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
餐廳老板不是很樂意諾拉的忽然請假,當初可是她死乞白賴的請求被留下,并且好好工作的。
這才幾天?
“約克夏先生,我女兒的學校打電話來,說要她出了一些事情,我必須要趕過去。”
對方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諾拉立即摘掉圍裙,逃也似的離開,可就在她剛到門口,背后傳來一道聲音:“諾拉,晚上來一趟,我把這幾天的薪水給你,明天就不用來了。”
諾拉身形一顫,忍著失態的情緒轉身,擠出微笑:“好的,謝謝您先生。”
在她背后,一群客人笑罵道——
“約克夏,不至于吧?”
“我看你的新員工挺不錯的,就因為請假半天?”
餐廳老板怒罵:“瑪德法克,做生意的不是你們,你們在我這里一泡就是大半天,臨走時還要順走我的咖啡糖包,你們知道現在做生意有多難嗎?我這里可不養閑人!”
眾人完全不在意,都是老熟人了。
況且餐廳生意本就不是太好,約克夏能多聘請一個服務員,都是之前他們沒想到的。
而諾拉也很清楚,對方能支付前幾天的薪水,已是非常仁慈了。
所以與其大吵大鬧,還有可能害的自己丟了工錢,倒不如好聚好散吧。
她現在心里只記掛著女兒的事情。
帕特麗夏怎么會動人呢?
帕特麗夏遠比同齡孩子更懂事,更聽話。
趕到學校。
諾拉被請到了校長辦公室。
辦公室的外間,帕特麗夏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獨自坐在板凳上抹眼淚,看到媽媽到來后,也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諾拉蹲下去安慰她:“沒事的,帕特麗夏,媽媽相信你。”
“嗚嗚嗚。”帕特麗夏一下子哭得更兇猛了,“媽媽,是我做錯了,我打了別人。”
諾拉只覺得心酸,抱緊了她。
而這時,校長從內間走了出來:“金斯利女士。”
她只能站起身,跟著走了進去,關閉了房門。
二人落座后,黑人校長很嚴肅道:“金斯利女士,我大概聽說了你們家的不幸遭遇,我對此深表遺憾。”
“但這不是你縱容孩子胡作為非的理由。”
諾拉忍著怒火,輕聲問道:“我沒有縱容帕特麗夏,而在此之前,你能說說事情經過嗎?”
校長道:“帕特麗夏在上課時與同學爭吵,用拳頭打了對方,并且撞壞了三臺電腦。”
“為什么會爭吵?”
“這就要問你的孩子了,那畢竟是上課時間,有什么事情不能下課后解決嗎?”
諾拉快氣炸了,她不相信帕特麗夏會胡作非為,而從校長此時的意思來看,一切都是帕特麗夏一個人的錯?
“好吧,我想知道這件事要怎么解決,才不會讓帕特麗夏停學。”
校長拿出采購單:“三臺電腦需要照價賠償,除此外她要對被打傷的同學與家長道歉,對方家長正在趕來的路上。”
諾拉接過那張單子,看了一眼數額,驚得倒抽涼氣。
一臺imac采購價1200刀。
三臺的總價高達3600米金。
她沒有那么多錢,就算晚上去拿了這幾天的薪水,還差幾百刀。
況且,這些錢是她們母女的生活費。
校長似乎看出了諾拉的窘態,正如他所說的,他知道最近社區發生的大事。
一個會計師被捕,涉及一筆金額數字極大的逃稅漏稅與虧空公款。
聽說他們所擁有的房子都被扣押查封了。
可就算如此,這也不是孩子在學校打人,毀壞公務的理由。
“你無法支付這筆錢對嗎?”
諾拉眼見被戳穿了,只能硬著頭皮道:“能否給我一些時間?”
“其實,還有一個解決辦法,讓諾拉退學吧。”
“你說什么?”
“退學,我會想辦法讓校委會抹除這筆損失賬目,而你們已經不住在這個社區了,不是嗎?而且因為你們家的事情,家長委員會這幾天一直再發起抗議,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明白的。”
諾拉猛地站了起來:“你們是在歧視對嗎?那是大人的錯誤,是她父親,不是我,更不是帕特麗夏!”
“我沒有歧視任何人。”校長靠坐在椅背上,波瀾不驚,“可其他的家長,我就不清楚了!”
“而且據我所知,最近你并沒有及時來接帕特麗夏放學,而是讓老師代為照看,這是不符合規矩的,你很清楚!”
“你,你們…”
“金斯利女士,解決辦法只有兩條,三千六百米金不是一個小數目,我能解決你們的麻煩,但你們必須離開這所學校,滿足家委會的訴求。”
要么走人平賬,要么交錢…可她拿不出錢。
諾拉看出來了,這就是校長對那些家委會的示好,刻意拔高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而諾拉也知道那些家委會的尿性。
一群有錢人家的富太太,口口聲聲說著為孩子好,實則孩子與家委會只是他們的炫富與釋放名利,獲取虛榮的工具。
不滿足她們,她們不會善罷甘休。
諾拉覺得惡心,更不想帕特麗夏繼續在這種環境下生活:“我們會退學的,但你要開一份轉學推薦信。”
“當然。”校長笑了起來,“七條街區外的莫里克公學也有小學部,他們的校長跟我很熟悉,相信會很樂意接受帕特麗夏的就讀。”
在資本社會的米國,公立學校是什么情況就無需冗述了。
貧民窟的黑人,不愛學習喜歡鬧事的白人小孩扎堆。
那只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地方,升學率低到可怕。
諾拉咬牙切齒:“那筆錢我會支付的,但我需要出去打個電話。”
“沒必要,金斯利女士,我說了…”
“呵呵,我堅持。”沒等他說完,諾拉就徑直打斷,然后拿著手機走出了辦公室。
校長依舊不為所動,只是憐憫看著那背影:“為什么不接受善意呢?這可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
離開辦公室,諾拉臉色鐵青,可看到女兒后,還是擠出笑容:“帕特麗夏,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打個電話。”
“好的,媽媽。”帕特麗夏永遠是那么乖巧懂事。
走到教學樓外。
諾拉猶豫不決,可最終還是撥出了那個號碼。
忙音等待了許久,幾乎在她快要放棄時,才被接通…
“嗨,諾拉嗎?抱歉,我在睡覺,昨天和同事瘋玩了一晚上,哦,該死的,我竟然忘記邀請你和你女兒了,那是我的慶功宴。你們真應該過來…”
海倫娜說著,又很快發現諾拉的沉吟不決。
她陡然反應過來:“諾拉,是出了什么事嗎?”
諾拉低沉道:“抱歉,海倫娜,我不該聯系你的,可,可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母親很難給我提供資助,她身體不好,養老金都花在醫療問題上,我弟弟…算了,不提他了。”
海倫娜安靜聽著她的解釋,沒有打斷。
因為她知道,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諾拉不會聯系自己,而她現在不是在給海倫娜解釋,而是在自我說服,邁過那道卑微求助的心理關卡。
“…今天學校給我打電話,說帕特麗夏在學校打人了,還砸壞了三臺電腦,學校說只有讓帕特麗夏退學,才會免除這筆賠償。”
“當然,我覺得帕特麗夏也沒必要繼續在這個社區就讀了,下學期的學費,我可能無法支付。我們會離開,但我不想被人施舍…”
“我能不能…再向你借3600刀,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服務員的工作…哦,該死的,我可能要重新找工作,因為來學校請假的事情,老板生氣了。”
“但我發誓,連同上次的1400刀,我一定會連利息付給你的。”
她一口氣說完了所有的事情。
只等不在有聲音傳來,海倫娜才開口:“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來,半個小時可以嗎?”
“太好了,不著急,我會在學校等你的,海倫娜,謝謝你,真的謝謝。”諾拉卑微的感謝。
而在這短短的一周時間,她面對各種客人、老板,似乎說光了這輩子所有的感謝與道歉的話。
身心俱疲。
然而面對海倫娜的無條件幫助,她自然懷揣著滿滿的感激。
回到辦公室,她陪女兒坐在板凳上。
校長笑著送來咖啡,就借口出去忙別的事情了,沒有繼續多說什么。
沉默片刻,帕特麗夏忽然轉頭小腦袋,唯唯諾諾道:“媽媽,是我給你添麻煩了對嗎?我不是故意的。”
諾拉笑著摟著她:“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可你,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諾拉親吻帕特麗夏的額頭:“無論發生了什么,我都想相信你不會隨便發脾氣,你沒做錯什么,你只是個孩子。”
“媽媽,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等著一個阿姨過來,幫我們賠償了電腦的損失,咱們就能離開了。”
說到這里,諾拉又開始發愁。
接下來該怎么辦?轉學?
公學可沒人幫她看孩子,她必須按時來接帕特麗夏。
難道拜托母親幫忙?
可有一個不靠譜的弟弟在,諾拉覺得那種環境更加糟糕。
她糾結著了許久。
一直到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聲音。
“哦,你是昨天n臺那檔新節目的主持人?海倫娜對嗎?你是海倫娜?”
校長的聲音傳來。
隨后是一道清麗的女聲:“呵呵,是我。”
“您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嗎?家里的孩子需要入學?那可真是我們的榮幸…”
“不,我是來辦退學的,我的侄女帕特麗夏,她在這里嗎?”
“什么???”
沒等校長反應過來,海倫娜已經闖入了辦公室,看到了母女二人。
她并未見過帕特麗夏,如今發現一個乖巧漂亮的金發小女孩,頓時露出笑容:“嗨,帕特麗夏,我是海倫娜,你媽媽的妹妹。”
帕特麗夏不認識這個漂亮阿姨,但小孩子總是向往美麗,羞怯的看向諾拉:“媽媽,是這樣嗎?”
諾拉點頭,對海倫娜感謝:“謝謝你,海倫娜。”
“別說了。”海倫娜站起來,看著門外的校長,“進來吧,我們來解決這件事。”
校長進門,收斂了之前的善意。
因為他感覺出來了,這個n臺女主持似乎是來主持公道的。
“海倫娜小姐,其實這件事我已經跟金斯利女士說好了。”
“我聽說了,但我有一點不明白…”海倫娜低頭看著帕特麗夏,“帕特麗夏,能告訴我,你為什么打人嗎?必須說實話!”
諾拉想要阻止,但最終沒有做聲。
她知道,海倫娜需要一個正當理由來發火。
沒錯,她就是來搞事情的。
帕特麗夏忽然又一次留下了眼淚,抽泣哽咽著道:“因為他們說我不洗澡,不換衣服,其實我換衣服了,媽媽也每天都給我洗澡…”
“可他們說,我住在汽車旅館,身上是臭的。”
“還說我爸爸是罪犯,我以后也會是罪犯。”
“嗚嗚嗚,我不是罪犯,我不是…”
辦公室內,只剩下孩子的哭泣聲。
諾拉情不自禁留下了眼淚,不愿意多說什么,只是抱著女兒,輕輕撫著她的后背。
海倫娜揚了一下頭,深呼吸一陣,才平復心情。
當她低頭看向校長時,已經換作冷笑:“校長先生,看來這件事不是我們的錯。”
“哦,不,但她打人了,不是嗎?電腦也是她推倒的。”
“那就打官司好了,我現在報警,過來調取課堂監控…哦,對了,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可以成為一條新聞熱點,我會讓團隊過來拍攝記錄…”
“海倫娜小姐,你不要太過分!我知道你職業的特殊性,擁有公眾影響力,但我們社區與學校家委會的成員,也都不好惹,例如艾登參議員…”
說到這里,校長又秉著息事寧人的態度道:“這件事就此作罷,我不需要你們賠償電腦的損失,并且將本學期的學費退還,這樣足夠了嗎?”
“如果你真要鬧事,那好吧,我只能說奉陪到底了。”
海倫娜掃視這座校園。
的確,很不錯的貴族學校,來之前她查了資料,在波特蘭是有數的幾家。
背后的董事會,家委會都不簡單。
她也不想鬧事,可在聽到小女孩的話后,她心里惡氣難平。
明明是自己人受了委屈,憑什么要被趕走的人是她們?
海倫娜的沉默讓那位校長笑了起來:“結束吧,好嗎?說實話,我是很尊敬您的。”
“以及,金斯利女士,學費全退,這筆錢對你有很大的幫助吧?”
諾拉也很氣憤,可最終,還是推了推海倫娜:“算了吧,這樣就很好了,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海倫娜深深看了一眼諾拉,又看了看得意的校長。
呵呵呵。
這世道啊!
添麻煩嗎?這可不是給自己添麻煩,至于算不算給那位添麻煩,那要那位說的算。
她覺得事情搞得現在,必須匯報了。
“諾拉,其實…算了,我先打個電話吧。”
“校長先生,你現在可以開始祈禱了,希望我的老板不會因此而動怒,否則,說實話,你這個學校能不能經營下去,很不好說。”
“別開玩笑了,主持人小姐,要不要我聯系艾登議員跟您聊聊?”
“白癡!”
海倫娜走出門,撥通了號碼。
等待片刻,那邊傳來了李欽的聲音——
“怎么了?海倫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