根。
眼前的是堂堂沛王殿下,絕對不是他可以得罪的。沒辦法,只能忍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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