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欺凌
即使沒有晨間劇一百多集的驚人長度，但編好一部總時長十個小時左右電視劇的劇本仍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無法急于一時。
所以在沒有其他事的時候，清水徹仍然每天來到《海女》劇組報道，同時半蒙半勸地拉來了另一位編劇——宮藤官九郎。
“宮藤桑，聽說您在池井戶潤前輩那里稱贊了我幾句？”
“那個啊，沒錯，”即使在室內，宮藤官九郎依然帶著標志性的軟頂帽，“怎么，他找你了？”
“與其說他找我，不如說我是自投羅網。”
望著攝像機與聚光燈下能年玲奈的身影，清水徹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您能告訴我到底是什么情況嗎？和池井戶前輩交流…實在是有些費勁…”
“嘛，其實他改編成電視劇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TBS當時先找的我來著。不過今年有部我執導的電影要上映，還答應給日本電視臺寫個劇本，抽不出時間，干脆就把你推薦過去試試。看你這樣子…應該是成了，感覺如何？”
聞言搖搖頭，清水徹表情更加無奈，“感覺…有些無從下手啊。”
實際上在結束了對池井戶的拜訪后，清水徹便開始了大綱構思。這幾天已經趕了一稿，也請七見奈奈美幫忙提出意見。
可幾番下來，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是為什么。
“第一次挑大梁就是這樣，多寫幾次就好，”拍了拍他的背，宮藤官九郎思量幾秒，開口道，“這樣吧，既然是我推薦的你，那我也該承擔點責任，你有什么不懂的盡管開口。雖然沒有多少工夫寫新劇本，但指導你的時間還是有的。”
“是嗎？那多謝宮藤桑。”
“總之，可不能讓你老師知道我坑了他的學生啊。”
有這么一位金牌編劇做后盾，清水徹無形中多出了幾分信心，趕忙從包中翻出已經寫成的劇本大綱。
“那能不能麻煩宮藤桑幫忙看一下這個？”
“好說，我過幾天給你回復。好了，你也別讓別人久等，我去找制作人聊兩句。”
嗯？有人在等我？
疑惑地回頭望去，清水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劇組邊緣，與一眾工作人員截然不同的白石麻衣。
她穿著栗色的毛呢外套，腳下是同色的短靴。表面上觀察著中心正在進行的表演，實則總是會有意無意朝自己這邊瞄幾眼。
等到宮藤官九郎走遠，她果然像是松了口氣一般，站在原地握著拳頭暗暗打氣，繼而握著一疊紙頁靠近。
“清水編劇，昨天我發郵件給您，說是有些問題想請教…”
“我看到了。抱歉，和宮藤桑聊起來有些忘了時間。具體是有那些問題？”
“啊，主要是上次您說的氣勢不足的問題…”
她挺直腰背回應著，禮儀備至，語氣中卻有些信心不足。
“三天后就是我的表演，所以還想麻煩您再看看…”
“哦，好的，那開始吧。”
“好。”
白石麻衣放下臺詞本，稍稍退開點距離，左右移動眼睛發現沒人注意到這里，才終于安心下來，開口道：“上次清水編劇您建議說可以借鑒自身經驗，我回去后練習了幾次，又請教了演技老師，現在大概是這個樣子…”
說話間，她閉上眼睛，緊皺眉頭似乎在回想什么。再睜開眼時，整個人的氣質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說之前的她是禮貌中有些膽怯，給人以疏遠但易于接觸的感覺，現在整個人則仿佛裹上了一層厚實的堅冰，眼神與面部的輪廓凌厲異常，如終年積雪的雪山一般寒冷刺骨。
就在這股寒意中，她斜著頭，瞇起眼睛。
“算了，我很快就會回到舞臺上，到時候，你，也不過是我的影子。”
完成了這一幕，她又垂下眼瞼，切換為另一種狀態。
“那，再見了。”
雖是微笑著，但笑容僅僅浮于表面，目光并沒有落在任何一點上，反而表現出了一種無形的厭惡感。
后面也這么進行下去。
站在一旁觀瞧著她的表演，清水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表現比上次提升很大，言行舉止中給人的感覺不再是外強中干，而是對女主角由內而外的反感，可說是和人物角色十分接近了。
不過，總覺得好像還差點什么…
結束了表演，白石麻衣屏住略顯急促的呼吸，顧不上額頭細微的汗珠，略帶期待地問到：“不知道清水桑…覺得如何？”
“嗯…”
清水徹抱著手臂沉思一陣，終于迎上她的目光：“說實話，已經相當不錯了，只論這段表演的話，可以說與一些專業演員相差無幾…但如果吹毛求疵一些，可能還有一點點不足。”
剛剛放松的心情又突然下沉幾分，白石麻衣花了幾秒收拾好表情，雙眼緊盯著他，繃緊的臉上滿是認真：“還請清水桑指教。”
啊…這個眼神，總感覺我說不出合理解釋的話就會被討厭吧？
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清水徹開口：“怎么說，白石小姐你外在給人的感覺是對的，只是內在的動力稍稍有點不同。按照人物設定，這個角色對女主角的反感源于輕視和自負，不過在白石小姐眼中，我感受到的…似乎是嫉妒？不知道我說錯沒有？”
說完這些，清水徹耐心等待著回應。
然而白石麻衣就像是被擊中破綻一般，目光漸漸淡了下去，繼而迷茫，最終竟隱約出現了痛苦的影子。
該不會戳人痛處了吧…
暗道一聲糟糕，清水徹本想上前道歉，卻被突然響起的電話聲打斷動作。
瞟了眼手機屏幕，清水徹心中一沉，又瞧了瞧白石麻衣的狀態，終于還是走到一旁，按下了接聽鍵。
“清水桑嗎？我是文春的林瑠郁，關于您上次讓我調查的事情，現在有了些進展。”
“是嗎，具體是什么？”清水徹一邊回應，一邊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白石麻衣。
“我們跟了山中弘義一段時間，沒有發現太過奇怪的地方。唯一可以稱得上可疑的只有一件事，他去某個地方的實在是有些頻繁。”
“是哪里？”
“三菱東京UFJ銀行大久保支店。”
“大久保支店…是在新宿那里吧？”
“沒錯，”聽筒中文春編輯的聲音依舊平靜，“根據我們的調查，那里離講談社和他家都很遠，可他最多的時候一天去了三次，每次都直接進入大客戶室。不過具體原因我們就不清楚了，畢竟潛入銀行這種事和住宅不一樣，很危險吶。”
“銀行的大客戶室，我明白了。這次還是要多謝林編輯你。”
“清水桑言重了，畢竟我們就是靠這個吃飯的，本職工作而已，再加上之前合作的關系...那如果您沒有別的情報，我們對山中弘義的調查就到此為止，可以吧？”
“沒問題。”
“好的，稍后我把資料發給您。另外，我還有件事想問問清水桑，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什么事？”
“聽說在《海女》劇組里有位叫白石麻衣的偶像，實不相瞞，她是我們最近的重點調查對象之一。據我們了解，她中學時卷入了一場校園欺凌，請問您清楚相關情況嗎？”
校園...欺凌嗎？
回頭看著依舊神情恍惚的白石麻衣，清水徹覺得自己可能找到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