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溫度
不斷加速的心跳似乎有了另一個意識。
受胸口處的熱量驅動，能年玲奈發覺到自己的軀體脫離了控制。
如同旁觀者一般，她看著自己脫下鞋子，拉開寬大棉被的一角，躡手躡腳地鉆進去，又將棉被放下，讓自己整個置身其中。
完成了這些，操縱著這一切的意識像是因為過載而崩潰，將身體的主導權交還給她。
下一秒，棉被的重量，來自于后背的觸感，以及另一顆心臟的跳動，感官匯集成的風暴在頭腦中肆虐起來，讓她不知所措僵住的同時又忍不住要驚叫出聲。
然而，仿佛意識到了喊出來就意味著失敗，能年玲奈硬生生將胸口的緊張堵了回去。為了轉移注意力，強迫事到如今已經所剩無幾的理智轉動起來。
到了這一步…接下來應該做什么？
身后，清水徹的呼吸平穩而綿長，顯然早已進入夢，不可能察覺到她的任何舉動。
但不知是拿不定主意還是什么其它原因，能年玲奈就是遲遲沒有動作。
之前參考的戀愛雜志上，對于約會地點、禮物樣式之類的介紹可謂是事無巨細，可到了關鍵部分卻總是輕描淡寫、閃爍其詞。學校生理課上講的那些內容充滿了科學的冰冷，用在這里總覺得不太合適。至于求助朋友…橋本愛比她還小上幾歲。
所以，到底該怎么辦？
緊張不安地蜷縮著身體，能年玲奈小小的心被這個疑惑占滿。
數了許久的心跳，也許是因為整個人太過緊繃，她恍惚間想到了最近在拍攝現場經常見到的白石麻衣。
她和曾經的自己有些相似，膽小，畏縮，不夠自信。
所以，當清水桑靠近她，伸出幫助的手時，她眼中的光也如曾經的自己一般。
雖然自己也清楚，清水桑接近她并不是心存什么特殊的想法，無非又是取材之類的事情，不過這種事情與清水桑的想法無關。
如同是具有趨光性的昆蟲，就算是習慣了在寒冷孤寂的曠野上的生活，但只要品嘗過火焰帶來的光與溫度，便會不可避免地沉迷其中，即使明白那有如飛蛾撲火，意味著無盡的危險和痛苦。
自己已經如此。
那天在拍攝現場，清水桑幫忙解圍后，那個白石看向他的眼神，就讓能年玲奈意識她也必將如此，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
然后她就會開始行動，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這與清水桑的想法無關。
到那時候，自己該怎么辦呢？
還有七見。雖然一直不想承認，但新年后那次見面時，她臉上的表情、細微處的動作以及不經意間表露在外的氣勢，無不表明著她已經在這場競爭中取得了極大程度的領先。
要是她一直這么領先下去，最終身穿白無垢先一步抵達終點，自己又該怎么辦呢？
平時藏在腦海深處的憂懼匯集在胸口，混合了緊張與喜悅后變得滾燙，像是帶來了新的動力，能年玲奈突然發覺自己的手腳又可以移動。
她不敢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轉過身，用額頭抵住清水徹的胸膛，縮在身前的手一點一點探了出去。
然而，似乎是有了感覺，清水徹無意識地哼了一聲，突然伸出手將她攬在懷中。
感受著突如其來的溫度和酒精氣息，能年玲奈只覺得胸口處的熱量瞬間失去控制，在心臟的驅動下直沖大腦，將剛剛制定出的策略一股腦熔化。而燃燒殆盡后殘存下來的，就只有靠近火焰的本能。
在頭痛和喉部干裂感的刺激下醒來，清水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先看到的是床頭的昏黃燈光。
這里是…酒店？那應該是訓霸桑他們送自己來的吧？
見不是奇怪的場景，清水徹松了口氣，剛想著起身找水，就感受到有什么東西緊緊貼著自己。低下頭看去，被子也不自然地鼓起好大一塊。
疑惑地掀開，入眼的是個雙眼緊閉的女孩子，她抱著自己的手臂，一動不動，臉頰充血。
“能年？你怎么在這里？劇組沒給你安排房間嗎？”
她卻像是沒聽到一般，依舊緊抱著不放，直到清水徹用力晃了晃，才看到她抬起頭，睜開了噙滿淚水的眼睛。
“能年你…這是怎么了？”
“唔…清水桑…我…唔…”
能年玲奈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忘了脫衣服，待想起時已經脫身不得，以至于只能止步于把他抱得更緊一些。
“你在這里做什么？”在殘留酒精的作用下，清水徹依然有些意識不清。
“我…我，我在進行表演前的排練…拍攝時可能會用到…”
“嗯？劇本里有這段嗎？”
遲鈍的大腦提供不了準確的信息，清水徹使勁搖搖頭，最終選擇放棄，“算了，我先找杯水喝。”
說著就甩了甩被能年抱住的手臂，準備起身下床。
但是，下一刻，仿佛意識到了最后的機會正在流逝，能年玲奈忽然探著脖子，用嘴唇封住了他的動作。
熾熱的唇瓣，冰涼的舌尖，生澀舉動中卻是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奉上。
許久之后，直到喉部的干裂感都被緩解，清水徹才回過神來，抬手扶住她的肩膀。
她流著淚水，嘴角微微上彎，晶瑩的勇氣在昏暗中無比耀眼。
“清水桑，劇本中可以有這段嗎？”
注視著她眼中的自己，清水徹閉上眼睛，片刻后再睜開時，卻找不到有什么變化。
“能年，你覺得，加上這一段比較好嗎？”
能年玲奈抹著眼角，重重點頭。
“那就加上吧。”
宣告之后便是創作。
一件件褪下外物的束縛，能年玲奈的本質被暴露在空氣中，仿佛奉獻一般被干燥的空氣點燃。
從她口中汲取點墨，清水徹也放開了自己的靈感，在昏黃的燈光下開始了構思。
過了不知多久，墨水被眼淚浸透，已經變得柔和地無以復加，清水徹為她編寫的故事也終于呼之欲出。
提筆書寫。
如同撲火的飛蛾一般，能年玲奈在火焰核心處最為灼熱的溫度中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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