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眾生相
車隊從機場出發，二十公里路程便可進城。
兩側由農田鄉村逐漸變為城鎮，最后看到城市邊緣。
從南到北，早已沒了南國滿城綠意，鳥語花香。
小城風景老舊昏黃，卻散漫愜意。
大爹大娘與林奇、張珂同車熱聊，林家姐妹帶著秦筱在另一輛車，最后是李欽與瑞提亞帶著霍利、喬喬，瑪蒂爾陪同。
眼見車子拐入熟悉街道，李欽愣了愣，從小學到高中十幾年的記憶一下子涌入腦中…
喬喬忽然喊道：“快到家了。”
在米國一年，喬喬已經習慣了使用英語，成了小洋鬼子。
這話出口，瑞提亞和瑪蒂爾都聽懂了。
她們本就打量街景，如今看到車子拐入小巷，停在一個破敗老舊小區門前大感意外。
瑪蒂爾不會多問。
因為瑞提亞會替她解答心中疑惑，問向李欽：“李，你以前就住在這里？”
李欽笑著點頭：“從出生就住這兒，房子六七十年代建成的，所以破一些，但在我小時候，這樣的社區可是讓其他同學羨慕的，有公共暖氣，冬天不怕冷，不用生煤爐遭罪。”
說著。
車子也停了。
幾人下車。
繼續在外看著老舊的小區。
車子不是不讓進，只是管理稍嚴格…具體說，也不能叫嚴格，機械廠家屬區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老同事了，門房大爺挨家挨戶都叫得出名字。
誰家要買車了，保準在單元樓門前放炮，車牌號早就記得清楚。
外來人不許入內，除非上去跟門房登記。
不少老人還保留著骨子里的‘傲氣’，當年國營工廠可是鐵飯碗，機械廠屬航天系統，打心眼里看不起江城城里的‘土著’，聊天時總用‘廠里人’‘街上人’區分。
但誰又想到時代變遷，風水輪流轉，早前小區門外買小吃的老板，現在都開著寶馬豪車，牛氣的不行。
而退休的廠職工，還在為了兒孫輩能在高新區買一棟新房結婚而發愁。
這時候林奇與大爹大娘等人也下車，走來與李欽道：“別說林叔小氣，你們剛回來，肯定要回家看看，接風宴我早就安排好了，下午六點我讓人來接你們…”
“你呀，也四五年沒回來了，好好在家看看，免得吃飯時魂不守舍。”
要不說林奇會做人呢。
直接去酒店鬧騰接風，顯得太世俗，也未免有巴結之嫌。
反而先將人送回家，完全一副為李家人考慮的姿態，這才是自己人，沒有虛頭巴腦的客套。
李欽挺滿意，而大爹大娘就更別提了，目光不斷往小區里瞅，似乎已經發現了不少圍觀的熟人。
“還是林叔考慮的周道，那我們先回家，咱們下午再見。”
秦筱好奇張目看著…
也沒想到李欽哥哥原來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下。
雖然她小時候也在國營酒廠廠區生活，但江城太小，跟湖江又不一樣，再者秦巖兩口子很早就到了特區定居，她可是大城市人。
“我們幫著搬東西。”林雅菲肯定不打算走，回家父母問東問西，煩都煩死了。
林奇點了點丫頭的腦門，哭笑不得，沒有阻攔，而心內覺著女兒能跟李家這么親近，絕對是好事。
寒暄兩句，林奇夫婦和林雅婷就先撤了。
林雅婷出來太久，還有公務要處理。
等浩浩蕩蕩的車隊離去…
早就在小區門口聚集看熱鬧的人也終于出動，他們老早認出了大爹大娘…
這時候走過來驚呼：“呀，這不是老李家嗎？怎么突然回來了！”
“這都出去多久了？一年還是兩年，我們都以為你們在米國不回來了！”
大爹看到老熟人，立即上去握手寒暄：“回來過春節啊，主要也帶侄媳婦回家看看…李欽，提亞，來…”
李欽帶著瑞提亞走去。
“喲，李欽也回來了？”
“李欽有出息啊，出國留學就定居在那邊了…”
“可不是…還能把他大爹大娘接過去享福，這是李欽媳婦？長得可真漂亮，在國外的同學？”
瑞提亞的近似華人面孔再次遭到肯定。
她聽不懂這一連串的漢語，但不妨礙她用剛學會的語言打招呼：“你們好，我是瑞提亞。”
李欽跟著道：“提亞是米國印第安人。”
周遭又是驚呼…
甭管什么印第安人了。
一聽是米國媳婦就覺得稀奇，關鍵還這么好看。
緊隨其后，一群大爺大媽的眼球又被瑪蒂爾幾個大洋馬吸引，問東問西。
大爹大娘不好解釋什么中東王子，只說是李欽朋友，跟著一塊來玩的。
堵門聊著說著，后面車帶著行李到了，這才算收官。
招呼門房開門，指揮兩輛車去了家樓下。
一群看熱鬧的跟隨，贊嘆羨慕之詞不重樣的往出倒。
在樓門口一陣喧鬧。
鄰居聽到響動也出來了。
李家就住一樓，對門的老鄰居跑出來一見就驚呼：“老李？”
“哈哈，老唐，沒想到我們回來吧！”
“哎喲，回來怎么不說一聲…等會兒，這是李欽？都成人了啊，剛走那會看起來還是個小家伙呢。”
“現在啊，都結婚生孩子了…”
大娘開門。
一堆人跟著蜂擁而入，沙發本被罩著，也不嫌棄的落座，將不大的客廳堵得人滿為患。
李欽哭笑不得，卻也沒說什么。
大爹大娘這輩子沒什么風光事，反而在多數人眼里，老李家命不好…
李欽父母去世，老李兩口子也沒有子嗣，后來有了個喬喬還是個女孩，老天作弄。
而說李欽考出國外，道喜是表面，背后不少人眼紅嘴酸：“也沒幾個錢，把孩子送出國，棺材本都砸進去了，到時候他們老了，喬喬誰來照顧？”
如今。
揚眉吐氣。
大爹出國后可沒少發朋友圈。
遼闊農場，草綠天藍，別墅豪車…最后還整出了直升機。
這一遭…
是富貴還鄉啊！！
李欽帶著瑞提亞幾人進了自己的臥室，里邊陳設都沒變過，甚至墻上還貼著泛黃的獎狀。
“哥，你是一中的啊？”
“你也是？”
“哈哈哈，我三中的，我爸要掏錢送我去一中，但我聽說一中太嚴了，反正要出國的，何必讓自己受罪。”林雅菲大咧咧翻看著李欽的舊物件。
忽然拉出一本很中古的書籍：“《山野艷事之狐貍精》，嫂子，我哥小時候看皇叔啊…”
李欽嚇了一跳…
趕忙搶過去：“別胡說，這是我大爹的，你沒看是繁體字，幾十年前香江出版的。”
其實，哪個男生小時候沒品度過知音啊，那可是好東西。
結果這丫頭又拿出一個MP4愛國者。
“我發誓，這里面肯定有貨！”
臥槽你大爺林雅菲！！
李欽就不該讓她留下，再次搶過后，嚴令禁止：“不許再動了，這都是古董。”
兩人作弄，瑪蒂爾小聲給瑞提亞翻譯，逗得瑞提亞也直發笑。
外面人開始叫喊李欽了，幾人迫不得已只能出去。
原來東西都搬進來了，開始分發禮物。
幾個熟悉的大爺大媽拉著李欽又是一陣感慨，無非是有出息，有本事，有孝心…
這一路，李欽早就聽膩了。
“這是給你的，老唐。”大爹拿出領帶，遞給老鄰居。
老唐是大爹同辦公室的老同事，關系最好，當初分這套房子，兩人一拍即合成了對門。
唐大爺拿出一看，發現吊牌還沒拆：“呵，好家伙，三千米金啊？”
眾人一聽都是色變，探頭看去。
少有幾人眼神微妙…
這年頭，家屬區門口十五平米服裝店都敢打著外貿旗號，掛著600米金的吊牌，全場傾銷99兩件。
誰信啊。
不過心中腹誹無人道出，但多數人還是相信老李家的手筆，沒看帶著幾個外國人回來嘛。
朋友圈也不像是假的。
大娘有些無奈：“臨時決定回來，買禮物太匆忙了，細節沒做到位…其實打折了的，六七折的樣子，就是個心意而已。”
那也兩千米金。
禮物一件件掏出來，就沒有便宜貨。
這家一個腰帶，這家一個包包，反正見者有份，沒一會更多人跑來，無非是聽說有禮物可拿，真正關系遠近…
那就說不好了。
李欽很快就煩了，主要家里還沒收拾，一群人賴著不走，被推在嬰兒車里的霍利昏昏欲睡。
林雅菲早就看出毛病了，嘀咕道：“哥，你家估計是住不了了，去我家算了，就這陣仗…還沒過年，過年人才多。”
李欽深以為然，這事兒現在不能提，晚飯時再說。
不過不妨礙給林雅婷打個電話…
那邊一聽經過，笑得不行。
“我們早猜到了，我爹媽要是回一趟鄉下，隔三代的遠親都要出動，幾百號人等著領錢…”
“我家房子夠住，不行過年咱倆家一起過。”
“行，先這么定，晚上我跟大爹大娘說。”
電話剛打完。
廠里的中午下班廣播響了。
家屬區旁就是廠區。
一群人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得給家里上班的人準備午飯，順帶…炫耀一下禮物，酸幾句老李家，或是感慨些什么。
等人全走了。
老唐都哭笑不得：“這陣仗，以為你家都是江城首富了，12車間的老錢，那可是當年背地里罵過你的人，上次李欽升學宴，他都沒來送一毛份子，這時候到跑來巴結了？什么人啊！”
“其他人我都懶得說，你們打電話說旅游不回來了，我出去遛彎時跟他們閑聊，那些人是什么嘴臉？一個個酸的，就差說你們被侄子坑了，打黑工呢！”
“行了，老唐，說這些沒意思，小的們都在呢。”
李欽無所謂道：“沒事，人之常情，那些人、事兒我早就明白了，我爹媽死得時候，他們覺得我小，當著我們面也說過風涼話…”
“哎，李欽啊，你就是被經歷逼出來的，不過也好…真的出息了，你爹媽肯定在天之靈得以安慰。”
“更何況，還有這么漂亮的媳婦。”
說著，他拉著瑞提亞的手夸贊，甭管聽不聽得懂，全是發自肺腑。
瑪蒂爾在旁翻譯，瑞提亞不斷點頭，聽到了一些關于李欽小時候的苦難事兒。
“大爹大娘，要不吃午飯吧？”
“啊，對對對。”老唐猛地一拍腦門，搶在大爹大娘前道：“走，門口下館子…不，去德來福酒店，你們回來了，我請客，我再給我兒子打個電話，讓他帶媳婦孩子都過來，咱們好好喝一頓。”
大爹大娘想要拒絕。
因為下午約好了跟林家一起，可老唐的面子磨不過，兩家關系是真好。
走之前家里鑰匙都給他了，幫忙照看。
林雅菲是鬼靈精，立馬看穿道：“沒事，我爸媽請客放明后天都成…而且大爹大娘，就這架勢陣仗，你們真能住這兒？再說還有小馬他們，根本住不下，今晚去我家得了。”
“這好嗎？”大爹大娘也知道情況不對頭，不想多呆了，等時間久一點，氣氛冷卻在回來。
“沒事，我哥剛跟我姐打電話了。”
這下事情就敲定了，不過晚上接風宴還得吃，中午少喝點就是了。
老唐打電話招呼兒子兒媳，掛了后才想起問：“哎，這倆漂亮丫頭是誰家的？”
林雅菲嘿嘿笑道：“我是老林家的。”
“老林家的？設計科老林，還是后勤部老林？”
林雅菲道：“林氏建筑的老林，我爸是林奇…”
老唐聽了瞬間反應過來：“林奇，江城首富啊，這，這你們怎么認識的？”
大爹招呼一家人一邊往外走，一邊才解釋林雅菲的情況，老唐聽得咂舌不止…
老李家，還真天翻地覆了。
出門沒坐車。
德來福酒店就在廠外一條街外，廠里待客時常在這兒。
瑪蒂爾等人走在街上頗為扎眼，李欽意識到時才對瑪蒂爾道：“你一個留下，讓吉桑德、朱莉他們先去林雅婷家吧？”
瑪蒂爾了然。
先到了酒店，才讓林雅菲打電話給林奇派車來接。
瑪蒂爾肯定不走，充當瑞提亞的翻譯和小霍利的保姆。
到了包廂沒一會兒。
外面有人敲門進來…
“哈哈，李叔你們咋回來了…哎喲，這不是我們小李子么？”
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攜家帶口到了。
李欽也站了起來，過去擁抱一下：“唐哥，嫂子，好久沒見了。”
唐飛，唐叔的兒子。
他剛進廠時，李欽才上高一。
小城學校魚龍混雜，各路扛把子匯聚，李欽有天被幾個拉幫結派的學生揍了，回家剛好被唐飛見到。
一問才知道被一中的高年級的打了。
唐飛那時剛進廠沒多久，依舊是少年熱血，一個電話打出去，開著外音——
“誰啊？”
“我，職高大飛！”
“哎喲，飛哥，怎么是您啊。”
“我弟弟，李欽，剛到一中就被人打了，你這個一中老大給個說法吧…”
次日，李欽拜一中某人為大哥，帶著一群人將那幾人堵在校門口一頓痛毆。
少年往事，歷歷在目。
而如今，唐飛已經是廠里一線工人的勞模代表了，娶了個不太漂亮的老婆，去年剛買了一輛國產轎車，生活日漸平穩。
說笑閑談，無不透露穩重老成…
瑞提亞很安靜，她性格如此。
瑪蒂爾不厭其煩為她進行著翻譯，其實也滿足了她自己窺探李欽的欲望。
這樣一個小城走出去的少年，如今卻成了王子殿下的座上賓，如此經歷都足以出版自傳了，更別提他還年輕，誰知道未來還會有什么作為與發展。
老的聊老的，小的聊小的。
時不時說到同一個話題，又是哄堂大笑。
林雅菲是本地人，一些事情都能插得上嘴，秦筱跟好奇寶寶似的問，同樣深入了解著李家的過往。
“小欽，你在米國到底是做什么的？”唐飛老婆其實是老實人，他們結婚李欽參加了，但實際上即便住對門也沒說過幾句話。
畢竟李欽與唐飛有年齡差，主要兩家老人玩得好。
且李欽記恩，唐飛幫過他，所以印象里本就愿意親近唐飛。
酒過三巡，老唐與唐飛都沒有打聽過李欽的工作，唐飛的老婆卻忍不住了，實在被好奇勁逼得。
這話出口。
唐飛白了媳婦一眼：“亂打聽什么。”
老唐和唐飛都有骨氣尊嚴，不想流露出攀附之意，即便知道李家有錢，成龍成鳳了，但具體事宜不想打聽。
這就是老朋友見面，敘舊而已。
問得多，難免讓人瞧不起…
但李家人肯定不會這么想，這只不過是唐家父子的自卑想法，卻都在情理之中。
李欽笑道：“嫂子喊我小李，我大爹是老李…你問做什么的，我唐哥沒告訴你？我時不時發朋友圈的。”
唐飛道：“就知道你是開農場的，但我尋思，開農場的事業能做那么大？”
既然聊到了，且李欽沒有避諱，老唐也轉過頭望來，流露好奇。
大爹補充道：“還真是開農場的，不過種植的都是高科技蔬果，所以售價比較高…”
唐飛的妻子又道：“不是比較高吧李叔，都買直升機了。”
李欽哈哈笑道：“一個月能賺幾百萬…嗯，米金…唐哥別覺得我吹牛！”
“臥槽！”唐飛驚呼，“真有幾百萬？你小子太行了。”
在巨富面前，所謂的自尊與羞恥心只在瞬間就被擊潰了，唐飛悶頭灌了一杯道：“我一個月工資才四千，勞模獎補助五百，你嫂子不是正式工，沒編制，一個月才兩千五，我倆存了幾年，想買個新房的首付都不夠。”
老唐道：“我給你們付，你們還不愿意！”
“你行了。”唐飛白了老爸一眼，“你的身體我知道，去年住院醫保都刷空了，家里能不留點錢給你預防著？”
說起身體，老唐很憤怒，大概是老人嫌棄自己拖累子孫的樣子：“死了算求，我要病危了，你們別救我，有錢留著給我孫子多好！”
大爹大娘聽了倒抽涼氣，老友的身體狀況不好？
“真有那么嚴重？”
“老毛病了，肺不好，年輕時一辦公室煙鬼…他娘的，你老李咋一點沒事。”
大爹都笑不出來，這次回來一見，老唐的確蒼老了不少。
李欽想了想道：“唐哥，要不然你跟我去米國吧？我給你安排一下？”
唐飛雙眼頓時亮了。
不只是他，其余人都很期待。
大爹大娘肯定愿意幫襯一把老鄰居，而老唐也希望兒子有出息，小兩口一個月加起來不到七千，在小城市活得勉強算滋潤，但想到買房子…差得遠，真要背起貸款，孩子再大點上初高中，這點工資就不夠看了。
唐飛妻子王然激動道：“小李…這事兒真的行嗎？”
“你別說話。”唐飛喊道，才轉頭：“我這英語都不會，可不敢過去給你添亂，你有這份心…做哥哥的是真感動到了，別的不說，咱喝酒。”
他舉杯要碰。
李欽去抓著他手腕攔下來：“我說真的，不是開玩笑…我大爹知道，對了，你問這倆小的也知道，我在米國準備開個白酒工廠，工程已經在建設中了，所有東西重頭做起…”
“到時候從國內招聘技術員，培訓米國員工，你去了也是跟著學習，而且釀白酒啊，咱華人肯定天賦高。”
“英語不會，可以學，語言環境有了，一年半載肯定能學會。”
“我知道你還有別的顧慮…”
“唐叔也可以過去跟我大爹大娘作伴，我嫂子也能進廠安排個職務，工資的事咱們公事公辦，月薪三千刀起步，獎金另算，你倆加起來可是六千刀，核算下來一個月近四萬，我還包吃住。”
“哪怕唐叔不想去，你們干兩年攢夠錢也能回來做個小買賣。”
李欽這番話面面俱到，一切都考慮到了。
果不其然。
唐家三人全都動心了。
七千變四萬，還是去米國啊。
“這…”
李欽知道他們難以立即決定，道：“考慮的事情不著急，我們要待到春節后呢，唐哥要有什么疑問，隨時給我打電話問，等我們走前你要愿意，一起就走了。”
老唐眼神顫動，明顯沒有魄力，畢竟是異國他鄉，還寄人籬下。
可前途…總要比在效益節節倒退的機械廠好。
唐飛和妻子對視一眼，都心動了。
不過李欽也說了。
不著急答復。
唐飛道：“行，那我和你嫂子回家商量一下…TM的，早知道有今天，我上學就好好學學英語了，哈哈哈。”
接下來，這些事就不談了，繼續喝酒聊家常。
一頓飯吃到下午三點半，唐飛也不說去上班了，打了個電話請假，最后晃晃悠悠被李欽攙扶回家，倒頭大睡。
而他們回到家屬區，一群湊熱鬧的老同事又來了。
大爹大娘沒轍，只能應付著。
李欽一嘆，打電話讓林雅婷派車，先把瑞提亞、喬喬、小霍利送走。
林雅菲和秦筱也撤了。
先去林家安頓，收拾房間。
等晚上吃飯再來接李欽三人。
李欽還得陪著應付，這個叔，那個姨叫著，似乎每個人都能說一句‘小李啊，你記得不，你小時候我抱過你。’
對不起，我不記得。
下午五點半。
廠區下班。
人越聚越多。
李欽見勢不對，再次打電話給林雅婷，她親自來接，說是要外出吃飯，局面這才得以控制。
老朋友們道：“老李，那啥時候咱們也聚一聚啊？你大老遠回來一次，不請客吃飯啊？”
呵呵呵。
給你臉了。
大爹紅光滿面，顯然要答應了。
李欽立即道：“這事兒不急啊，我女兒百天宴就快到了，到時候江城大酒店，各位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一個不缺，全都去。”
就看誰好意思不隨份子。
而那些話里話外巴結、求助的人，也得好好想想送多少錢合適搭上關系。
李欽才不管那么多。
唐飛是例外。
其他人一概不幫！
收了份子錢，拿回大爹這些年的‘空投’損失，一家人春節后立刻扯呼。
我走后，管他風言風語呢。
道別，上車。
大娘都忍不住感慨：“這人啊，都是七巧玲瓏心，除了老唐，好像沒幾個正經人。”
大爹點頭，但也享受這種被追捧的感覺，而提及老唐一家：“李欽，唐飛的事兒你可得幫一幫，反正都是招工，自己人還放心。”
“知道啦，我不都把話說出去了嗎？總得讓人家自己考慮好，咱們不能強迫，再說了，升米恩斗米仇，待遇不能一下子給太高，也不能住老鼠山，在尤金給他們找個房子就是了，以后要是干得好，我再安排提拔。”
“說得對。”大娘贊同，“你最近也別鬧熱，答應這個答應那個的，不然去了全是麻煩。”
大娘明理，其實也是婦人家的算計。
大爹嘿嘿笑了一下，不再說話。
不多時。
酒店到了。
林奇夫婦沒大陣仗的出來迎接，但也還是等在了包廂門口。
大爹大娘受寵若驚：“哎呀，怎么出來了，這也太客氣了。”
林奇不答，反問道：“聽我家老二說，你們這一天被折磨的夠嗆啊？”
“可不是嘛，熱情過頭了。”
張珂感同身受的搖頭：“…浮世眾生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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