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人魚公主的眼淚
人無法說服他人。
似乎是早知陳奇會是這個反應，巴澤特表情沒有分毫變化，低頭和奧菲婭玩起了喂食游戲。
這反應卡的陳奇半晌無語。
“法政科，真的不適合你。”
在傳承科都被發排任務，經常去外面進行清除獵殺任務的少女，如果進入了法政科，先不說生活如何，心里大抵不會順意。
法政科走的可是職場路線，勾心斗角，不是別人能一直幫下去的。
在魔術協會之中，分科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每個學科宿舍區的內部是十分團結的，如果外人想要踏入自己學科的院子里，從個人之間的紛爭演變成學科宿舍區之間的戰爭也是常有的事。
像是陳奇上次抓住機會，直接進入魔術工房拿下阿魯巴，那是抽冷子，可一不可再的事情。
如果阿魯巴待在創造科的大本營之中，陳奇根本別想動他分毫。
見巴澤特始終低著個頭，像是拗氣的小孩子，陳奇心里默默一笑。
如果巴澤特一定要進法政科，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不過還是擺著冷臉比較好，知難而退可不是什么壞事。
“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幫我照顧一下奧菲婭。”
日常把奧菲婭委托出去，陳奇帶著真音，乘坐馬車直出基礎科，前往他和別人約好的一處地點。
方才他與巴澤特所聊的法政科內，戈爾德也拿到了陳奇畢業測試的有關數據。
“創意B，不錯嘛，給了個具備靈感爆發的加號，相當優秀的成績了。”
靠著軟和皮實的長椅，戈爾德手指摩挲著下巴，朝成績單的下方看去，然后眼珠子緩緩瞪圓。
題目：神經鏈接強化魔裝 力量增幅：B（非常優秀的力量，爆發力）
速度增幅：B（令人眼前一亮的恒定速度）
敏捷增幅：B（非常優異的瞬息加速，停滯切換）
魔力增幅：C（不錯的魔力增幅）
精度增幅：B（優秀的精度觀測）
防御增幅：A（上等的防御能力）
普適性：C（可以考慮量產）
考核結果：準予畢業 “這個成績，都快趕上我當初了啊。”
看完整體評價，戈爾德悄無聲息的擦了把汗，咳嗽了一聲：“不過還是有待進步，普適性低了一些。”
他按了一下招人的傳喚鈴，松了口氣的瞇起眼睛，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念叨著：“約定的第一步，很標準的完成了啊。”
接下來，也該把陳奇扔到日本那邊去收保護費了。
冥頑不靈的退魔家族，靈脈地主，寄生的惡心死徒，一切擋住法政科收錢的家伙，都必須滾得遠遠的。
還有幾個需要定點提醒一下，保護與監視并存的家族，也處在法政科的監察范圍之內。
如果沒有個得力助手，戈爾德根本就忙不過來這么一大攤子事。
阿魯卡多那個家伙，最近像是完全隱形了一樣，每天只管打卡上下，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弄一些什么東西。
這么放權給我，搞得人壓力很大啊。
戈爾德揉著太陽穴，如果不是他背景夠高，平時在法政科人緣也還行，他還真頂不住那些表面客氣，私底下想把他分食吃掉的法政科人員。
雖然管理人都是由巴瑟梅羅家族欽點的，但平時競爭多少還存在表面公平，像是阿魯卡多這種突然一攤子拋過來的行為，簡直是在宣布繼承人。
搞毛啊，那個家伙！
阿魯卡多自是聽不到戈爾德的念叨，他正在和一位性格極其惡劣，實力強大，看似溫婉美貌，骨子里卻盤踞著扭曲怪物，滲著一股血繡味的女性交談。
“哦呀哦呀，真的是很久不見了呢，阿魯卡多。”
埋葬機關的統合者，首領，傳承之名為‘納魯巴列克’的女性，輕輕地咀嚼著洋蔥圈，微笑道：“上次見你，還是我小時候吧，三歲左右。”
阿魯卡多聞言笑道：“是啊，那會你還是個文靜漂亮的小姑娘呢，穿著洋裙，一眨眼就成為這一代埋葬機關的統合者了，時間真的是很快。”
“德古拉的子嗣，會有時間的概念嗎，對我來說這一百年的時光，可是相當漫長無趣的。”
洋蔥圈蘸進血紅的番茄醬中，納魯巴列克品味著酸甜甘美的清爽，笑道：“有時候我也很好奇，你們生活的感覺是什么樣的，與番茄醬一個味道？”
話題危險了起來，現任的納魯巴列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劣家伙，單純用利益來考量這種思維，已經不足以形容對方的扭曲。
強大，無所畏懼，篤信自我，對于生活的樂趣早已磨滅殆盡。
能夠喚醒納魯巴列克愉悅的，大概只有縱情的廝殺，以及完成清剿死徒任務那一瞬所出現的，理所當然的結束感了吧。
為此，現代的納魯巴列克將僅存的幾個二十七祖視若珍寶，就好像小孩子放入玩具箱里的玩具。
要是一不小心玩壞了，沒有的玩了，那么她也將失去意義。
但，真的好想出手啊，好想完成任務啊，好想重新擁抱以前所擁有的感受啊。
變成死徒會重新擁有樂趣嗎？屈居于人下再把轉換自己的祖殺掉，成為新的祖會感受到愉悅嗎，成為被自己蔑視如螻蟻的物種，會有什么別樣的意義嗎？
不停思考著這些問題，在理智與沖動之間來回打轉，納魯巴列克舔舐了一下手指的番茄醬，溫婉的道：“告訴我吧，阿魯卡多。”
足以致人死亡的扭曲氣場，像是猩紅的墨汁沁染開來，盈滿了空氣和精神。
然而還未曾展開，方圓十米內的分子便被凍結，細碎的冰晶以氣場作為營養，開出一盞盞無暇的晶燈，
“血？那種東西你不是已經喝過很多了嗎，納魯巴列克。”
西裝沉黑如夜，面容平靜似冰，阿魯卡多沒有因眼前那足以致人死亡的扭曲氣氛，產生絲毫動搖：“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那么便繼承名號，自己進入永夜即可，不要在我這里耍小孩子脾氣。”
納魯巴列克表情微愣，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的呢喃道：“是這樣的嗎，我還真不記得了。”
所謂血液的刺激，對于納魯巴列克而言，遠不如番茄醬加洋蔥圈來的美味。
只有尋求刺激的本能，才是納魯巴列克所不會遺忘的。
她笑了一下，氣場頓時消弭無蹤，又拿起一塊炸洋蔥圈吃了起來，像是小孩子一樣：“你的建議不錯，我會考慮的，關于你的身份，樞機主教團也已經決定了。”
納魯巴列克微微仰頭，看向天空高懸的那一輪太陽，咔哧咔哧的咬著洋蔥圈：“歡迎你作為埋葬機關的新成員，加入主的陰影序列…嗯，應該是這么說的來著。”
露出了苦惱的神色，納魯巴列克問道：“那就這樣，我還要去吃別的東西，就此別過了…阿魯卡多，如果你哪天想要成為祖的話，記得一定要通知我哦。”
說著，她的身軀像是泡影般消失在陽光下，如夢似幻。
阿魯卡多笑了一下，道：“有的人即便長大，也還是小孩子嗎。”
杰奎琳今天的心情很不錯。
芬芳的花園中，晨風拂過她的面頰，帶來了訪客已至的訊息。
雖然魔術界從來都不是什么消息傳遞很快的地方，但只要有所關注，那么自然便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基礎科已經炸毛了，三番五次被人襲擊，這樣的侮辱甚至驚動了平素懶得管理這些閑事的君主。
在這些令魔術師心驚膽戰的風向中，遭遇襲擊的歐爾洛克·西薩蒙德，公開表示決定收取加恩·布朗，成為自己的弟子。
魔術師的弟子不代表刻印傳承，往往只是學習魔術，給導師打工，形成一種互惠互利的關系。
因此這個消息很不起眼，頂多有人因為色位魔術師收取正式弟子，而略顯羨慕眼紅。
在歐爾洛克承擔了維修費用后，風浪正在不斷縮小，雖然很多人好奇事發當天，歐爾洛克為什么會出現在現場，但終究沒人刨根問底。
不過杰奎琳很清楚答案為何，即便她弄不清楚歐爾洛克購買半人馬之心的目的，但這并不妨礙她觀覽全局。
被歐爾洛克收為弟子，加恩這顆原本已經失去價值，馬上就要報廢的棋子，出乎意料的重新煥發了活力和光彩。
此時此刻，即是成為歐爾洛克弟子的加恩，正式拜訪她的時間。
但有一點是杰奎琳所不知曉的。
隨著女仆穿梭在庭院花圃之間，走馬觀花的陳奇，眼神溫和平靜，氣質溫文爾雅，舉手投足散發的從容與自信，幾乎讓前方引路的女仆恨不得立時投進他的懷抱。
基于生命求偶的本能，甚至可以與嚴厲消磨人性的規矩爭鋒。
這并非是女仆花癡，而是陳奇的氣息和魔力，愈發沉淀深厚，作為生命而言，陳奇已經來到那條分割凡俗與超凡的界線上。
但是，衰變決定了他不可能跨越這條界限。
除非，他能解決這個問題。
即便是杰奎琳見到陳奇，也在一瞬間有些心神搖曳，心臟收縮彈出一股暖流涌動全身，顫栗而酥麻。
陳奇微微一笑，向杰奎琳問好：“很高興能收到你的邀請函，杰奎琳·埃爾梅羅·阿奇佐爾緹小姐。”
收到，顧名思義是肯尼斯的人手，將邀請函轉至他的面前。
加恩以前的住處，現在有肯尼斯的專人看顧，風吹草動都會向陳奇匯報，之后由拿到情報的陳奇決定如何執行。
但因為接下來的打算，收到杰奎琳邀請的陳奇自是沒有不來之理。
杰奎琳收攏心神，察覺到了陳奇的異變，但怎么也想不到‘加恩’的外表下，實際上是另外一個人的事實。
蝶魔術是與生命流動蛻變有關的魔術，如果歐爾洛克給了好處，那么‘加恩’此刻的異變和自信，不過是理所當然的變化。
色位魔術師，擁有屬于自身開辟的道路，被時鐘塔賦予魔術色澤的人，兩只手便能數清。
成為色位魔術師的弟子，縱然無法繼承魔術刻印，但得到的好處也遠超常人的想象。
杰奎琳微笑回應問候，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樣，邀請陳奇入座，笑道：“沒有想到僅僅一周，你就宛如脫胎換骨，真是了不起。”
陳奇不語，只是坐下倒了杯茶，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問好那是禮節性問題，在開始聊天之前，杰奎琳應該還有話要對‘加恩’說才對，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裝糊涂一筆帶過的。
見陳奇態度微妙，杰奎琳眼底閃過一抹幽光，在對方踏入花園之前，她已經嘗試過感應自己的詛咒，現在來看，無疑自己的詛咒被對方拔除了。
但之前的種種事情，還是需要一個交代。
明了人情關節，杰奎琳心中倒也不怒，魔術師都是高傲的，換誰被那么對待，理所當然都會生出怒火。
但這并不是什么無法轉圜問題。
“我為你準備了一件禮物。”
偏開話題，杰奎琳雙手輕拍，由四名女仆聯手齊抬，高達莫約一人的琥珀，出現在了陳奇的面前，即便以陳奇的定力，表情都不由得有所動容。
一旁觀察的杰奎琳察覺陳奇意動，胸有成竹，笑道：“如何，滿意嗎？”
沒有說話，陳奇走到琥珀的面前，仔細打量著被封存在當中，瑰麗圣潔，隱帶悲傷的冰藍寶石。
只要稍微集中注意力，便能聽到沙啞哀婉的哭聲，與海水一起拍打在陳奇的精神上，細碎的無色晶石，墜在冰藍寶石的周圍。
仿佛泡沫一般折射出七色的光芒，偶爾會淹沒當中那形狀似心的冰藍寶石，消失在陽光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