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見習
從回到東京時算起，清水徹還是第一次來到《海女》的拍攝現場。
出于節省經費和提高效率的考慮，這部劇大部分室內場景都會在這間位于東京郊區的攝影棚拍攝，只有不可或缺的外景才需要劇組人員乘車在街頭跑來跑去。
“清水編劇，早上好。”
“哦，早上好。”
與迎面走來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清水徹抬頭打量起這座能容下好幾架飛機的巨大建筑。
工廠一般的高聳屋頂下，公寓、舞臺、辦公室等各種場景一字鋪開，每個場景前都預留出了機位。還有穿著制服的人抱著大大小小的道具進行布置，讓鏡頭中的世界看上去更為真切。
“簡直就是生產影視劇的流水線啊…”
感慨一句，清水徹忽然聽到了身后傳來的喊聲。
“清水桑！”
剛轉過身，就是一道身影結結實實地砸進了胸口。
“能年，這樣很疼的啊。”
“欸嘿嘿”
站在他身前，圍巾還沒來得及解開的能年玲奈揉著發紅的額頭，眉眼彎彎，滿臉歡喜。
“你額頭上，一會拍攝的時候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能年玲奈擺著手，漆黑的瞳孔閃閃發亮，“一會拜托化妝師幫我用劉海遮住就好。”
“哦？也就是說你還沒去化妝。”
“嗯？”
能年玲奈歪著頭正疑惑，下一秒清水徹作惡的雙手就按著她的頭頂揉搓起來。
“啊，我出門前剛吹好的頭發…清水桑…”
雖然話語中似乎有些不滿，可語氣卻柔軟到沒有半點反抗，抱著清水徹小臂的雙手也很是無力，反而臉頰通紅、眉眼低垂的模樣讓清水徹不自覺加大了力道。
好好發泄了一通欺負她的心情，清水徹看著她躲在半米外整理頭發的動作，心里只覺得有趣。
“能年，有件事麻煩問你一下。”
紅暈蔓延到脖頸，能年玲奈的聲音也磕絆起來，“什…什么？”
“前段時間你是不是和七見她…”
“啊，那個，化妝師在叫我，清水桑，我先過去了。”
望著她小步跑開，清水徹感到愈發疑惑。
正琢磨著，總制作人訓霸圭走了過來。
“清水，你和能年的關系還真好啊。”
“訓霸桑，”清水徹躬身行禮，“畢竟她是我們事務所唯一…啊，唯二的藝人了。”
“這個理由總感覺有些牽強啊…算了，這是你們的私事。從今天起直到整部戲殺青，現場的編劇工作就麻煩清水君你了。”
“分內之事，談不上麻煩。對了，能年最近的表現如何？”
“唔，她的表現一直很好，自從年后開始拍攝，她的大多數鏡頭都是一遍過。老實說，你們是不是給她特訓了？”
“哪里，完全沒有的事情。”
清水徹口中敷衍著，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幾分：本來還擔心那次和七見的談話會影響她的狀態，現在看來完全相反啊…
又與訓霸圭閑聊了幾句，隨著拍攝的開始，清水徹也進入工作狀態。
不過比起劇組的其他人，他或許是最輕松的那個。
說起來編劇在現場主要就是負責向演員講解人物形象，以及應對可能的情節修改。但到了現在這個階段，拍攝進程已經過半，主要演員早已吃透了各自的角色，劇本也經過了反復琢磨，沒有多少需要調整的地方。所以，清水徹的工作就只是待在現場，順便注意別影響其他人的工作。
在邊緣游蕩著，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將每個人的動作記錄在取材用的筆記本上后，清水徹瞥到中午的便當已經送到，可導演還沒宣布休息的意思。想了想走過去挑了個喜歡的口味，打算找個無人的角落先行解決時，卻意外在拍攝現場的另外一角看到個有些眼熟的人。
拿著便當走過去，清水徹輕聲道：“白石小姐？”
眼前的女孩子猛地縮了下身子，又捂著嘴警惕地四處張望幾圈，待到發現是他，才長長呼出一口氣，恢復了原本的清冷形象，躬身行禮。
“清水編劇。”
“我記得…還沒拍到白石小姐的戲份吧？今天來這里有什么事嗎？”
又瞧了眼拍攝現場，白石麻衣勉強止住驚嚇后的過快心跳，跟著清水徹稍稍走開幾步。
“那個…下個月輪到我的拍攝，正好今天沒工作，就順便來看看…”
“哦。”
清水徹緩緩點頭，有些詫異于她對于這份工作的重視程度，又試探著問了一句：“不過，按理來說還有很久吧？”
“啊，那個…”美麗的面孔上閃過一絲猶豫，雙手背在身后，過了幾秒她才掐著指尖開口，“主要是…我對表演不是很自信，所以想著先提前適應現場環境…要是打擾到拍攝的話…”
“不不，我只是有些好奇。但是，從乃木坂那邊到這里，大概要花兩個小時吧？”
“是…所以來的稍微有些晚…”
“我不是這個意思。”
本想繼續解釋，不過看著她有些戰戰兢兢的模樣，清水徹暗自吐了口氣，選擇放棄。
這就是身份差異帶來的交流障礙嗎？
“白石小姐，是這樣，我是第一次見到提前來拍攝現場見習和適應環境的人，稍微有些好奇，僅此而已。不過以你對這份工作的態度，我相信你一定能演好自己的角色，請加油吧。”
看著清水徹眼中的認真神色，白石麻衣愣了片刻，才想起來躬身道謝。
“那個，感謝清水編劇的鼓勵，非常感謝！”
“好了，”回頭看了眼喧鬧起來的拍攝現場，清水徹繼續道，“現在是休息時間，吃過飯再繼續看吧。便當放在那邊，你走過去就能看到。”
清水徹挪開位置，白石麻衣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那個…還是不用了，還沒有正式進入劇組…我自己帶了面包…”
“這樣啊。”
注意到她眼中的閃躲，清水徹撓了撓頭，將自己手上那份塞了過去。
“拿著，下午估計要拍到很晚，面包可能撐不住。”
“啊…謝謝，”手忙腳亂地將便當抱在手中，白石麻衣一時間有些慌亂，“可清水編劇你…”
“沒事，我再去拿一份。你也別站在這里，找個椅子隨便坐，估計還有一會才能開始拍攝。”
“那個，謝謝…”
“沒事。”
轉身走向人群，清水徹正盤算著可能還剩下什么口味，忽然身后又傳來聲音。
“清水編劇…”
回頭看過去，眼前白石麻衣的臉上有些猶豫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