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漆黑無光的停車場中,李奇在觀望自家方向許久之后,默默地將頭轉向了另外一處。
根據記憶里的劇情,他這個家的附近,有一個地方,或許能找到對付家中厲鬼的方法。
“幫我去市場、菜檔,或者羊肉店里買些黑狗血回來,我要用來煲湯。”
臨走前留下這么一句話,李奇就徑直朝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走去。
掛羊頭賣狗肉的典故,阿波當然知道,聽見只是幫忙買菜,不由地放下心中重擔,點了點頭。
臉上漸漸浮現出了一種猥瑣的笑容。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什么事讓奇哥那么嚴肅呢。
光聽說狗寶大補,沒想到狗血都可以啊,既然是奇哥說的,應該沒錯,到時候回去叫阿嫻煲一鍋試試。嘿嘿嘿嘿。”
一門心思想著壞事的阿波,低著頭偷笑,心不在焉地驅車駛向了附近的一個夜市。
卻沒有注意到,他奇哥離開的方向,不是歸家的路線。
“你看對面那棟樓房。
家家戶戶四面有窗,面向西南。
樓頂又高,門口又大。
白天的時候,家中一定是明亮大方,四通八達啊。”
阿波開著小轎車離去后,這處人煙稀少的屋邨又恢復了平靜。
只有距離李奇自家兇宅所在的樓房不遠處,有一個地方傳出零星的聲音。
月光的照耀下,一個臉色慘白的青年正蹲坐在地上,和旁邊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者站在一座小山上,百般聊賴地對著下方的一處樓房,評頭論足了起來。
“何止啊,你看看不遠處的那邊。
是不是有個湖,要是會說話的中介,肯定介紹這里是背山面海,市內桃源啊。”
順著青年的話,老人沒好氣的回復道,話語中儼然一副嘲諷地意味。
顯然已經將這個青年和他口中的中介聯系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曾經上過當。
眼前那一棟棟只有零星光亮的屋邨,不時還傳來雞鳴犬吠,潑婦吵架。
連最基本的積囤垃圾的位置,也是堆攢著一大堆的黑色塑料袋,無人清理。
這樣一個人煙稀少的地界,哪有這兩人口中說的那么好啊。
“對頭,我也是這樣想的。老伯,看你那么了解這里,是不是也住在附近啊。”
裝作聽不出話里的含義,青年搓揉著手上的一把散發著詭異黑紅色彩的泥沙,隨口問道。
打量身旁老者片刻,就是剛睡醒那樣,伸了個懶腰,施施然地起身靠在一個東西上。
“呵呵,我不只住在附近,我還在這附近住了三十幾年了。”
老人踩著人字拖的枯瘦腳掌重重地踏了下地,像是在發泄怨氣。
可能是因為體重過輕,連一點塵土都沒有揚起,只留下五個像雞爪一樣的印子。
“聽老伯剛才的話,好像話中有話,怎么這里住著不舒服嗎。”
這話像是點燃了火藥堆,原本面色就已經不忿地老者,瞬間破口大罵了起來。
“哼,幾十年前賣樓的人就對著我說過剛才一番套話,到現在還有人用這些坑騙人過來。
這個地方一個月,一間兩室一廳,才要三千五港紙。其他地方,翻一倍都不一定租的到。
殊不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要真有這么好的地方,又怎么輪得到他們呢!”
意猶未盡的噴完唾沫,老者甚至還對著兩人站著的地方指指點點了起來。
“嘿嘿嘿,說的好聽叫背山面海。
面海就是對著一條臭水溝!
背山,就是對著這一堆山墳!”
順著老者的手臂揮舞之處,青年目光所能到達的地方。
一大片荒草叢生之地全是密密麻麻的墓碑、骨灰甕。
“哼!這就是那些中介最離譜的地方了。
一個地頭,賣完活人,還賣死人!”
“還好吧,至少這樣一來,這處地方不會像其他區一樣,那么擁擠,鄰里之間的矛盾也會少點啊。住在這里的人把窗簾拉上,眼不見為凈就行了吧。”
像是擔憂這個年紀比他大上一倍的老人氣壞身子,青年勸慰他放寬心態。
現代的港島還會更加離譜,別說像這樣僅僅是和逝者做伴,還能呼吸新鮮空氣的屋邨。
就算是住在狹窄的太空艙、劏房,也大把人住。
“人擠人怕什么,人至少還能出去上班走動,一天在家也待不了多久。嘿嘿嘿,活人可以眼不見為凈,你看下這些埋在這里的老古董就慘了。”
“你看看,就這么一塊地!”老者伸手比劃著,從青年背后斜靠著的那塊墓碑開始算起,不到三十幾平的地界。
“有墓碑的十幾個人,沒墓碑死皮賴臉蹭香燭祭拜的還有十幾個,你說說,下面的老古董又動彈不得,一天到晚困在一個地方。
人擠人算什么。
鬼碰鬼不更煩嗎!”
說的有些口干舌燥,老者指點江山完畢之后,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這才轉過身,打量著面色在月光下特別白皙的青年。
此地前面的屋邨人煙稀少,附近又是背山面水,說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也說得過去。
而這個青年面色不對,又沒有像那些夜跑族一樣穿著運動衣。
反而是一身襯衫,里面還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些繃帶。
這些細節令老者下意識的想起了一些都市怪談,聲音顫抖著問道:
“這位先生很面生啊,你是路過這里的嗎。”
“不是,我就住在對面的,來這里找一個朋友沒有找到,現在打算回去了。”
老者這才松了口氣,臉上多了幾絲尷尬。
方才他一直在批評這里的風水,沒想到就被這里的住客聽到了。
“那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年輕時就愛胡說八道,你不要介意啊。”
“沒事,沒事,不過這么晚了,我聽老伯也是住對面的,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啊。”
青年撓了撓頭,撐著身后的墓碑才把腰挺直,看上去急需喝點補藥。
他剛想離開,但又好像顧慮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又禮貌地向老者提出一同回去的建議。
“不用,不用了,我早幾年就已經搬屋了,現在住在別處。”
“哦,那就好。”
青年看了看手表,又說道:
“現在都快十一點多了,我老婆孩子還在家等我,你知道一家之主不回去,他們睡覺都不安心。老伯你自己一個人回去可以嗎?”
“哦,沒事,我家離這里很近的,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就行了。”
聽到老者不需要自己的幫助后,青年轉身朝著不遠處的亮著燈火的方向走去。
沒走幾步,卻發覺脖間一直有股寒氣襲擾。
回頭一看,原來是老者一直縮著頭緊緊地貼在自己背后,如影隨形。
“老伯,你又說你不住在這里,那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干嘛!”
察覺到氣氛不對,青年看著周圍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環境,急忙和老者拉開距離。
“不要誤會,我的家也在這個方向,”
老者低頭背手,慢慢踱步靠近,正好站在了方才青年一直靠著的墓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