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探秘者來說,有一些任務是需要保密的。
比如這次在新約城傳得沸沸揚揚的“萊溫鎮恐怖事件”——導致十幾名鎮民死亡,數百名擺脫了艾格溫控制的鎮民需要接受心理治療…
由于涉及“天使恩召”的發生,所以神廷是要求保密的。
所以,肖恩在內的所有知情探秘者,在任務之后都被要求保密。
可是,肖恩卻不認為這種保密制度能真正地隱瞞事態——事情的動靜太大了,探秘者協會幾乎沒人不知道萊溫鎮發生的事,而探秘者的日常生活不可能孤立在正常社會之外,所以故事肯定會傳出去的。
“既然會傳出去,不如由我直接以某神秘學者的身份寫一篇一手報道。”肖恩如此盤算著,“不僅能扼制流言,還能掙得稿費…
“確保文中不涉及一些探秘者經歷的核心事件,以一個知情旁觀者的角度寫明事件的前因后果…”稿子其實已經在肖恩的腦中成型,他也很有信心協會無法得知這份稿件是出自探秘者之手。
肖恩的心神回到了與愛德華的對話上:“是關于上次萊溫鎮恐怖事件的。不過…每日消息似乎并不收受這種神秘事件的稿件。”
愛德華晃了晃頭:“涉及邪異的報道我們也有,不過,這種完全屬于神秘世界的稿件,確實很難刊載在每日消息上。
“不過…我認識一個雜志社的主編,她肯定喜歡這種類型的稿件。”
肖恩全身放松,靠在椅子的后背上:“哪個雜志社?”
愛德華笑了:“新約恐怖故事——你肯定聽說過。”
肖恩眉頭釋然——他在報刊亭隨手翻過這本銷量似乎不錯的雜志,里面記載著新約城近期發生的所有“邪異事件”的背后故事。
雖然聽上去像是個虛構文學雜志,不過在肖恩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完幾篇“故事”之后,驚訝地發現,這本雜志似乎是將真實發生的邪異事件,以虛構文學的方式寫了出來。
新約恐怖故事雜志社可能真的有一些神秘的消息渠道——這些基于真實書寫出來的作品,很可能就來自于本地的探秘者。
愛德華拿著魚食走到了窗邊的長方體魚缸邊,粗短手指將魚食搓碎在水中:“呃…不過他們雜志社有些奇怪,編輯們都使用化名,只接受信函投稿…”
說著,愛德華走到了辦公桌邊,翻到了一張小卡片,遞給了肖恩。
那是一張純黑色的名片,上面用白色的詭異字體寫著:
新約恐怖故事雜志社,主編:靈思風女士。在名稱下面是投稿的地址。
愛德華說道:“將稿件投遞過去之后,是否刊載他們都會回信給你的。”
為了能收到回信,肖恩在每日消息報社完成稿件,經過愛德華的同意之后,信件上直接寫的寄信地址是每日消息的辦公室。
做完這些,肖恩又單獨找到了愛德華。
經歷過消失的情侶這篇報道之后,肖恩感覺跟這個嚴厲但充滿激情的主編已經是一艘船上的水手。
所以他決定直接詢問這個知曉許多往事的中年人:“愛德華,你聽說過猶大環嗎?”
原本用鋼筆在紙上寫著什么的愛德華手停住了,他緩緩抬起頭,眼神先是有些驚訝,接著被嚴肅的表情所取代,他將空著的左手豎在了唇邊,輕輕噓了一下——他有些掙扎地做了個“噤聲手勢”。
愛德華知道猶大環,他也知道封禁指令!
“肖恩,我大約能猜測到,令妹失蹤的背后可能有非常麻煩的情況…”愛德華表情認真地望著肖恩,“我也很想為你的追查提供多一些便利,可是,我要運營一家報社,無法…”他一邊解釋著,一邊拿出一個小紙片,盡量輕柔地寫著。
拒絕討論猶大環的話說完,那張紙片也寫完了。愛德華輕輕地將那張紙片推到了距離肖恩更近的桌面。
肖恩拿起,上面寫著一句話:“不要再開口詢問任何人——關于你所詢問的,不僅無人會告訴你,還會引來災禍。但是,舊日的書報中可能會有真相。”
透過瑪瑙框的眼鏡,愛德華的眼中閃爍著認真的光芒。
在愛德華的目光中,肖恩緩緩點了點頭。
走出主編室的肖恩,遠遠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走入了喧囂的公共辦公室。
那人穿著深綠色絨面的西服,系著暗紅色絲綢的領帶,頭發油亮,熨帖地往后梳著。比起最后一次見到他,那個雀斑男孩看上去似乎長高了一些,而且氣質也完全改變。
之前的吉姆·凱恩,只是一個膽小愛哭的實習生。這次一眼見到,肖恩就能感覺到他自信了很多,肢體語言和表情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幸運的吉米。”肖恩旁邊,有個報社的工作人員正在跟旁邊的同事竊竊私語,“他親歷了娃娃臉的搶劫,還出現在了血腥情人節的兇殺現場…
“兩個驚爆紐國的大新聞專稿都是他寫的,一下從報社愛哭鬼,變成了傳媒界萬人迷…”
遠處,報社的工作人員都頗為熱情地跟吉米打招呼。吉米看上去自信滿滿,笑出一口白牙一一自在回應——好像他生來就是這種性格一樣。
“年紀跟我侄子差不多大,聽說就要被報社簽為特約撰稿人了!真是個幸運的混蛋…”說話人輕輕搖頭。
肖恩繞了一條路,并沒有跟吉米打招呼的想法。
借著來往行人錯身而過之后,肖恩忽然聽到身后夸張的聲音:“噢,狄金森先生!”
肖恩轉過頭,裝作剛才沒注意,臉上帶著驚訝:“吉米,是你!你看上去氣色不錯。”肖恩發現他的臉上似乎擦了粉以掩飾雀斑,胸口別著的墨利納斯雙蛇杖上,權杖頂端鑲嵌了一小塊閃亮的黑寶石——顯然,他在信使之神的宗教中獲得了晉升。
吉米頗為有力地握了握肖恩的手,再也沒有那種想要討教前輩如何成為大記者的謙卑:“肖恩,最近都沒怎么看到你的大作啊!”
肖恩聳了聳肩:“畢竟是兼職,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你可是我曾經最看好的記者。”吉米拍了拍肖恩的手臂,“你還是要多上點心才行——多花一些心思,你也能挖掘到大新聞的。”
“謝謝指教。”肖恩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真誠。
他發現吉米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狂熱”。那是肖恩在信使之神的禮拜會上,在馬克眼中看到的狂熱——顯然,墨利納斯信仰的污染已經影響到了眼前這個可憐的年輕人。
他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并不知道代價是什么。
旁邊的人沒有再關注兩人的重逢,吉米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說道:“肖恩,當初你在教堂外面,叫我放棄對墨利納斯的信仰…
“如果我當初聽信了你的,那么我將會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肖恩,神曾經眷顧過你,可是你卻抱著你那一套頑固的想法,不愿接受神的呼喚…多么可惜!
“我并不想這么說,可是——你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他指了指胸口的雙蛇杖徽章:“不過,如果你能悔悟,想要在世俗生活獲得更大的成就,能意識到被神所眷顧是多么的幸運,記住,墨利納斯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肖恩有點失去耐心:“我比較忙,可能沒空去見你的神。”
吉米的眼神冷峻了些,狂熱轉換成了一種危險的光芒。
肖恩神秘地笑了,轉身離去。
看著肖恩的背影,吉米露出憎惡的表情,剛準備在心中詛咒這名對神不敬的外鄉人,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陣巨大的傷感…
他的表情扭曲起來,在驕傲和悲傷之間不斷變幻著,仿佛呼吸都有些困難,他隨手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
“怎、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