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人類的悲歡本不相通
趙彪騎在馬上，手搭涼棚看著遠處的三水縣城，一張兇厲丑陋的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獰笑。
“他娘的，就是這么一座小破縣城擋了老子的路，曹芳那個小矮子真是該死。牛老五，讓新來的那個什么鷂子，帶著他手下的人先打一打，試試這些官軍的成色。”
一旁的牛老五急忙應了一聲，轉身去通知了。
柳鷂子在關中北道也是個積年老匪，之前活躍在長武縣和涇川縣這一代，手底下也有一千多大小嘍啰。
自從趙彪南下關中之后，關中的許多山寨都舉寨而投。
不過柳鷂子卻不愿意被別人使喚，雖然大家都是山賊出身，但是讀過幾年書的柳鷂子還是不大看得起趙彪這種殺豬出身的人，所以就沒有主動去投。
結果他不去，趙彪卻派了人過去找他，威脅他若是不投靠就帶人平了他的寨子。
柳鷂子這才不情不愿地帶著全部人馬來投趙彪。
趙彪睚眥必報，心性殘暴，雖然柳鷂子最終還是來了，但是心里已經給他記下了這筆賬，所以今天剛一到城下就讓他帶著人先去當炮灰。
柳鷂子一聽心里瞬間把趙彪的祖宗十八代和家中所有女性都問候了一邊，但是人在屋檐下，只能捏著鼻子領著自己手下的上千兄弟手持各色兵器等亂哄哄地向城墻沖了過去。
看到賊人開始攻城，城頭上的一些青壯百姓出現了一些騷亂。
劉健卻一動不動，看了一眼便知道這是賊軍的佯攻試探，吩咐沒有命令不許輕舉妄動。
柳鷂子帶著他的人提心吊膽地頂著木板木盾甚至鍋蓋等各種物品一路沖過來，卻沒有等到預料之中從城頭傾瀉的箭雨，慶幸的同時又有些疑惑，但是卻不能停下，只能悶著頭往前沖，竟然一路順利地沖到了護城河邊上。
三水縣的護城河寬兩丈，深也有一丈多，河水灌滿，下面還有各種陷阱尖刺，這也是李旭任縣尉之后組織青壯百姓重新清淤加寬加深之后的結果。
雖然沖到了護城河邊上，但是看著又深又寬的護城河，竟然有點傻眼了。
他們只是試著沖一下根本沒想過竟然這么順利就沖到了護城河邊上，似乎城頭上的守軍根本就沒打算阻止他們。
柳鷂子疑惑地舉著一個木盾向城頭看去的時候，卻忽然瞳孔收縮，臉色大變，急忙蹲下身子，將木盾死死護住了自己頭臉。
一蓬箭雨從城頭傾瀉而下，因為距離很近，射箭的又是李旭特意留下的五百嫡系弓箭手，因此這一輪殺傷效果實在驚人。
上千名原地呆立不動的賊兵竟然一下子有兩百多人中箭倒地，受傷者也不在少數。
柳鷂子因為動作快，用木盾護住了頭面，只聽見木盾上面篤篤篤的幾聲，不由得心驚膽戰，嚇出一身冷汗來。
饒是他動作很快，一支箭還是擦破了他的大腿，帶走了一片血肉。
柳鷂子疼的倒吸一口氣，正準備往往回跑，結果空氣中又傳來利箭破空的聲音，第二輪箭雨又猝不及防的來到。
因為距離很近，伴隨著第二輪箭雨到來的還有數百塊從天而降大小不一的石頭。
這是城頭上的青壯發出的遠程打擊武器。
這一輪打擊又給賊軍造成了將近三百人的傷亡。
啥也沒干，手下的兄弟就幾乎傷亡一半，柳鷂子心疼的渾身發抖，啥也不顧了大喊一聲“跑”就將木盾護在身后撒丫子的向后跑去，手下嘍啰們也哭爹喊娘的急忙跟了上去。
城頭上又追來一波箭雨，射殺了四五十個賊兵，這才在劉健的命令下停手。
護城河邊上躺滿了賊兵的尸首，那些受傷還沒死的賊兵躺在地上慘叫哀嚎，城頭上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第一輪攻擊本來就是試探性的，雙方心里都很清楚。
劉健不為這小小的勝利而動容，繼續冷靜地觀察著城下賊軍的動靜。
趙彪看著柳鷂子部狼狽逃回，也沒有讓人把他拖下去砍了，只是一雙殘忍的小眼睛看著城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更認真了一些。
他讓柳鷂子的人試探攻擊，一來是試探守軍的守城決心和主將的性格，二來也是懲罰柳鷂子不主動來投的罪行。
現在目的達到了，柳鷂子的人損失了一半，這足以讓他肉痛哆嗦了，也能讓其他人知道不敬自己的后果。
而城頭守將的舉動讓趙彪卻有點小小的意外。
這個守將表現的很克制很冷靜，明顯是看出來自己的意圖，所以任憑柳鷂子的人馬沖到了護城河邊上猬集成一堆的時候忽然下令放箭，一下子給柳鷂子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在柳鷂子的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進行了第二輪的打擊，造成了更大的戰果。
待柳鷂子帶人逃跑的時候也只是射了一輪箭就收手，顯然也是知道再射下去戰果不大反而還會浪費箭矢。
出手果斷又有分寸，收放自如，的確有點不好對付。
趙彪終于有點明白曹芳上次為什么會敗得那么快了。
不過要是李旭知道趙彪會這么想的話，肯定會嗤之以鼻的。
你丫一殺豬的知道什么啊，上次是老子一箭射死那曹矮子的好吧，跟城頭上站著的那位沒啥關系的。
不過歪打正著，趙彪雖然沒有問，但是已經把城頭上正中間站著的那位一身山文甲的身影當做了李旭，所以獰笑一聲，拍了拍手，叫道：“給老子都帶出來。”
很快，趙彪身后的賊軍分開了一條通道，伴隨著女人的啜泣聲和孩童的嚎哭聲，甚至還有男人的哀求聲，一大群手腳被麻繩捆綁在一起的百姓在賊軍士兵的刀槍威脅之下從那通道慢慢挪動了出來。
待那些被捆綁的百姓走到賊軍陣前哭泣哀嚎的時候，城頭上頓時響起了一陣驚呼叫罵聲。
這些賊軍果然裹挾了老弱婦孺老攻城，真是喪心病狂毫無人性啊！
咒罵聲不絕于耳，群情激憤不已，甚至有人開始叫著要官軍殺出城去解救這些百姓。
不過這樣喊的人畢竟只是個別人，因為之前的輿論散布和引導，大多數人對于眼前這一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雖然同情這些百姓，但是卻更加知道讓賊軍破城的后果。
死道友不死貧道，人類的悲歡離合本就不是相通的。
所以人們雖然憤怒，但是卻并沒有做出讓官府為難的事情來。
劉健面色沉凝，雖然和李旭早就料到賊軍會這樣做，但是親眼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一股血涌上頭頂，抓著墻頭青磚的手背上青筋顫動，顯然情緒波動極大。
趙彪看著城頭的反應，得意地獰笑一聲，一揮手中大斧，一群賊兵就手持各種兵器脅迫著這些哀哀哭泣求饒的百姓們向著城墻緩緩而去。